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升降機的殺戮 - 第十六章

Day 2 time left: 02:01:11

　　何夕琛緩緩張開眼睛，就看到小殺的臉。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差不多可以接吻，他的臉也感到小殺的溫熱呼氣。

　　「哇﹗」

　　何夕琛嚇了一跳，馬上向後退了一步。

　　小殺看來怒髮衝冠。搞不清狀況的何夕琛，只有一臉茫然。

　　「阿琛……你﹗」

　　何夕琛不知就裡，結結巴巴地說﹕「咩……咩事呀﹖」

　　「仲問我咩事﹖我叫你睇電視，你竟然瞓覺﹖而且，地下果啲紙巾係咩嚟㗎﹖你頭先……到底做咗啲咩﹖」小殺指著地上搓成一團的面紙怒道。

　　何夕琛回想起來了。

　　對，就在不久之前小殺曾經託付自己替她留意閉路電視，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告知小殺……可是，看來他不小心睡著了。

　　其實，當時何夕琛真的打算認真監視升降機的情況，可是，當時並沒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那樣傻傻地盯著電視，不一會便感到厭倦。

　　他回想起自己身處於一個陌生女孩的家。在好奇心驅使下，他悄悄地翻摷小殺的私人物品。

　　她的家其實很平凡，普通日常用品和家具都一應俱全，唯一比較特別的是有很多可愛的佈置、玩具和娃娃而已。然而，她的所有物中，卻沒有任何提及到她身份的文件和相片。

　　正當他準備回到大廳繼續看電視之際，突然傳來了小殺的呻吟。

　　「嗯……」

　　睡得正甜的小殺踢開了被子，修長的大腿表露無遺。看到了小殺的睡相，何夕琛的JJ不禁變硬，在邪念驅使下他拿起了面紙對著小殺打飛機。在真人面前做那種事帶給了他更大的興奮，不一會後，他便一洩如注。

　　J完之後，當天累積的疲勞感一湧而上，睡意開始籠罩。他想，既然電視也沒有什麼特別畫面，少看一會電視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吧。於是，他決定小睡片刻。

　　何夕琛放肆起來也不自覺，他，連收抬地上的紙團也忘記了。接著，他理所當然的睡過頭，小殺醒來後，亦理所當然地看到了何夕琛這番窘態。

　　他不但沒有盡責，而且還做了這樣的事，何夕琛應該如何應對呢﹖

　　「對唔住囉……」何夕琛撿起地上的面紙，草草塞進自己的口袋。

　　「你好核突呀﹗仲收埋佢﹖快啲掉咗佢啦﹗」

　　「係……」何夕琛死死氣地拿出面紙，掉進小殺家中的垃圾桶。

　　小殺的雙眼充滿怒火，何夕琛只得迴避她的視線。

　　「少少嘢都做唔到，我好嬲呀……」小殺交疊雙手，看來不會輕易原諒何夕琛。「搞錯呀﹗明明你應承咗會睇電視㗎嘛……無口齒……」

　　何夕琛忍受不住了。雖然他理虧在先，但他的無賴本性突然覺醒﹕「我一路都冇應承過妳要看門口﹗我都好攰㗎﹗淨係妳一個人瞓覺，妳就舒服啦﹗我瞓著咗都唔想㗎﹗」

　　對於其強詞奪理，小殺先是感到愕然，然後漲紅了臉。

　　她明明為何夕琛做了那麼多，可是他看來沒有感激過小殺的苦心。小殺只是想要基本的休息而已，但為什麼要對她說那麼難聽的話呢﹖一想到這點，她的眼眶開始泛紅。

　　小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抱著玉桂狗娃娃進行無聲抗議。

　　何夕琛很清楚責任全在自己身上，然而，因為嬌生慣養和少和人相處，所以剛才才會無理取鬧。待冷靜下來後，他便馬上對小殺賠罪。

　　「唉……好啦，係我錯，我錯，OK﹖」何夕琛走到小殺面前，輕輕掌摑自己。

　　「哼。」

　　小殺別過頭去，看來她真的十分生氣。

　　「對唔住啦，下次我一定會專心睇電視㗎啦。」

　　「哼。」

　　「其實真係冇咩嘢㗎。我睇咗部電視好耐，一路都冇動靜，因為咁我先唔小心瞓咗咋。我都係瞓咗一陣啫，應該都冇咩大問題丫。」

　　「你話冇大問題﹖」小殺說，聲調仍帶有惱怒的情感。她放下了玉桂狗，逕自把電視扭開。「你睇下依家咩環境先講啦﹗」

　　何夕琛原本不以為意，但當畫面變得清晰，他就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唔係掛……乜咁搞法呀佢哋……」

