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初始的時候似乎是一個夏天。
夏天是個充滿各種可能的時候。
那年我終於如願以償,學到了鋼琴。
家中沒琴,總會到鄰居家借琴練習,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你,或者應該說,真正認識你。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是怕你的,你對所有小孩子都很兇,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又總是端著高高的架子,斜睨著孩子們。
而升高中那年,為了練琴再次遇到你,可能是因為我已經比你高了,所以你看起來再不那麼可怕了。
「他叫導演。」鄰居伯母跟我介紹你。「個性有點懶,又貪吃,不過跟人很親近。」
你似乎並不想搭理我們,只是徑自離開客廳,邁著傲慢的步伐走進廚房。
聽說你跟大姐姐一樣,喜歡吃又不愛運動,所以胖胖的,不過都喜歡聽音樂,以前大姐姐彈琴,你總是喜歡在她腳邊蹭啊蹭,靜待時機,一躍而上,窩在鋼琴架上,聽她彈琴。
而我開始練琴的時候,你也是窩在那裡,偶爾還會踩幾個音符作為「指導」,然後傲嬌地跺著小步伐到我面前趴伏著要我給你順毛。
順著順著,就把彈琴給忘了,後來,小姐姐都會跑出來把你帶走,免得影響我練習。
每次這樣我都會蠻懊惱的,但又不好意思跟小姐姐說,只能盡可能在她不在的時候過去找你玩,嗯,順便練琴。
也因為進步速度太慢導致後來不再能夠練琴,在升高二的那個暑假正式結束短暫的鋼琴課,但那可能是我那個時候最開心的一年了。
偶爾去鄰居家送吃食,也會跟伯母問你在不在,要是剛好在客廳,我就會去靠近你,讓你蹭蹭,然後摸肚子還有下巴。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可以摸貓咪的肉墊,不然我大概會瘋狂地玩到你抓狂為止。
只是,也不曉得什麼原因,我其實不太敢直接抱小動物,尤其越是長大越是不敢。
去貓咪餐廳的時候也不太會主動摸他們,只是眼睛會一直黏在那些小身影上,久久不肯移開。
上大學後,我幾乎沒機會再去看你了。
其中幾次,雙手還是數得出來的。就是到底是幾次,我並沒有明確的答案,也記不太清,唯有的幾張照片還是很久以前用老舊的手機拍的,畫質真的不怎麼樣,只看得出是一隻漂亮的白底黑紋的貓,還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一條黑白相間的尾巴。
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伯母說你太貪吃了,導致血壓太高,又壓迫到關節,偏偏你不只貪吃還喜歡跳上跳下,誰都阻止不了你的任性。
我摸著你,你蹭著我,像是熟知我的味道一樣,一點也不排斥。我記得那次見你,有一種久違的幸福感,就像是找到了一個不在乎我是誰的朋友,只因你熟悉我身上的味道。
只是,再眷戀,離別總是會到來。
最近回家,問起你,鄰居伯母說你離開了。
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還記不記得我?記得那個琴音零落的女孩。
但我總會無端想起你,因為你,我喜歡上貓咪,尤其是跟你一樣,尾巴有著黑白相間條紋的那種貓。
聽到你離開了,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雖然,我盡可能在最後一次見你時好好看過你了,可是那與你真的不在了是極大不同的。至少那一次,你就算跳不動了,走起來還是相當有活力的。至少那一次,你還在我面前伸懶腰、打著超級沒形象的哈欠。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所有相遇就是這樣,在那個時候都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眼,當知道真的失去的時候,最後一眼已然只剩下模糊的輪廓,聲音、身影都越來越不清晰,有些記憶也漸漸扭曲變形,再加上一點濾鏡效果,變成另一個模樣。
但無論最終你變成了什麼模樣,你始終是特別的,是你,在那一年讓我變得不再一樣了。我漸漸喜歡上貓,性格也柔軟很多,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得到更多的快樂、幸福、憤怒、悲傷。
有人會說動物的陪伴能夠療癒一個受過傷的人,但對我來說,這並不那麼複雜。
我只知道,認識你之後的每一天,都有著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因為有了你,最終就是天翻地覆也不奇怪。
嗯,怎麼突然有點想你了呢,胖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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