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棋妙人生玩了由DM蛋爺自創的本:《我好Q後悔系列外傳第一集:要有水》。雖然名字聽起來很不正經,實際上無論本集故事還是整個世界觀都是嚴肅而黑暗的。
本次玩後感和其他的有些不同,單純就是我在遊玩後的感覺而已。阿蛋是個優秀而資深的DM,無可挑剔。
這篇可能會有些凌亂,因為生命的課題對我來說還是太複雜了。
Trigger Warning / 情緒觸發警告:
自殺議題
下含劇透
故事發生在查維爾大陸。一個叫洛斯·蘭度的聖騎士率領軍隊,對塔斯族這個非我族裔者皆死的殘暴種族發起聖戰。大戰在不久前完結,洛斯一方獲得慘勝,但也因男丁大量死亡,許多地方陷入了困境。
冒險者的任務,是前去大城市伊利蘭城附近的村莊進行人口普查,助國王掌握周邊地區的情況。
冒險者從西北方的村落出發,在到達位於東南方的伊利蘭城之前,會先後遇見兩條村落,分別是充滿著頹廢絕望氣息的史加利德村,以及膜拜辛迪神的艾迪加洛村。之後到達伊利蘭城找國王接任務,再折返這兩條村。
在伊利蘭城中,冒險者了解到辛迪教這個新興宗教大概是無中生有的東西,而辛迪教所推崇的「神水」,實際上是一款國王手下研發的增強劑,對使用者的體能和意志有著很高要求,使用不當會令人變成失去理性的野獸,而在辛迪教主教口中,則成了只有神選之人才能飲用的神賜。
艾迪加洛村
艾村的命題為「虛假的希望」。
在入村前,冒險者會遇上麥卡,一個母親不久前病逝的孤兒。村裡的牧師說他母親不虔誠,被辛迪神懲罰。男孩不接受這件事,因為他相信母親一定是個忠誠的教徒,所以唯一解釋就是這個辛迪教和牧師所說的都是假的。麥卡請求冒險者揭穿騙局。
牧師在騙人嗎?無容質疑。但村民的希望、快樂,卻也是真切可見的。加上史加利德村已經示範了,失去希望的村民是如何的灰暗。
虛幻的希望弊端在於,一旦幻想的泡泡破滅,就會如麥卡一樣,從雲層掉落深淵。但泡泡早已形成,冒險者就算不去戳穿,任何帶暗示的一言一行都有機會令謊言出現裂痕。
於是就加入牧師一起說謊,眼看著麥卡痛苦嗎?
這不公平啊。
小孩非黑即白的價值觀,也令說服變得困難重重。
或許多搜集幾條情報、多活用角色的能力,可以有完美的答案,但無論當時還是現在,我也想不到。
畢竟這是個角色扮演遊戲,那麼我的角色會怎麼想呢?
我的角色叫瑪蓮,是個有點微胖的武僧,她的核心概念是「貪吃」。在核心概念的背後,一如既往地,是作者的投射。在這個灰暗、食物匱乏的世界中,瑪蓮只能抓緊每一點每一滴微弱的幸福感,那就是吃飽或者吃到好料時的滿足。午餐、晚餐、午餐、晚餐……在期盼和得到的交替下,幾小時幾小時地前行著。
瑪蓮的泡泡比誰都更脆弱,所以她很清楚在這層薄薄彩膜以外有多黑暗。
無論她還是我,要去親手戳破村民的希望,大概做不到。
當時的我拼命在想,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麥卡沒那麼痛苦之餘,又能保護村民的信仰呢?可是無論怎樣想,好像也抹不掉那條微細又顯眼的裂痕。
當隊友無所謂地說要拆掉辛迪教的台,說「那就讓他們絕望」的時候,其實我很生氣。能輕鬆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沒有經歷過逆境吧?
絕望可不是單單痛苦,絕望比痛苦更難受,因為絕望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但又什麼都有,不是平靜,腦裡還是很紛擾,還是能看見世界如何凌亂,又覺得一切與自己無關;覺得一切與自己無關,但又無法脫離,無盡的黑暗的漩渦每分每秒都在撕扯著自身吸走著力氣。
那是只要瞥過一眼,都不會想任何人見識到的黑暗深淵。
我們在這個村子卡了很久,嘗試叫牧師用謊言蓋過謊言去說服麥卡,可是失敗了。無可奈何之下,最後還是只能放棄處理,放棄麥卡。
哎我心還是好痛。
史加利德村
我們去的第二條村莊是史加利德村。這次的命題是「生存的意義」。
在前往伊利蘭城的途中,我們已經去過這村子一遍。當時村子裡寥寥無人,而且村民無一不是頹廢低落、望天打卦的神情。上前攀談了解情況時,村民只是無比悲傷地問了句:「這樣痛苦的生活到底有什麼意義?生存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再次回到這裡時,村莊突然一片喜氣洋洋的歡慶景象,我也開心了一下子,結果一問之下,原來是村子的人準備集體自殺。
蛤。
請問要到哪裡舉報DM玩弄貂心?