　　何夕琛感到如此驚訝，是因為四部升降機之內都貼滿紙張。那些紙上都寫了東西，雖然在閉路電視看不清楚，但何夕琛很清楚紙張的內容。因為，在4號升降機中，有一名盤腿而坐的女性舉著一張巨大紙牌。她雖然呈現疲態，可是她仍堅持著，因為她確信，只有這樣才能把重要傳達的訊息告知大家。

　　那個人，是之前見過面的社工。紙牌上，寫著這樣的字句﹕「請大家在Day 3開始前在G樓集合﹗我有話要跟大家說﹗當Day 3一到，我會回到G樓，跟大家公佈我的發現﹗」

　　為什麼社工會這樣做呢﹖難不成，她發現了離開的方法﹖還是說，那是一個陷阱﹖

　　「咁即係點呀……」何夕琛說。

　　「我點知呀，但可以肯定嘅係，我哋俾社工累死啦。」小殺回應。

　　「吓﹖點解﹖」

　　「你睇清楚個塊牌寫咩先啦。佢咁嘅舉動，好明顯係為咗召集哂所有住客喺G樓。」

　　「咁又有咩問題﹖G樓係休戰地帶，佢就算想對我哋不利，都唔得㗎喎。」

　　「我唔會太擔心社工會玩得出咩花樣，我真正擔心嘅係其他人，特別係律師。」

　　「咦﹖點解呀﹖」何夕琛一瞬間摸不著頭腦。

　　「唉，阿琛。你記唔記得我哋頭先講過嘅嘢呀﹖就係因為G樓唔可以開戰，呢個係一個完美嘅交涉地方。雖然社工嘅目的係要公佈資訊，但係佢嘅行為無疑係一個吸引人落G樓嘅契機，其他人就可以趁呢段時間進行交涉，甚至組隊。」

　　「咁即係話……」何夕琛倒抽一口涼氣。

　　「冇錯，呢個係佢哋增加勢力嘅良機，之後嘅遊戲我哋好可能陷入苦戰。依家唯有上你屋企用你嘅技能，睇下果段時間有邊個落咗樓同埋留意佢哋落樓嘅時間差，從而推測佢哋交涉嘅可能。」

　　小殺說著時穿上了鞋子和揹起斜揹袋，似乎要準備出門。

　　「等埋我呀……」

　　「唔駛啦，你留係度。搞清楚狀況之後，我會落返嚟接你。」小殺背著他說。

　　小殺要離他而去了嗎。為什麼﹖是因為不想自己遇險，還是因為她仍遷怒於自己呢﹖

　　何夕琛感到落寞。要是她不再回來，那怎麼辦啊。

　　他洩了氣般跪了下來，苦著臉低聲，卻誠懇地說道﹕「對唔住呀，小殺。唔好留低我一個。」

　　看到何夕琛真誠的道歉，小殺的火也下了一半，眉間不像之前那樣緊鎖。她鼓起腮，說﹕「放心，我一定會返嚟嘅。至於要我原諒你都唔係唔得嘅，不過你要應承我一樣嘢。」

　　「講啦，妳想我點都得。」

　　「如果我哋出到去，你……要同我訂造一個紫色西瓜波公仔﹗」

　　聽到了小殺可愛的要求，何夕琛啞然失笑。

　　「好，妳話點就點啦。」

　　小殺馬上回復了朝氣，笑顏看來非常耀眼。

　　「聽話，我好快返嚟。到時我哋再一齊落樓。」

　　留下了這樣的指示後，小殺便步出門口。4號升降機被社工霸佔著，只剩下三部升降機還可以運作。於是，她選擇乘搭2號升降機。

　　「叮。」

　　大門一打開，小殺就看到了升降機內貼滿一牆的紙張。粗略估計，每部升降機大概貼了二百到三百張紙，每一張紙上，都寫著召集宣言。由於電力停止供應，所以不能使用影印機，也就是說，社工在這段時間抄寫了同一句子差不多一千遍。

　　小殺當然非常清楚，沒有堅定恆心和信念是做不出來的。然而，她的嘴角卻只是掛著輕蔑的笑容。

　　「太天真喇，無論妳點努力都係徒勞無功。」

　　她無視了社工的願望，把何夕琛的卡片插進了插卡槽之中。升降機的門關上，電梯往何夕琛家的樓層進發。

　　升降機，緩慢地移動。

　　一道人聲突然在升降機之內迴響，聲線帶點怨恨。

　　「點解妳唔聽詩詠姐姐(社工)講落G樓﹖」

　　明明只有她一人身處密閉的電梯，怎麼可能會有人聲﹖就算是小殺也露出了一瞬的迷惘四處張望，不過，她馬上就弄清了箇中因由。

　　「我鐘意去邊駛唔駛同妳交代呢﹖眼罩女。」小殺劍拔弩張，聲音轉為絕對的冷酷。

　　「妳頭先插咗卡，即係話唔係落G樓啦……點解﹖」

　　眼罩女的聲音好像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聽見眼罩女的聲音，但把她認出絕非難事。只要以消去法和之前的判斷就可以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了。

