《凶宅裝修佬》 - 07

後來，父子倆在舊樓區旁吃了頓飯後，梁光便帶著小復回去那棟舊樓完成最後少許未完成的工作。

不論晝夜，這日的天空都莫名其妙地黑得過分，梁光掏出手機一看，已是十點正。

然而，甫回到舊樓，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畫面便已讓人不解——是被十多個人堵塞的入口。

這邊聚集了男女老幼，唯獨的共同點就是把「不滿」寫在臉上。

「媽的，我住在這裡三十多年了，那麼臭還是第一次！」一個中年男子大聲咒罵著，十多人在旁和應。

「甚麼情況？」聽到同樣的語言後，梁光上前問那男人。

「你又是誰呀？」中年男子反問，雙方對視了兩秒後他又嘆氣續說：「唉算了隨便你…你要上去是嗎？上面臭死了，我只是要告訴這個給你聽而已。」

「你們都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梁光茫然。

「知道的話我還會在這嗎？」中年男子冷冷地說。

不過是離開這裡不過一小時的時間，能發生甚麼大事？

過了兩分鐘，下來的人並沒有增多，唯獨是唐樓裡的一個老看更從大門走了出來。

「你們這裡有誰……」問題問得太小聲，站在前方的人搖了搖頭，但後方的梁光壓根兒沒有聽到。

「我再問一遍……你們這裡有誰到過九樓三室的門口？就是靠樓梯的那邊，或是知道有誰到過……？」那老看更一說，額頭上就出了幾條深坑。

「怎麼了嗎？」那老看更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梁光一聽就大概了解對方的意思。

九樓三室，就是梁光裝修的地方。

此話一出，門前的十多個人帶著愕然的眼神左右散出一條路讓老看更走過來。

「你有去過？」老看更步步走近。

「剛去過。」梁光在十多雙凝望著自己的目光下說。

言畢，老看更緊皺眉頭，上下打量著梁光，又正經八百地問：「你到那邊是幹嘛的？」

「我到那邊負責裝修的，你能告訴我怎麼了嗎？」梁光有點不耐煩地問。

「你自己都不知道呀？」老看更帶著兇狠和諷刺參半的眼神說：「你那邊出的事情可大了。」

老看更和門前眾人銳利的目光逼得梁光不得不回想一整個白天在這裡所經歷的事情，只是還沒想起些甚麼，警車越來越近的鳴聲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就是他…就是他呀……」藍衣警察還在走近，門前的人們便快快伸手指著梁光，現場頓時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手指監獄」。

「就是你了對吧？」走在最前的男警操著純正的普通話。

「對，就是就是！」一秒內，全部人都不約而同地代替了梁光，唯獨他自己默不作聲。

「媽的，都快要收工才給我搞這種事情……」那男警自言自語地把怨氣吐掉後，便伸手扯了扯梁光的衣袖：「快點上去，別給我浪費時間。」

「我連自己做過甚麼都…」「快上去！別廢話！」

「別擔心…沒事……」梁光轉身了安撫一下身後的小復，只見眼見小復不過是晏然自若地低頭玩著手機遊戲。

如是者，被兩名男警一左一右的包夾下，梁光還是帶著他們和小復走上九樓。起初的幾層樓梯仍是瀰漫著煙臭味，但越接近的九樓，那股味道就漸漸被蓋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很熟悉，很熟悉……

一掀開九樓的樓梯木門，一股血腥味就撲鼻而至，低頭一看，只見九樓3室門口的土地財神倒在門口的中央，暗紅色的血灘就在門縫和土地財神之間，還有一些拖長的血跡印於門的左右附近……

僅管梁光愣得一動不動，但被兩名男警左右捉住的他也深知不妙地反應過來，連忙撇清自己跟這事情的關係。

「你不要反抗！我警告你！」男警咆哮。

這時候，想了解情況的十多個鄰居也從樓下走上來了。

「誰能告訴我剛剛的情況？」男警問。

「我可以！」全場都爭先恐後地舉手，男警於事找了個老翁來問話。

「剛剛我就在家裡看電視，結果旁邊這戶就狂是發出一些門的碰撞聲，還傳出幾聲女的哭啼聲，我本來也不想理了，結果後來我感覺不太對勁，一開門看個究竟，就看見對面地上一灘血……」住在九樓3室對面的一個老翁跟警察溝通，然後又冷冷地瞥了被捉住的梁光一眼：「這殺人犯還敢回來，真是有種……」

「你們全都有聽到嗎？」男警一問，十多個鄰居紛紛點頭。

「聽到甚麼？」小復驀然一問，跟現場的氣氛有點格格不入。

「門的碰撞聲、女的哭啼聲，有聽到吧？」男警微蹲，問。

「沒有呀…」小復皺眉。

「你…被他威脅嗎？」男警記得他沿路都跟著梁光，便指著梁光向小復問。

「啊？」小復愣住，不懂反應。

「你有看見他殺人嗎？」男警再問，全場霎時認為小復就是那個目擊者。

只是，全場都聽到的聲音，就是梁光和小復沒有聽到。

「殺人？」小復的問題走在警方和鄰居想像的相反方向。

「這小孩可能被人威脅了。」男警自立結論後便再次站了起來，又問周圍的人：「事發的大概時間是甚麼時候？你們都在家聽見嗎？」

「是半個小時嗎…？」不少人同時拿出手機來看看時間以回想。

「好像更久吧？」有人喃喃地跟身旁的人說：「欸我手機怎麼沒訊號了……」

「糟糕…我的手機也沒訊號了……」聲音從四方八面而來，現場混亂中又來了一把熟悉的聲音。

「我記得！我記得我剛就在看《完美的社會》，快要播放到片尾曲的時候開始有哭啼聲和撞門聲的，我很記得！所以是大概九點半的時間！」住在事發地點對面的那個老翁又提供了一個細節。

九點半？

場面儘管混亂，就還是要冷靜。

梁光沒有急著辯駁，反而細心回想傍晚過後的所有時間線，釐清過後就隨即跟身旁的男警交代，得到允許的他便從口袋的銀包中掏出剛才在外面吃飯的單據。

單據清楚寫明，梁光和小復就是九點十二分進場，九點五十五分才離開——完全的不在場證據。

「不關我的事了吧？」梁光理直氣壯地說著，又跟周圍錯愕的人群對視。

只是，一張能隨時捏造的不在場證據似乎並不能讓他們釋除懷疑，眾人的手指又再指望梁光。

「這甚麼年代了，單據甚麼的隨便弄一下就行了，這樣就能證明自己不在場？」有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說。

「且慢。」男警叫停了七嘴八舌的鄰居，撓著焦急的頭髮說：「到那家餐廳看閉路電視吧，快點…我快受不了……」

「怎麼了？」他的同事問。

「回家陪妞兒呀，不然留在這裡搞這些有的沒的？媽的…」男警用力地抓住梁光的手臂離開血腥的九樓，鄰居又一個接一個如綿羊般跟在後頭。

那夜天空散著一片濃密的灰，似是快要下起一場連綿不絕的滂沱大雨，但僅管如此，有些人還是在街上遊蕩，甚至有的還在新舊樓區之間的公園播歌跳舞。

伴隨著公園的音樂，梁光和男警、鄰居等一行二十人走過了幾個街口來到了餐廳尋求閉路電視片段的翻看。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結果，男警的確找出了梁光和小復於案發時間不在場的片段證據。

鐵證呈現在眼前，男警自然鬆手，周圍的綿羊們腦海中的真相瞬間被打碎。

儘管已經脫身，但所有人都說得真有那麼一回事發生時，才是最讓梁光茫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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