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寶寶快起來,趕快起來。」
鏡鴉養自熟睡中被鏡鴉錢搖醒了,睡眼惺忪地撐起身子,揉着眼睛喃喃問道:「錢哥哥......天亮了嗎?」
「殊......別張聲,外面有人......」鏡鴉錢緊張地摀住了他的嘴巴,鏡鴉養看見多羅子滿臉恐慌的瑟縮在鏡鴉錢背後,微柔的月光拂照在她的臉上,更顯慘白。
很快山澗下面開始傳來各式各樣的雜聲,搖曳的火光如鬼魅般往上攀了上來,鏡鴉錢把鏡鴉養和多羅子護在身後一直往火光的反方向慢慢後退,生怕那火光的鬼爪觸碰到他們。
「皇將有令,六軍以下今晚就地紮營,明早準備攻城。」一名傳訊兵在馬背上以荒語不斷重複宣告,並在隊伍中飛快地穿插而去。
他們雖然聽不懂荒語,但眼見隊伍逐漸開始停止前進,兵將都下了馬把行裝卸下,拿出器具搭起營來,都意識到事態不妙。
「糟糕了錢哥哥,他們似乎不打算再往前走了,這下我們該怎麼辦?」鏡鴉養把聲線壓得極低極低的在鏡鴉錢耳邊問道。
三個人此刻貼得極近,多羅子留意到鏡鴉錢額角冷汗直冒,汗水令鏡鴉錢的面具自邊緣開始逐點剝落,看得多羅子暗暗稱奇,直至面具下露出了他眉梢上顯眼的膠帶,多羅子終於忍不住用手去碰觸碰它,才剛要碰上,鏡鴉錢如觸電般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定神瞪視著她。
多羅子的手被捉得隱隱生痛,卻又不敢張聲,她迎上了他凌厲的目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慚愧地低下頭去,鏡鴉錢亦慢慢把手鬆開,發出了無聲的嘆息,遂把人皮面具重新貼好。
一旁的鏡鴉養以為發生了甚麼要緊的事,連忙想要擠到他們之間,問道:「錢哥哥怎麼了嗎?」他一隻手搭在濕滑的石塊上,不小心被劃破了手掌,幾滴血落入了澗水之中,剎那間山澗下的聲音全部戛然而止,鏡鴉錢三人在這極度不尋常的肅靜之中,連大氣都不敢呼一下。
正當他們想要探身去瞧個究竟,下方傳來了兩下拍翼的聲音,一個巨大的黑影背著光出現了在他們面前!前所未有的恐懼把他們變成了拳頭裡的小昆蟲般,被死死攏壓住,無法彈動。
對方龐大的翅膀撥著狂風,猛獸般發紅的雙目;外露的白色獠牙;胸口的戰甲刻有宓羅二字。
那奇種宓羅發勁拍了拍翼,把擋在最前面的鏡鴉錢掃落至山澗之下,多羅子與鏡鴉養亦被抓起,自高處扔了下去。
三人形狀痛苦地伏在地上,鏡鴉錢的傷勢最為嚴重,從山澗滾落時被嶙峋的尖石劃得渾身是傷,額上被撞得頭破血流。
眾多的身影圍了上來,把他們三人攏在其中。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也會有鏡鴉?難怪血的氣味那麼香甜。」一人以標準語說道。
鏡鴉養吃驚地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人披著一身與他那瘦骨嶙峋的身材毫不相稱的厚重盔甲,胸前以荒文刻了「那上」二字:一盤長及腰身的黑色長髮,皮膚是慘紫色的,外貌更是駭人。
這那上的奇種走到鏡鴉養跟前半膝跪下,露出一對森白的尖牙,咧嘴笑道:「怎麼?很吃驚嗎?以為奇種都不會說標準語?」他大大的腦袋直逼鏡鴉養——深埳的眼窩,碩大空洞的金色眼睛;高聳的顴骨,充滿尖牙的血盤大口......令鏡鴉養不敢直視,身體開始因為恐懼而戰慄不已。