　　眼罩女此番介入，小殺得出了以下結論﹕

　　第一，如今可以確定眼罩女和社工是同一伙的，而且看來關係密切。

　　第二，眼罩女如今正緊盯著閉路電視。雖然小殺當時無意隱藏插卡的動作，可是在閉路電視的俯瞰角度之下，身體理應會造成盲點，然而這卻逃不過眼罩女的法眼。從這點來說，眼罩女的集中力非常高，說不定是一個棘手的角色。

　　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點，就是眼罩女的能力終於曝光。她似乎可以跟升降機內的人進行通訊。

　　那麼快便把自己的底牌揭開嗎﹖真是愚蠢。

　　小殺認為眼罩女不夠謹慎，但事實上她的能力並不簡單。待她意識到眼罩女技能真正可怕之處時，死亡便已近在咫尺。

　　不過，那自然是她和眼罩女對峙時的事了。

　　「咁妳依家想去邊﹖K樓﹖定係去其他人嘅樓層﹖」眼罩女的聲音再次傳來。

　　眼罩女在試探自己嗎﹖時計倒數為紅字，也就是說當天有人死亡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她的話無疑暗示小殺曾經殺過人及奪取過卡片。

　　之前明明一句話也沒說，但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如此咄咄逼人。

　　「唔知呢﹖妳慢慢睇電視估下我想點啦。」

　　「妳唔落G樓一定會後悔。」眼罩女不服輸，如此說。

　　「哼……我諗妳依家都喺自己屋企掛。妳又唔落G樓﹖」

　　「因為我要幫詩詠姐姐阻止其他人互相殺戮。」

　　言下之意，眼罩女如今擔當著守門者的角色。只要發現有人無視社工的指令，她就會出言遊說大家。

　　小殺質疑﹕「點解我哋一定要聽佢講，一齊集合﹖」

　　「依家有人因為遊戲而殺死人，為咗唔想搞到冇彎轉，想大家集合團結起嚟有錯咩﹖更何況，詩詠姐姐佢有新發現，話唔定我哋可以走。」

　　眼罩女的聲音聽來充滿信任和希望。

　　「距離Day 3仲有兩個鐘，駛乜急﹖你哋咪等下囉。」

　　「我反而擔心妳依家唔落樓，遲啲可能仲慘喎。」

　　「哼。」

　　眼罩女沒有被小殺的語言挑撥，馬上對其反唇相譏。看樣子，眼罩女已經知道如今局勢的流向。

　　距離Day 2終結愈近，自然會愈多人下樓。為了阻止別人交涉，對於小殺來說下樓刻不容緩。

　　指望何夕琛到G樓﹖不。她實在放心不下。現在小殺只想快點到何夕琛的家看完那段錄像。

　　「叮。」

　　升降機到了何夕琛的樓層，大門隨即打開。小殺一個箭步奔出電梯。

　　確認小殺的身影消失後，眼罩女把通話的頻道調較為4號升降機。她清了清喉嚨，聲線便得極為熱情﹕「詩詠姐姐﹗我頭先同(消音)傾過計嚟，佢遲啲都會落G樓㗎﹗」

　　呈現疲態的社工聽到了眼罩女的訊息，便抬起了頭，微笑著說﹕「係咩……太好啦。」

　　「係呀﹗放心啦。佢哋聽到妳嘅發現，一定會好多謝妳。」

　　「嗯……但係我唔知佢哋會唔會接納我嘅想法。因為，我嘅諗法真係幾荒謬。」社工有點擔心地說。

　　「放心喎。佢哋一定會明妳嘅苦心。」眼罩女道。

　　「多謝妳呀。如果唔係妳，我一定唔會有勇氣咁做……記住……Day 3一到，妳都要落樓呀……」

　　「我一定會。妳不如瞓一陣先啦……妳都已經舉咗牌咁耐……」

　　「唔得呀，如果我唔繼續落去，佢哋唔會明我召集大家嘅決心……」

　　「嗯，唔好太勉強自己呀。」

　　語畢，眼罩女終止了對話。她對著畫面上的社工咧嘴而笑。

　　她知道社工做那麼多事，完全是以拯救大家為前提。就算是身在殺人遊戲之中，她仍以其他人的生命為優先。看著社工如此堅持，眼罩女守護她的信念更加強烈。

　　「咁樣嘅好人，根本唔應該死。」眼罩女心道。　　　

　　另一邊廂，小殺來到了何夕琛的家，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視並使用技能。她有點焦躁地按著回帶的鍵，希望重看較早前的關鍵映像。

