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救護車還是花了十分鐘才到達,眾人看著從醫療室出來的周諾寧和林經陽,戰競著又忍不住眼神往他們身上探究。剛才周諾寧那一聲聲怒吼他們都聽見了,就是不清楚內容是甚麼。但兩人出來時,臉色都是又沉又繃的,氣壓低得他們沒人敢作聲,不由得聯想到兩人在裡面定是吵了一架。
兩輛救護車停在VIP通道,但那裡已經擠了一堆突破保安防線的粉絲跟記者,醫療人員推著方學的擔架床出來時閃光燈亮個不停,粉絲們還哭喊著方學的名字,又攔著記者不準他們拍照,場面極度混亂。
「哥哥你沒事吧!嗚嗚嗚!拜託趕快好起來!嗚嗚嗚嗚!」
「不許拍!我們哥哥都受傷了!你們要是敢拍我殺了你!」
「喂喂喂!你們這甚麼怪力!別碰著我相機啊!」
正當救護車絕塵而去,大家以為沒東西拍了要散場的時候,眼尖的記者注意到周諾寧竟然隨著後面一台擔架床出來,喊了一聲又一波湧回去。本想離開的粉絲看見周諾寧的身影,彼此交換了個眼神,想著要周諾寧給個說法,也一起擠了過去,再度陷入混亂,一眾保安趕忙護駕開路。
不想後面原來還有林經陽,這八卦的味道越發濃厚,眾人推擠得更厲害,隔著保安重重包圍住擔架床和一行人,完全無法前進。
周諾寧低頭看了眼司徒辰,他蒼白的臉緊閉著眼,下意識偏頭想躲避面前的閃光,卻怎麼也還是刺眼。她目光一暗,冷冽的眼神掃過鏡頭,卻只迎來了更強烈的閃光燈。捏緊拳頭,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伸手蓋住他的眼皮,只是動了動位置,遮住了部分的光。
後頭總會會長看得心驚膽跳,趕緊讓保安再增援,才終於把記者等人隔開了點距離,讓擔架床能順利抵達救護車後門。
周諾寧和林經陽並肩而站,互相並無交流,臉上神色看不出個究竟,但外邊的閃光燈還是亮個不停,深怕錯過兩人任何一個微小表情。
忽而林經陽嘴巴微張開,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線淡然吐了一句,「要去醫院嗎?」
長久沉默之後終於有了突破,就算聽不見內容,一眾圍觀的記者和觀眾還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雙雙眼睛定格在周諾寧身上,極度期待她的反應,親身見證將要成為晚上熱料的現場。
「不了,我得去同舟,醫院那邊你看著點。」
她深深地看了救護車的後影一眼,視線連林經陽也沒觸及就往自己團隊那邊去。
群眾個個看得心酸,不自覺發出可憐的嘆息。他們看來,就是周諾寧對主動示好的林經陽不屑一顧,瀟灑轉身不告而別,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大道,如同不曾相識。
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走得那麼決絕,狠!
還有她剛才故意落後,沒陪伴在方學身邊,卻直到救護車已經遠去,眼神還是停留在那台沒有他的車子上。表情沒說話,行動可都表達得一清二楚,就是擔心方學,卻又不想給他帶話題嘛!