「雖然比不上脂丹,但這個年紀的鏡鴉都算得上是上等肉了。」這那上奇種的一雙金色眼珠子在鏡鴉養的身上不停上下打量,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說道。
「肉、肉?!你、你們要吃掉我們嗎?」鏡鴉養被他這番話嚇得不輕,嘩啦一聲哭了出來。
其他奇種見他哭了,都縱聲大笑。他們每人胸前的戰甲上都刻了各自的種族名稱,縱然鏡鴉錢他們看不懂荒文,但憑著各人特出的外表特徵還是注意到在場至少有四種以上的奇種。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偏偏是現在......」鏡鴉錢一副頹喪之態,深深不憤地一拳拳捶在地上。
另一個那上奇種走了過來,他如蜥蜴般長長的舌頭吐了出來,舔了一下鏡鴉錢臉上的血,眼睛瞬間充血,相貌更顯可怖了。突然他眉頭略蹙,似乎在血裡嚐到了別的味道,伸出長長的指甲往鏡鴉錢臉上用力一刮,他的人皮臉具以怪異的狀態剝落了下來,一道深深的血痕劃破了他俊逸如玉的臉龐。
眼前景象看得多羅子驚訝不已,還未回過神來,鏡鴉錢眉梢的那兩塊膠帶也被一併撕除——兩邊的眉梢各有兩個像胎記似的對稱的小圓圈。
那上奇種隨手把膠帶扔到一邊,回頭向身後的同伴用荒語說了句:「這臭鴉七的花樣還真是多,原來長得像個娘兒們樣的,難怪要把臉給遮起來。」引起一陣竊笑。
鏡鴉錢咬牙切齒地怒瞪著那個那上奇種。
多羅子破損的衣裙下露出了少女的肌膚,她感到四周的奇種正以如狼似虎的目光對她虎視眈眈,嬌小的身軀顫抖起來,雖然明知鏡鴉錢已身受重傷,但還是下意識地往他那邊靠攏過去。
一個胸口盔甲上刻著「白奴」二字的奇種,不懷好意地笑嘻嘻的走上去——奇種白奴同樣長相詭異,滿嘴的黑色尖牙,沒有鼻子和眉毛;蛇皮一樣的皮膚泛著青光;灰白一片的臉上竟有三對眼睛!
他一把抓住了多羅子的頭髮,將她拖離了鏡鴉錢身旁,多羅子痛得慘聲呼喊,數聲過後,一個大巴掌啪的一聲摑了下來,她的臉頰馬上腫了起來,哭聲倏止,她再也不敢哭了。
鏡鴉錢見狀強忍痛楚,自地上掙扎而起,腳下奮力一蹬,把捉住多羅子的奇種白奴撞開。那白奴被撞得連退三步,以不太純熟的標準語哼哼笑道:「臭鴉七,在這裡給老子逞英雄?」
鏡鴉錢的身體在克服了巨大的痛楚後,氣力竟然重新湧現,他站起來仇視著那白奴叫道:「有種就立即殺了老子!」
「殺了你?不免太便宜你......」那白奴把陰險的目光轉向多羅子,「你要做英雄是吧?我偏不讓!」話音未完就舉起板斧砍向多羅子,鏡鴉錢飛身撲去,在那短暫的一秒之間他仿佛感受到了時間緩慢的流動,一切都仿佛慢了下來......他的腦袋一側,聽見了骨頭與血肉被剖開的聲音,多羅子的尖叫聲慢慢趨向一種極至寂靜中的耳鳴,在空洞的壓力中傳出微弱的嗡嗡聲。
鏡鴉養呆若木雞地看著半邊腦袋被削去的鏡鴉錢倒在了多羅子身上,他的血漿腦髓噴灑一地,濺滿了多羅子的臉龐和衣衫,她被嚇得動彈不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聽見鏡鴉錢在她耳邊說了最後的一句話:「無敵......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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