　　「我記得，我好似係倒數11個鐘果陣瞓咗……保險起見，返去12個鐘果陣睇返啦。」

　　回帶啟動，映像不斷回溯。在快速的回帶過程中，小殺隱約看到除了4號升降機被社工霸佔以外，其他升降機偶然有人進出，看樣子，社工的召集似乎十分有效。

　　「到啦。」小殺看準時間在倒數12小時按下終止鍵，然後往前快轉。她全神貫注看著屏幕，希望盡可能了解她昏睡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頭一個小時沒什麼特別，沒人進出。

　　第二個小時，社工現身在各升降機中張貼指示。她一個人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看在眼裡的小殺心中暗笑愚蠢。

　　在第三到四個小時間，社工的工作終於完成。然後，她就一直守在4號升降機舉著牌，直到現在。

　　看了映像後，小殺確信社工的舉動充滿誠意和恆心，不過接下來的畫面才是她最在意的事﹕小殺必須知道如今誰身在G樓。

　　第一個下樓的，是律師，小殺並不感意外。

　　第二個是雞蟲。雞蟲本來打算插卡，但動作驀然停止。他突然東張西望，看來有點驚慌失惜，不久之後便放棄插卡，按下G樓的按鈕下樓。

　　看樣子，眼罩女成功遊說了雞蟲改變主意。

　　接下來乘搭電梯的是基友A和B。他們同時出現在2號升降機，也就是說他們共同合作是明擺著的事。他們進升降機後遲疑了一會後，才往G樓進發。

　　小殺又看到師奶、OL和阿源也分別進出升降機，而快轉的過程亦告完結，映像再次跟現實同步。

　　小殺輕輕嘖了一聲後，說﹕「睇嚟遲咗。」

　　是的，除了最主要的召集人社工和負責交涉的眼罩女外，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G樓中。

　　確認了目前的事態後，小殺馬上進行分析並盤算接下來的行動。他們的情況並不樂觀，作為最遲下樓的人，被分化的機會自然最大。考慮到之前和律師交惡，他說不定會在那個時候煽風點火，鼓吹其他人對他們率先下手吧。

　　儘管如此，下樓還是必須的。雖然可能太遲，但不下樓為自己辯解，任由對手擺佈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她必須知道社工葫蘆裡賣什麼藥。

　　接下來，小殺就要考慮何夕琛的問題。

　　對於小殺來說，何夕琛是必須守護的存在。她猶豫是否應帶著他下樓，可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合作關係便馬上曝光，為律師增添了煽動的藉口。而且，她還不知道社工是敵是友，就算G樓不能開戰她也不想何夕琛冒險。但反過來說，把他獨自留在家中她始終也不放心。

　　「嗯……」

　　在她思考之際，眼角不其然瞄向了電視畫面。

　　3號電梯的大門徐徐打開，一人的腳步踏進了升降機的空間。那個人動作閃閃縮縮，神色看來有點倉皇。

　　這個人，自然是小殺最熟悉的人，何夕琛。

　　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小殺的心臟好像猛地震動了一下。就算她非常肯定那個人是何夕琛，但她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她有好好叮囑何夕琛乖乖留在家中的。可是，他卻這樣擅自離家了。沒有卡片的他只能回到G樓，而這就正中了社工的下懷。

　　是他對自己不信任嗎﹖還是他寧可跟其他表裡不一的住客一起也不願孤身一人﹖一想到這點，小殺便感到無比氣餒。

　　她一直以何夕琛的安全為前提而行動，為什麼她還是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呢﹖

　　「點解……點解呀。」淚意油然而生。

　　事實上小殺沒有猜錯，何夕琛萌生逃念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害怕。畢竟，小殺全神貫注地看電視已經花了接近一小時，這段時間對何夕琛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

　　他不禁胡思亂想。

　　本來，他們也是因為小殺的半強迫之下而組隊。雖然小殺暫時沒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可是他沒有忘記小殺「殺人魔」的身份。要是她一個不高興而把自己殺死，那該怎麼辦﹖這樣跟帶著一個計時炸彈無甚分別。