這一幕,再次坐實了周諾寧為小鮮肉方學拋棄革命戰友林經陽,導致兩人決裂成為對家,如今形同陌路的事實。
因為官方一向對於這些傳聞不作回應,大家也就自行腦補,越演越烈。經此一役,支持方舟CP的CP粉和極度厭惡周諾寧的方學唯粉都不斷壯大,網上討論區頓時成了黃沙戰場。
車上周諾寧看著那不斷飛彈出來的留言和消息,冷冷笑了一聲。
無聊至極。
她跟方學是CP?如果是真的,怕是天理不容,更別說要佔據頭版幾個月,甚至掀起兩大家族的腥風血雨了。更何況,根本就不可能。
「寧、寧姐,需要澄清一下嗎?」周諾寧越看臉色越黑,助理便想她肯定很討厭自己的私生活拿來被討論。
「澄清甚麼?」她偏頭,給了一個不解的微笑。
「就、就是您跟方學⋯方學的緋聞⋯⋯」助理心裡一虛,越說越小聲。
她一臉對方傻氣地明知故問,故意露出曖昧的笑容,「為甚麼要?」
助理被這笑容弄得毛骨悚然,哆嗦著移開視線,不敢再回應了,「寧姐說的是、寧姐說的是⋯⋯」一邊給自己洗腦:對啊對啊,假的才需要澄清,人家都是真的了,澄清就傷感情了。
周諾寧卻收回笑容,視線移向窗外,雙手交疊,神情越發深沉。風景不斷向後移,離同舟的總部大樓也越來越近。
跟方學傳緋聞實在太噁心,傳也得傳一個好一點的對象。但當她嫌棄地甩開方學的影子,腦海浮現心目中的人選時,卻又忽而襲來一陣恐懼,不能再去想像到底會有甚麼後果。最後她想清楚了,跟方學傳緋聞除了心裡隔應點,其實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是假的,那就正好,可以用來掩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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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都沒事了。」
他好像做了一場悠長的夢,躺在柔軟的雲朵裡,整個人融化成棉花糖,感覺不到一絲痛楚。但一隻纖幼雪白的手還是輕柔覆上額頭,細聲安撫。夢境中的她,那麼溫柔,那麼不像現實,那麼⋯⋯讓人留戀。
「我會保護你的,不惜一切。」
他伸手想要撥開繚繞的雲霧,觸碰眼前的人兒,卻在指尖之間全化作煙氣,連聲音也往遠方飄散,身體沉沉下墜,無力感蔓延開來。
司徒辰悠悠轉醒,微微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雪白。記憶還停留在球場治療室,轉眼自己已經躺在病房裡了,空虛得不太真實。睡夢中似乎有誰跟他說過話,但任憑他如何回想,都抓不住腦海裡虛幻的影像。
他緩緩偏頭,想尋找熟悉的身影,模糊中隱約看見一把長髮落在床邊。
「⋯⋯周諾寧?」他薄唇微啟,聲線輕得如風,滿是不確定。
趴在床邊的人影一動,似乎是聽到他的呼喊,露出臉龐湊近。他費力睜眼想要看清,卻仍未能適應光線的變化。
「周⋯⋯」
原來不是她。只消對方稍一靠近他就知道了,空氣中的溫度和氣味都不對,頓時沒再說話。而對方開口的第一個音節,更是徹底覆滅了他最後一絲期待。
「阿辰?你醒了嗎?」
周諾寧的聲音永遠是冷冷的,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孤傲,卻總能安撫他不安的心靈,融化心底最堅硬的地方。
「別怕,我陪你。」
天知道這句話給了他多大的力量撐下來。
身體裡的叫囂,消磨意志的疼痛讓他恐懼,腦海飛過千萬思緒,嗡嗡響得頭痛欲裂。比賽怎麼辦?他媽會怎麼想?以後會怎麼樣?是不是這次真的結束了⋯⋯
但她說會陪他,腦袋裡的嘈雜忽然就安靜下來,只剩下一個想法。
無論這條腿變成甚麼樣,他都一定會重返賽場,絕不會放棄。
麻醉藥效還沒過,他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的,朦朧中感覺到自己身邊圍了一堆白大褂,時而上前掀開他的眼皮,時而低聲討論著,紙筆交擦聲此起彼落。
人影晃來晃去,身體沉甸甸的,疲倦的波濤不斷襲來,結果他再次陷入睡夢之中。很可惜這次,再也聽不到那道如幻似真的聲線了。
再次醒來已是黃昏。
林經陽坐在他床邊,背靠椅子斂眼捏著眉心,眼底一片烏青,看樣子也是忙了一整天。
「⋯⋯林經陽。」司徒辰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林經陽聞聲一震,睜眼傾前,露出淡淡笑意,「阿辰你醒了?感覺如何?」
他無力點了點頭,單手撐著半邊身子想要坐起來,林經陽趕忙幫他調整病床的角度,能斜靠著病床坐著。
「要吃點東西嗎?」林經陽摸著桌上的一個暖壺,「方學請人送來的。」
司徒辰摸了摸肚子,不大感覺到餓,反倒是渾身無力的,搖了搖頭。
「你剛動完手術,又一天多沒吃東西,最好喝些清淡的粥水。」
司徒辰聽見手術這詞心裡一懸空,驀地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我的傷怎麼樣了?」撫上膝蓋,那裡戴上了樞紐式護具,固定了在伸直狀態,並沒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卻是隱隱約約,像千萬隻螞蟻在啃咬的感覺。
所以他不敢斷定自己傷得有多嚴重。而且到了要動手術的程度,那就一定不是小事。
林經陽陷入沉默,預想過的說辭此刻還是沒有準備好。
他炙熱的目光緊緊注視著林經陽,「你誠實告訴我,我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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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是夢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