事緣冒險者第一次離開村子後,有個叫伊斯頓的大魔法師來到這裡,看見村民的模樣,提議村民奉獻自己的生命構成防護法陣,守護一方邊境以阻獸人進犯。村民受夠了看不到盡頭的悲苦生活,而伊斯頓的提案為他們無邊無際的受苦生活和生命本身賦予了意義。
因此村民決定一起度過一日狂歡,然後在午夜迎接終章。
要想改變這個局面,就只能想辦法讓村民重拾對活著的希望,可是這件事機會渺茫得很,村民面對的問題,無論是獸人侵襲、糧食短缺、家人戰死等等,全都不是冒險者有能力解決的事,任何承諾都只會是單純的謊言而已。
再甚,要獻出自己的生命終非輕蔑之舉,村民一定也已經認真考慮過,才會如此選擇。因此瑪蓮和我作為外人,只能尊重村民的決定,勸說不單多餘,多少還是不敬。
可是,果然還是好難過。要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心中的光熄滅,自己卻無能為力,無法把自己僅有的燭光分出去。沉重的無力感猶如無處可逃的牢籠一樣困住我。
在玩這場景的時候,我其實有許多話想說,關於生與死,關於弱小的螻蟻和掙扎,但是我看著絕望的村民,心中的惶恐制止了我。(另一部分原因是不能霸占著發言啦我們總共有六個玩家的說。)當美好而虛幻的泡泡破滅後,人就會變成那種樣子。
史加村的村民,就是我和瑪蓮的末路。
我們說服著自己生命如何有意義,如何值得體驗,卻又更加清楚這些意義其實都虛偽得不值一提,脆弱得像隨時會被雨水打落在地的花瓣。
我真的、真的覺得,生命還是有美好的地方的。但我也知道,這些美好的地方渺小如被沙海淹沒的砂糖。
值得嗎?
我害怕那些辯駁的話說出口時,會被DM輕易地反駁,如此、如此我將——
不復存在。
寫到這裡之前,我一直認為希望的對立面是絕望,村民是陷入絕望之中才會如此。然而現在回頭去看,才憶起希望的對面是「失去希望」,離絕望還有一段距離。
絕望是無所謂,我也不會因為絕望者尋死而惋惜,因為死亡對絕望者而言只是解脫罷了,不過我大概還是會憤怒這個不公的世界讓他們淪落至此,卻也慶幸他們能獲得結局。可絕望者真的存在嗎?真的有人能夠完完全全放棄本能,待在那漆黑的深淵嗎?我不知道,生命的課題如斯深奧。
無論如何,我想史加村村民尚未到絕望,他們仍是有所謂的,他們仍有心願想完成,仍會追尋意義,大概內心深層,他們依然期盼著光。
只是我沒能成功讓他們看見而已。
心更痛了。
瑪蓮
瑪蓮會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別人。尤其在伊利蘭城買了香蕉之後(笑),請NPC吔蕉成了一個必備動作。
當時只是順勢為之,但現在想起來,分享食物大概是她分享己身光明的一種努力吧?
碎碎念
寫作、跑團、劇本創作,投入幻想世界,讓我們反思真實世界的一切。生命的意義、活著的理由,是我常常會思考的事。隨著人生之中經歷的事情增多,這種思考也有凝視深淵的副作用。
要思考生命的意義,往往離不開對死亡的剖視。
當我在問我為何活著時,我亦是在尋問我為何不去死。(可能有點極端了,但某程度上的確是同一件事吧?)
直到如今我還是只有幾個微不足道的幼稚答案,但我還活著,這就夠了。雖然真要說的話,我還是覺得生命也只是遵循著牛頓第一運動定律,沒什麼事就不會改變,求生只是我們在本能和欲求下作出的反應而已。
可是感受本身沒有真假之分,高興就是高興、生氣就是生氣、希望就是希望。因此我不能否定艾村居民的生活方式,就算所依附著的理由如何膚淺不實,他們對未來的希望終究是真切的——只是根基相當不穩而已。
而有些時候我又覺得這些考慮很是無謂:生存真的需要意義嗎?真的因為找不到意義就要放棄嗎?
生存不是錯誤,不是什麼需要糾正的事。所以縱使我們有一萬個理由不去活著,要活著也只需要一個念頭罷了。
然後,讓念頭成為想法;讓想法成為低語;讓低語成為言說;讓言說成為高歌;讓高歌成為戰吼。那麼總有可能,這股意志在某個時候,能夠燃亮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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