　　跟小殺一起的壓力，快要把他壓垮。

　　另一方面，社工看來充滿決心。何夕琛又記得在他下樓時，社工不但沒有指責，而且還為自己說話，他確信，社工是一個好人。

　　這樣的人，不是更加可靠嗎﹖

　　在這番考慮之下，何夕琛自作主張離開了小殺的家。

　　另一邊廂，小殺雖然受到了不少的打擊，但她馬上便抖擻精神。

　　「唔得……唔可以放棄……如果淨係得佢落樓嘅話，佢一定會俾人溶咗。」她心想。

　　小殺又看見了何夕琛對著鏡頭，嘴巴一開一合。不由分說，一定是眼罩女正在跟何夕琛交涉。

　　何夕琛看來情緒有點激動，突然不住地點著頭……看樣子，何夕琛下樓的決心應該更強烈吧。更糟糕的是，眼罩女很可能會順勢使用語言影響何夕琛……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信任很可能會被瓦解。

　　小殺實在非常在意。

　　接著，畫面中的何夕琛按下了G鍵，電梯緩緩行走。

　　既然事態演變至此，小殺已經別無選擇。她唯有馬上下樓守在何夕琛的身邊，阻止其他企圖傷害他的傢伙。

　　「可惡……眼罩女……妳夠膽玩嘢嘅話，我一定唔會放過妳。」小殺目露兇光，衝出門口低聲咒罵。

　　小殺在走廊來回踱步，然後，升降機傳來了「叮」的一聲，升降機大門再次打開，她衝了進去，往G樓進發。

　　小殺知道電梯正往下走，只需十多秒左右的時間就會到達G樓。本來，她應該好好思考如果應對律師的接下來的心計，可是她現在卻更在意眼罩女的事。剛才，眼罩女是不是說了她的壞話呢﹖要是她中傷了自己，令何夕琛不再願意跟她組隊，那她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何夕琛是他的一切。如果他不跟自己一起，如果他被其他人搶先殺死，她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怎麼可以變成這樣。她愈想愈不忿。

　　她決定趁這個機會向眼罩女申訴。她如此大叫﹕「妳頭先係唔係同阿琛講咗啲咩嘢呀﹖吓﹖」

　　小殺雖然有點失去冷靜，但這並沒有影響她的思考能力。由於她低著頭和背對畫面，所以從閉路電視看不到她在叫喊。她的憤怒和不快，只有眼罩女全數接收。

　　小殺深信眼罩女一定會聽到她的聲音，儘管電梯內只有她的聲音迴響著。

　　「出聲呀﹗係唔係聾咗呀﹖」

　　在小殺鍥而不捨的追問之下，眼罩女決定打破沉默。

　　「無可奉告。我要講嘅就係快啲落G樓，當Day 3一到，詩詠姐姐就會公佈佢嘅發現。我哋……可能可以安全離開呢度……」

　　眼罩女的聲調不帶起伏，可是聽得出她對社工絕對信任。

　　「吓﹖」小殺聽到了眼罩女的回答，不禁冷笑起來。

　　小殺知道逃出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這是一個絕對的殺戮遊戲。她們還寄望能全身而退，實在愚昧之極。

　　要反唇相譏嗎﹖不……過早把殘酷的現實告知他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點解妳會咁聽社工……唔係，係詩詠姐姐話嘅﹖」她馬上改變話題。

　　「唔關妳事。」眼罩女聲線變得顫抖。

　　眼罩女的反應未免耐人尋味。

　　而在這個時候，電梯又再「叮」了一聲，示意G樓經已到到達。電梯的大門慢慢開啟。

　　「滿意啦﹖﹖我落咗去啦﹖」

　　小殺丟下了這樣的一句後便離開了。就在她踏出電梯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不和善的視線從四方八面而來。

　　升降機的門，默默關上。

　　還未解決社工組的威脅，小殺便要面對另一個敵手的攻勢。小殺知道，如今她已成為眾矢之的。

　　「多災多難啊。不過，既然佢哋想同我劃清界線，咁我遲啲可以光明正大咁殺死佢哋啦﹖」小殺內心如此調侃自己。

　　小殺的雙眼一掃，把所有人目前的表情刻印在腦海中。小殺知道他們的面部表情將會出賣他們內心的想法和立場。

　　律師的嘴角往上揚起。看樣子，他已經做好了部署。

　　師奶、雞蟲、OL、和基友A、B，他們的眼神夾雜著猜疑和冷漠，雖然沒有明顯的敵意，但他們已經對自己存有戒心。不消說，那是律師煽風點火所造成的後果。至於曾經打算做領導的阿源則目無表情，對於目前的戰況似乎抱著觀望態度。小殺不感詫異，因為阿源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不會因羊群心理而被牽著鼻子走。

