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者：善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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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忘記生存的世界／香城篇拾荒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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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第一篇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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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純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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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德星校長，歡迎各位新生步入人生的新階段。」一名【赤衛兵】站在課室中央啟動頭部的投影功能，從單眼鏡頭把預先錄下的影像投影在掛在黑板前的投影布幕上；在場的另外兩名【赤衛兵】則分別站在黑板的左右兩側，默默地觀察坐在自己剛挑選的位子上的學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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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上用和藹可親的聲線演說的德星校長和【赤衛兵】一樣都是獨眼機械人，但不同於【赤衛兵】們赤紅色的塗裝及呈金字型的頭部設計，德星校長一身銅色並擁有圓滑的頭部輪廓，額上那六粒平均地排上兩行直線的紅點格外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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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德星校長要恭喜你們成功從【幼兒園】畢業，從幼童成長成為學齡兒童，學會了當一個人，為自己鼓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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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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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衛兵】們跟隨影像中的德星有規律地拍手；座位上的學童亦隨之以各自的節奏拍手，從掌聲節奏之混亂及力度之差異能聽出大部分學童都只是在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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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是國民在達到適學日齡前所待的地方。在那裡，低齡的幼兒主要由女人作為保姆及奶媽照顧，隨着成長再逐漸改為在【學校】上課。並由擔任幼兒教師的【赤衛兵】照顧；那裡成千上萬的幼兒會被編成約一百名一班，學習基本會話，基礎生活知識及其本禮儀，學會作為人的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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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各位從今天開始便是【傳道班】的學生。在未來一千四百六十天內，你們便將學習如何當一名合格的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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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 一千四百六十天的【傳道班】，接着是七百三十天的【授業班】，最後是一千零九十五天的【解惑班】，這是一般國民畢業投身工作前，在【學校】所接受的強制教育；視乎被分配職業及岡位，有些人可能需要在【授業班】及【解惑班】內待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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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道班】是第一班，重點在於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好國民；每個人一出世便被按排要投身的行業，之後會按工作是否需要學習文字而分班，一班大約五十人，主要是了解【國家】的歷史及體制，亦會學習禮儀德育之類的；若是如我般被分配去文字班便會學習認字及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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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業班】是第二班，重點在於學習如何成為一名有用的國民；按未來要投身的行業分班，主要是學習自己行業的基礎知識及相關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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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班】是第三班，重點在於預備成為一名有用的好國民；按被分配的職業或崗位分班，以實習的形式在正式投身社會前熟悉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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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記錯的話，成為【傳道班生】的第一天我日齡約二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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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希望你們在【學校】內能夠謹言慎行，行為舉止能符合一名愛國愛帝、情操高尚好國民的標準。故此，校長在【學校】會比在【幼兒園】時對更嚴格，亦會有更多規距要求你們遵守。第一，你們要融合相處、互相尊重，不可以搞分化、搞排擠。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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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德星開始「口」若懸河地演說，學童們的專注度亦愈時間下降，尤其是男生；學童們挑坐位時都偏好和同性坐在一起，很多都在跟鄰座交頭接耳地談天，甚至玩起了一些只需要用手指遊玩的幼稚小遊戲。在場的【赤衛兵】並沒有要求學童們專心，亦沒有出手維護秩序，只是站在崗位上默默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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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要勇於互相指證錯誤，別只想着當『好好先生』，只點頭不搖頭，是非面前不開口、遇到矛盾繞著走；有的該扯袖的不扯袖、該紅臉的不紅臉；不講原則講圓滑對【國家】來說，『好好先生』並不是真正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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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和坐在附近的同學嬉戲，但亦沒有專心聽校長的演說，而是低頭伏在桌上，似睡非睡地閉目養神；當時的我沒有選擇和鄰座互動，是因對社交、結友等毫不在乎，甚至有點不屑和同齡人交流，換言之，性格孤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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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想說的說完了，今天到至為此吧。你們都是純潔的孩子，德星校長誠心希望能將你們每一位都培養成德才兼備的志誠君子，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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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星冗長的演說終於完結，負責播放錄影的【赤衛兵】關掉投影功能並示意較近電制的【赤衛兵】去把燈光調亮；它走到黑枝中央前，轉身面向一眾學童，用和金屬感十足的外表不副的開朗、溫柔的女性聲線宣佈： 「今天第一天開學沒有課上，原本用來上課的時間你們就留在課室內一起玩、互相認識吧。老師們會留在這裡照顧你們直到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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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學童，尤其是男生，聽畢便迫不及待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連椅子也沒有擺放回桌底下便在課室內四處奔跑嬉戲、和素未謀面的同學結夥成大大小小的小圈子；我懶洋洋地抬一抬頭觀望四周的面孔，大部分都是陌生的，看來大部分【幼兒班】的同窗都沒分派至跟我同一班，雖然仍有少量熟面孔，但我不想和他們扯哪怕一丁點兒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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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麼還呆在座位上?」