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屋中,那對老夫婦已準備好飯菜,他們一見兩人,那老翁不禁讚道:「想不到你們師兄弟倒俊俏得很!若你們早到幾十年,我的老伴也給你們迷倒了。」
那老婦聽他之言不禁「啐」了一聲,罵道:「你這人就是喜歡亂說!」那老翁只作個鬼臉。
那老婦雖然只弄了數碟小菜,但於藍傲他們來說,這可比什麼也更珍貴了。朱鈴兒低聲問藍傲:「你這人不是一向小心謹慎嗎?你不怕他們……」
藍傲只笑了笑道:「你看着他們還說這些?他們是不是真心的,我這雙眼還看得出來呢?」
當下四人邊談邊吃,席間知道,原來老翁叫老何,他們夫婦在這鎮已住了數十年,他們原本有三名兒子,但因為皇廷連年征戰,大兒子及二兒子早已被征作士兵,並為國損軀,本還餘下幼子陪伴兩老,但南方民變四起,皇廷為了鎮壓民變再度征夫,結果連他們的幼子也征去了,據說現在還在前方跟民賊開戰,生死不知。兩老聽見兩人從外地來,都希望多探些消息,希望戰爭結束,幼子能早日回家。
藍傲問:「老丈人,現在皇廷腐敗非常,你為什麼不跟兒子加入民變部隊呢?」
老何笑了笑答:「哈哈!什麼權力呀!勢力呀!老夫可不知道,但我眼睛還是雪亮的,那些民變部隊可不是為民而起,他們一路上,殺人放火,謀財害命還是幹了很多,有些人更說他們跟妖魔勾結呢!皇廷是腐敗,但也不至於跟吃人妖魔勾結,何況現在前綫作戰的元義大人及鳳凰兒大人都是愛民如子的統領,所以,我們才放心讓幼子去的。」
他頓了一頓道:「平民百姓也是懂得選擇的,若叛變的是元義大人,我們百姓倒是極力支持,只是,現在的民賊,卻是比狗還髒,皇廷還未能倒呢!」
那老婦「啐」了一聲道:「你看,你這人喝得多了就愛亂說話。」
藍傲及朱鈴兒聽見老張之言,卻是久久不能言,兩人一直覺得,皇廷腐敗,百姓當然是希望她倒了,卻想不到平民卻有另一番意見,倒是靜待明君出現,這正正讓藍傲有些明白,為什麼還有這麼多高手願意為皇廷效力,當然有一些是為了財富,但有一些準是為了能在亂世,以權力保護百姓,靜待合適的明君出現。
四人又東談西扯一會,藍傲問:「對了,老丈人,日間你吟的那首詩是你作的嗎?」
那老婦嘻嘻笑道:「他那裡會作,那是數月前他有一天又邀了個怪人作客,那怪人教他的。」
那老翁叫道:「妳不要叫他怪人,他可是恩人,若不是他,我也回不來見妳了。」
朱鈴兒奇道:「怎麼?」
那老翁說:「有一天我如常到田間工作,突然跑了數名民賊進來,見人就殺,見女的就姦,哼!我老張雖老,但豈能眼看他們獸行得逞?我便拿着鋤頭跟他們拼了,但是……唉!老骨頭不中用了,給他們幾下就打得倒在地上,眼看就要給他們給殺了,突然,劍光一閃,一名惡賊就給削斷了手,只見一五十餘歲的中年人一邊拿着張古琴,一邊拿着一柄劍佇立田間,也看不到他是如何進來的,只見他單手邊撫琴,琴聲響起數遍,那數名惡賊就斷了手,他也不殺眾賊,只對他們說了自己是什麼劍派的什麼,他們就嚇得無命似的走了。我承他救命之恩,便邀他到此作客,他只是說自己是要尋找一地隱居,聽他吟得那首詩多了,哈哈!便也記住了。」
朱鈴兒沈吟道:「撫琴拿劍,好像很熟,那是誰呢?」
藍傲道:「那人能以琴聲化作劍氣,內外修為極高……」
四人直說到夜深,經那老婦多番勸說,那老翁才願去睡。睡到半夜,朱鈴兒睡得不太習慣,一轉身見藍傲不在,便起身到外面去,卻見藍傲坐在一木欄上,正拿着一壺酒在喝,也不知想什麼想得入了神。
朱鈴兒笑道:「你這人真是個酒鬼!」說完竟一把搶了他手上的酒壺,張口也喝了一口,藍傲回過了神看見了她,不禁一怔,笑道:「妳不也是個酒鬼嗎?」
朱鈴兒坐在另一木欄上問:「唏!你在想什麼?」
藍傲搖了搖頭苦笑道:「沒什麼……」
朱鈴兒見他吞吞吐吐,眼裡憂鬱之色極重,知他必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當下躍上木欄,在他身邊坐下,默然片刻,她問:「你看老何他們這樣生活倒是很好……」
藍傲哈哈笑道:「朱大小姐自小錢來伸手飯來張口,妳如何會覺得他們的生活好呢?」
朱鈴兒苦笑道:「哈哈!的確,我們朱門是什麼也有,加上爹只得我一名女兒,自小各人都容我縱我,我自幼就覺得一切都是必然,但這些日子卻讓我突然明白,原來一切並不是必然,若上天容許我把東西換回來,我情願不要穿金戴銀,我情願不要武功,只要能跟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生活,就什麼也沒有所謂了……」
藍傲看着滿天繁星,淡淡的道:「在這亂世,這是不可能的,若我們沒有武功,就像老何一樣,兒子只會給野心家利用……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
朱鈴兒在星空下看着他,問道:「對呢?你為什麼跟非人者……」
一提及非人者,藍傲就像給人抽上一鞭一樣,朱鈴兒說:「你……你不想說就……」
藍傲苦笑說:「我曾對自己立下重誓,若我一日不能手刃非人者,我就永遠都是藍傲,所以,我的過去是不能說的,我只可以說,非人者……原本是一個平平凡凡的血肉之軀,原本……是我的……好朋友……原本……」
朱鈴兒不禁問:「什麼?他是你的朋友?那十年前他也只是……」