　　那何夕琛呢﹖在她和何夕琛四目相投時，何夕琛馬上迴避其視線。看樣子，他也知道自己做了會令小殺不快的事。

　　小殺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好笑。

　　「算啦，阿琛。我唔會嬲你嘅。」她這樣想著的同時，對何夕琛展露了陽光的笑容。「唔駛驚㗎。我一定會殺哂呢班人……將你留到最後。」

　　小殺對著何夕琛旁若無人般傻笑，而這個時候，律師把她拉回殘酷的現實。

　　「殺人兇手，終於肯落嚟嚟啦咩。」

　　小殺說﹕「我唔係好明你嘅意思。」

　　「唔好扮嘢啦。」律師似笑非笑地說。「妳就係殺死陳成俊(GYM佬)果個人。」

　　「好。咁我想問下你，你係點樣得出呢個結論﹖」小殺質問的同時聲調提高，暗示她的發言對象並不單是律師一人。「呢度除咗我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係兇手，唔係咩﹖」

　　律師，笑而不語。

　　「律師先生。你已經有咗前科。係人都知，為咗生存落去你會不惜一切，甚至犧牲利用價值比較細嘅住客。會唔會係你打算屈最後落嚟嘅人﹖咁樣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咁處決果一個所謂嘅兇手。」

　　她提出了這樣的可能性來中傷律師，希望讓其他人多加提防。

　　只要沒有確定性的証據，沒有人可以一口咬定她是兇手，慶幸的是GYM佬已死，她認為沒有人能戳破她的謊言。

　　當然，那是建基於沒有人跟GYM佬的能力相疊這點而考量。

　　「喺陳生死咗之後冇幾耐，有人見到妳搭𨋢返屋企喎。」

　　律師，看來早有預備。

　　律師跟OL打了一個眼色，她便馬上站了出來。

　　「依家即係點﹖想傳召控方證人呀﹖開正你果飯啦。」小殺揚一揚眉，打趣地說。

　　OL沒有對小殺的玩笑作出任何反應，看來她已經一早準備好她的證供。她只是徐徐說道﹕「我親眼見到㗎。當我發現畫面嘅數字變咗紅色之後冇幾耐，我就一路睇住個畫面……之後3號𨋢門打開，何夕琛同(消音)一齊入咗去……我仲記得，(消音)件衫上面有血漬……」

　　OL的機械式發言很快告終。小殺知道，她這番話已經跟其他人說過一遍，她如今重複這一番話，目的只是是為了讓所有人公審自己。

　　「係……我都見到……」師奶附和說。

　　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

　　以目前的情勢來分析的話，要證實小殺殺人是迫切的。GYM佬的死對所有人來說是一個衝擊，因為有人為了活命而打破了道德的枷鎖，殺害了其他同樣為人的存在。如果不盡快把兇手抓出，事態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事實上，他們也許沒有這樣偉大的情操，但最起碼，他們也要知道那一個殺人犯需要提防。　

　　小殺開始推論。如之前所提及，既然證明小殺殺人迫在眉睫，稍有頭緒的便一定會跳出來發言。

　　目前有兩個人作出有見過小殺的證言，先不論那是真的還是無中生有，可以確定的是當時看到那個畫面的人頂多只有OL和師奶，再加上律師三個(畢竟律師擔任控方，如果同時作出宣言將會影響其公信力)。

　　三人成虎。只有兩個人作出這樣的證供，其他人未必深信不疑。

　　「喂。律師先生，你都幾搞笑……係人都知Miki (OL)嗒你糖，加上頭先你對佢打眼色，會唔會係佢一早同妳夾定口供﹖咁樣嘅話你認為佢果番話可信性有幾高﹖」

　　小殺使用了人身攻擊(Ad hominem)和含血噴人的技倆轉移視線。雖然這樣做並不高明，但考慮到這些人的思考能力偏低，這樣說不定會更有效果。

　　更何況，他們如今處於六神無主的混亂之中。　　

　　OL臉上一紅，辯解道﹕「邊關事呀……」

　　「總之，我希望大家好好諗清楚。」小殺馬上打斷她的話。「其實本身見到我搭𨋢就咬定我係兇手已經好唔合理。唔可以喺我坐𨋢果陣咁啱有人死，真正嘅兇手逍遙法外﹖又會唔會係，有人想轉移視線，趁呢個機會誣衊我呢﹖」

　　小殺連珠炮發說了這一番話，反客為主。她說話的語調平實而不帶情緒起伏，增添了幾分說服力。

　　其他人好像也動搖了，覺得單憑這些片面之詞審判小殺好像有點過份。

　　「件衫上面嘅血妳又點解釋﹖」律師說。

　　「啲血可以證明啲咩﹖你睇閉路電視只係見到我出入嘅過程，我係K樓度發生過咩嘢事你都唔知。」

　　小殺知道，只要一直矢口否認，他們也奈不了何。

　　「比想像中順利。我仲未俾人揭穿，咁我遲啲殺佢哋就輕鬆好多……」小殺心中暗忖。

　　然而律師，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妳講得冇錯。我哋各執一詞，要判斷妳有冇殺人，有冇不在場證據其實都幾無謂。不過好彩，我哋當中有一個最適合嘅人選，佢有我哋想要嘅答案。」