正當我想再次低頭回歸夢鄉時，一隻陌生的手「啪」一聲大力地拍在我桌上，「你一個人從頭睡到尾，不無聊，不孤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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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我抬頭看一看這擾人清夢的無禮之徒到底是何方神聖，只見一名剪了平頭的男孩正對着我噁心地咧嘴而笑、眼神充滿使我不寒而慄的「正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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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我就是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不想引人注目才選擇坐在最後排的角落位的，「我孤不孤獨與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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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要靠近那傢伙！」此時另一名體形壯碩的男童從課室中央和身邊的那三名跟班走近我和那「正能量傢伙」；由於所有學童，不論男女，都強制性剪同一款平頭，所以平時認人主要是靠體格或樣貌特徵，而非髮型；成人後有更多髮型可以選擇，但種類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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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正能量傢伙」歪一歪頭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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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可是『惡魔之子』，靠近他是會被詛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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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別和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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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跟班們一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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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臭胖子』又來......」我不禁低聲抱怨道。這傢伙跟他的跟班便是在場人士中少數和我在以前被編到同一個【幼兒班】的同學，那時便己經煽動全班欺凌、排擠我。原因並不是因為我性格乖僻，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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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是甚麼【惡魔之子】?有甚麼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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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就是他那奇怪的藍眼！根據《救國記》，最高階的【惡魔】很多都身形肥胖，擁有白皮膚、黃頭髮及藍眼睛。他一定是【惡魔】的後裔才遺傳到這對詭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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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國記》是一本記載了永帝從【惡魔】手上捍衛人類，創立【國家】的歷史傳記。雖說《救國記》是【傳道班】重點課本，但【幼兒班】的教師及保姆們也已經會朗讀《救國記》來哄小孩睡覺，始終也沒有甚他圖書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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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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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希望自己真的是甚麼【惡魔】的後裔，那樣便可以利用【惡魔】的力量把你們統統轟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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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只是天生眼睛顏色有點不同罷了?有必要這樣對我嗎？我都已經自行自閉在一個角落不主動招惹你們了，還不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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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真的耶！他的眼睛真的是藍色的。」「嗚呀，很噁心。」「糟了，我們跟他同一班會否被詛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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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學童受「臭胖子」的煽動開始鼓譟起來；其餘沒參與的同學亦只是留在本來的位置靜觀其變，但從他們眼神能推斷，比起不齒這種帶頭欺凌的行為，更多的是對我這名受害者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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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我會有甚麼反應，好奇我會怎麼辯解，好奇我會怎麼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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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惡，他們即使不害你，亦不會在毫無利益的情況下幫你，這是我在【幼兒班】悟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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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嘗試為自己辯解，我和他們一樣只是凡人。結果不相信我的人變本加厲，由單純的排斥演變成肉體上的欺凌；相信我的少數人亦不見得會幫我辯解，他們只想置身事外，甚至會因我的「狡辯」而萌生捉弄我的嗜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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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欺凌我的人本身都不相信甚麼【惡魔之子】的屁話，但他們只想要一個藉口，一個名正言順可以玩弄我的理由，一個可以為自己招徠更多同伴的「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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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德星校長所言，大家都是純潔的孩子，只不過並非純潔地好，而是是純潔地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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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我嘆了口氣後站了起來，打算去廁所迴避一下勢頭，但手腕卻被那「正能量傢伙」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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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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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怕，不用走。」那傢伙對我露出燦爛而自信的笑容，「我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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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我和他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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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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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我誤以為能成為英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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