藍傲如夢囈道:「十年前,那混蛋還比我小上一歲,才十五歲,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令那……便成那樣,一切發展得太快……那天是月缺……是我的生日,明明大家約好了要到市集玩的,但……一瞬間……到處都是血……爹爹娘親……還有妹子……她那時才九歲……到處都是有燒焦痕跡的屍體……到處都有雪花散落……」
朱鈴兒見他全身抖顫,知他思想陷入了回憶,心下不暗擔心起來,不禁伸出了手緊緊握着藍傲的手,藍傲立時從回憶中醒過來,他看着朱鈴兒道:「已十年了,每到我的生日,我就會想起當年的情境……只恨我當年沒有能奈,否則……爹爹他們……」
朱鈴兒嘆了口氣道:「這不能怪你呢!當年那麼多高手圍鬥非人者,不是都死的死傷的傷嗎?唉!那時雖然我還小,但我還記得爺爺回來時,他那一雙引以為傲的手已斷了,他只躺在床上慘號,他那時的聲音,我到現在還記得呢……」
藍傲知道當年一戰極慘,不禁問:「你爺爺還說什麼?」
朱鈴兒道:「詳細的我也不太記得,我只記得爺爺他回來後,只來得及向爹爹大哥他們吩咐了點事,然後就大叫:『哈哈哈哈!非人者……我們……還沒有輸……你活該……你太小看我朱門了……哈哈!』」朱鈴兒記起爺爺那猙獰的面目,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冷顫。
兩人默然片刻,朱鈴兒細聲問:「你……到底去南面什麼地方?」
藍傲看着滿天星宿道:「家師說在南方有一小村叫隱南村,在村裡埋了一件能引出斷秋月的事物……」
朱鈴兒喃喃道:「隱南村……怎麼好像從未聽聞……」
藍傲苦笑道:「妳朱大小姐久居河北,如何會聽聞南方的一條小村落?」
朱鈴兒側着頭看了藍傲好一會兒,然後說:「說起來,你的師傅來歷也不簡單。」
說起師傅,藍傲眼神登時溫暖起來,他笑了笑說:「朱大小姐又對家師有興趣了嗎?哈哈!十年前若非遇到家師,我藍傲恐怕不是給妖魔吃了,就是給山賊宰了,焉有今日?」
朱鈴兒問:「那為什麼你不向你師傅求助?說不定他有方法讓你回復武功呢!」
藍傲苦笑道:「當年家師給我『破門』秘冊早已明言:秘門一破,無法可治。而且……我要找到家師也是談何容易……」
朱鈴兒奇道:「你到他住處不就找到了嗎?」
藍傲說:「事實上……妳可能並不相信,我從來沒有見過家師的真面貌,這十年間,他只把我帶到一杳無人煙的地方,不時送一些武功秘冊命我苦練,在我苦練期間,他會給我不時送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除此之外,他絕不會跟我有其他接觸,就連武功,事實上也是我自己瞎子摸象一樣練回來,家師也從不點撥……一直到了我悟出真武六訣,家師才准許我出關……所以,即使我回到那地方亦根本找不到家師,因為他根本不是住在那裡……」
朱鈴兒詫異道:「你師傅倒真是一代奇人……那有這樣教徒弟的……也虧你能把各種武功練成……」
藍傲說:「無論如何,家師對我恩重如山,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他的大恩……」
朱鈴兒突然道:「不若我跟你先找那隱南村,找到斷秋月,我才到出海去?」
藍傲知朱鈴兒怕自己危險,聽後不禁心中一熱,笑了笑道:「朱大小姐,妳可不用擔心我了,江湖雖風波惡,但仍難不倒我藍傲……倒是朱大小姐妳,一有機會就要出海了,否則,來追捕妳的就不再是艾超那些庸手了。」
朱鈴兒聽他拒絕,心下不禁失望非常,故意打個呵欠道:「好吧!你可別後悔了,那……那我回去睡了,好等明天趕路……」
藍傲說:「妳先睡吧!我再在這裡待一回兒。」
看着朱鈴兒回頭離去,藍傲也是一陣黯然,他心下何嘗不想朱鈴兒跟他同行?但他明白以他現時功力是斷斷無法保護她的。
想到這裡藍傲不禁心頭抽痛,他看着滿天繁星喃喃道:「爹……娘親……妹子……我往後的路應讓如何走……」
到得明日,藍傲及朱鈴兒已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得老何指點,他們知道必須先往東走往玉門鎮,然後向南走到達極南門,一過極南門就可僱船出海。行程既定,兩人怕連累老何夫婦,當下即牽過追風,準備起程。老何久不見外來人,自然萬般的不捨,但他知兩人急於趕路,也不作強留,老何夫婦直把他們送到村外,才依依不捨揮手作別,老何大笑道:「我看呀年青人,你師弟明明是個女的,那有男孩子長得那麼俏的,我看你們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你們成親可要請我老何喝喜酒呀!」
老婦在一旁拉了拉他說:「你這人又在亂說!」
朱鈴兒聽得他們說,不禁臉也紅了一大片,倒是藍傲哈哈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最終也給老何你瞧出破綻,我這俏師弟可是系出名門,他怎會看上我這窮師兄?將來我有機會定會回來再找你喝個痛快!」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5Ekkl8Jc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