　　然後，他的視線轉向何夕琛。

　　「何夕琛先生，介唔介意我問你幾條問題呢﹖」

　　原來，律師剛才的詢問只是分散注意的伏筆，他看準了小殺放下戒心的時機，引爆了那個潛藏著的爆彈。

　　「吓……吓﹖」突然被捲進這場鬧劇之中，何夕琛頓時迷失。

　　「係Day 2淨返十二個鐘左近嘅時間，你到底去咗邊﹖」律師質問。

　　「我……我……」

　　「果時你喺K樓﹖定喺屋企﹖又或者，同(消音)一齊﹖」

　　「我……唔記得……」何夕琛支吾其辭。

　　本身他就不擅辭令，加上在律師的恫嚇之下，腦袋根本無法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說話。

　　他寄望小殺能替他解圍。

　　「呃……小殺……」何夕琛偷偷瞄了小殺一眼求救。

　　小殺皺著眉，臉上流露進退兩難的神色。若她出言干預，就等同承認殺人的事實，但再讓律師繼續追問下去，被揭穿只是遲早的事。

　　既然怎樣做也會敗露，小殺決定放手一博。

　　小殺說﹕「喂﹗你係唔係想分散注意……」

　　「唔好嘈，答咗我問題先﹗唔記得﹖我唔覺得喎﹗唔記得果時嘅情形會係咁嘅態度咩﹖」律師突然大喝，把小殺的聲量完全蓋過。

　　律師本身給人的感覺是沉著冷靜和陰險，突然大叫跟他的形象大相徑庭，就算是小殺也不免打了一個突。其他人都對小殺投以白眼，證明她的迎救計劃失敗了。

　　「我……我真係唔知呀﹗唔好問我啦……」

　　何夕琛還在發著抖，任誰也知道他隱瞞著什麼。他連理直氣壯地說謊和辯解的膽量也沒有，看在眼裡的眾人已經認定了小殺就是殺人兇手。

　　如果不是何夕琛那樣窩囊，小殺殺人的秘密大概可以再隱瞞一到兩天吧。

　　小殺知道要置身事外其實也並非不可能，她大可否認自己和何夕琛是一伙，繼而誣衊律師，這是為了中傷自己而安排的一場戲。可是，相比起殺人曝光，她更在意何夕琛的感受。如果她背叛了的話，何夕琛就孤立無援了。

　　只要能繼續和何夕琛組隊，與在場所有人為敵也沒所謂。雖然提早被人孤立會比較棘手，但她本來的目的，就是殺掉這裡的所有人啊。

　　「嘻……嘻嘻。」小殺掩著臉，但仍能看到她嘴角下的瘋狂笑顏。「就當係我殺㗎啦。」　　

　　就算眾人心中有數，但小殺招認得如此乾脆，所有人也不禁嘩然。而律師只是聳聳肩，準備欣賞其他人批鬥小殺的過程。

　　「點解妳要咁做﹖」師奶。

　　「個遊戲本身就要我哋殺人，我咁做有咩問題﹖」

　　「大家話哂都係人嚟㗎……就算遊戲規則係咁，點可以話殺就殺﹖」基友A。

　　「唔好扮清高啦。遊戲再進行落去，難保你哋唔會殺人喎。」

　　「妳有冇人性㗎……人渣﹗有人因為妳而死咗呀﹗」基友B。

　　「咁又點﹖」

　　所有人如此激動不無道理，因為十三名住客之中，有兩個已經死亡。小毒男的死勉強可以歸咎於挑戰遊戲規則而失敗，但這次小殺因為屈服於遊戲規則而殺了人，意義上完全不同。小殺的存在令所有人陷入恐慌之中，殺戮似乎如箭在弦。

　　張力，使場中的氣溫變得極其熾熱。

　　住客的唾罵和質問聲此起彼落，但小殺毫不在意。她的表情平靜得不尋常，目光帶點戲謔。被揭穿殺人的她，非但沒有激動地尋找理由辯解，反而認為理所當然。也許，這是殺人魔的氣魄吧。　

　　連迫問的住客們也心中一凜。　

　　「等一陣先，大家唔好出聲﹗俾我講幾句嘢﹗」就在這個時候，阿源站了出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已經掌握目前情況的阿源，認為這是他主持大局的時候了。

　　律師為了孤立小殺，於是慫恿大家在接下來的遊戲以殺死小殺為首要目標。另一方面，雖然小殺殺人罪孽深重，但為了求生勉強可以理解。阿源並非同情小殺，他只是覺得這樣的私下審判，只會把事態往壞的方向推進。

　　他不明白為何人心會如此脆弱。在這種非常時期不是應該共同合作，想辦法逃出嗎﹖

　　「殺戮絕對不是出路。」這是阿源的心聲。

　　「阿源……你想保住(消音)，似乎唔係咁易。」站在一旁的律師一副悠然的神情，如此想著。

　　小殺看了阿源一眼，卻沒有半點領情的意思。

　　阿源一臉凝重，慎重地選擇言辭﹕「(消音)，Nathaniel (律師)，我哋依家需要冷靜。請大家記住，我哋既然被捲入咗呢場瘋狂嘅遊戲，就要更加謹慎，因為我哋每一個舉動同決定，可能會影響其他人嘅性命。」

　　「已經影響咗啦﹗(消音)佢殺咗人啦﹗」師奶叫道。

　　「大家﹗再追究起嚟係唔係於事無補﹖(消音)佢係殺咗人，但係當務之急唔係團結起嚟，繼續諗辦法咩﹖」

　　「(消音)都識講，遊戲規則都已經叫我哋殺人，佢唔殺我，我就殺佢啦﹖仲有咩好講﹖」基友A怒道。

　　「我相信果個係意外，(小殺)都唔想㗎﹗大家諗清楚﹗記唔記得，我哋點解會落樓呀﹖黃小姐(社工)話佢有所發現，話唔定我哋可以安全離開呢度㗎﹗我哋唔駛咁悲觀……」

　　「咁又點﹖第一，我已經信唔過呢條女；第二，話唔定果個社工可能想害我哋都唔定㗎喎﹗」雞蟲說。

　　阿源眉頭緊皺，心想這些人已經被恐懼和憤怒沖昏頭腦。他再三勸喻，也無法消除這些人的憂慮。

　　正當他心急如焚時，何夕琛卻出奇不意地開口。

　　「大家唔好咁啦﹗其實佢係有苦衷﹗佢……知道逃出嘅方法，咁做係迫不得已㗎……」

　　何夕琛又再不經意道出另一個爆點，大部份人，也不自禁地「吓」出一聲。　　

　　他的本意只是為了讓大家不再迫問小殺，但他卻不知道這番話將會令小殺陷於更加尷尬和進退兩難的局面。何夕琛的魯莽令小殺震驚得腦袋瞬間短路。

　　那是她和何夕琛的秘密啊。為什麼要把那件事告訴大家呢﹖

　　事實上，除了何夕琛之外，她不想其他人得救。

　　「吓﹖唔係呀嘛﹖」

　　「快啲講呀﹗點先可以離開呢度﹗」

　　何夕琛突然成為了主角，被所有人團團圍著追問。當然，何夕琛根本一無所知，很快其他人便轉為追問小殺。

　　是的，小殺在眾人中是最神秘的。早在一開始時她就不怕與屍體近距離接觸，如今她殺了人也不以為然，似乎殺人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像這樣莫名其妙的傢伙，一定隱瞞著什麼。

　　他們對此深信不疑。

　　「為咗贖罪，妳一定要講﹗我哋點先可以走到出去﹗」

　　小殺低下頭，沒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小殺已經知道接下來要怎樣做。她悄悄地吸了一口氣，以最大的聲量叫喊。

　　「(消音)」

　　她喊的，是自己的真實名字。雖然何夕琛開始習慣其他人道出小殺真實姓名時帶來的耳鳴，但小殺突然高分貝的叫喊，令何夕琛不免頭痛欲裂。

　　「啊﹗」何夕琛痛苦地蹲了下來。

　　小殺這樣做是為了確認何夕琛聽不到她接下來要吐出的惡意。她不想自己的形象在何夕琛心中粉碎。

　　然後，小殺的瘋狂笑顏再次浮現。

　　「我同你哋冇嘢好講，因為你哋根本冇被救贖嘅資格。可以活著離開嘅，只係得返我同何夕琛兩個人。你哋之後想點就點，不過，遲啲我殺你哋果陣一定唔會手軟。去死啦。」

　　所有人瞠目結舌，他們眼巴巴看著小殺走近何夕琛，把他扶起。

　　「冇事啦。唔好意思呀，搞到你咁頭痛。」小殺無視了其他人，以這樣的溫柔聲調安撫何夕琛。

　　小殺的剛才的宣戰確定了她的立場﹕她將會全力參與殺戮。　

　　就算與全世界為敵，守在何夕琛身邊的小殺仍是一副幸福的嘴臉。

　　她以沒有人聽見的聲線自言自語﹕「係呀……我會殺哂佢哋㗎。之後，我就會帶你走……阿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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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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