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帶著我轉了大半個恩格勒曼茲城,卻始終也沒有領我去目的地。
她似乎很珍惜這次和我單獨出來的機會,打算充分享受逛街的樂趣。她忽兒在一家店舖前停下,用她辛苦攢下的零用錢買些小吃,忽兒度進一間服裝店試起衣服來,忽兒進到珠寶店試首飾。
「好不好看?」她把戴著裝飾有華麗寶石手鐲的皓腕朝我晃了晃,滿臉期待地詢問我。
「好看。」我說,隨後略帶不耐煩地道:「伊莎貝拉,眼看就到中午了,你是不是……」
「好了好了,你別著急,我沒忘記!」伊莎貝拉嘟起腮幫子,有點不高興地說,「人家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一次,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玩玩嗎?平時我總是呆在那個破旅店裡跳舞,晚上還要服侍那個銀蠟槍頭的老闆,真是無聊死了!滿以為和你出來能好好玩玩,誰想還惹得你生氣!哼!」
我急忙道:「我沒有生氣!我、我只是有些著急……你知道的,領主只給我們三天時間,假如三天內拿不出錢來的話,我們就都要大禍臨頭了。」
伊莎貝拉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保你今天就能賺個盆滿馱滿……只要你還活著。」
我好奇地問道:「說來說去,到底是做什麼呀?好像有去無回的樣子?」
我和伊莎貝拉離開了珠寶店,走在大街上。
伊莎貝拉做出很神秘的樣子,「這附近有一個鬥技場,每天都在進行決鬥,供人觀賞。打贏可以賺很多錢的,只不過萬一你運氣不好輸掉了,那可就連命都搭上了。」
伊莎貝拉說完,看了看我,好像在說「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我猶豫了一下。嗯…聽起來好像真的非常危險,可是,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想要快速賺大錢,這幾乎是唯一的辦法。而且,我連石巨人、牛頭怪、獸化人和巴弗滅都能打贏,那種程度的戰鬥應該不在話下吧?
應該吧……
哎,他媽的,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了!我下定了決心,對伊莎貝拉說:「鬥技場在哪裡?帶我去吧。」
「你真的決定要去了嗎?有一次我在那兒可是看到有個人被對方把眼睛打出來了,眼珠還掛在眼眶上,嚇死我了!」
我聽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過還是苦笑道:「不要為我擔心。」
伊莎貝拉略顯惋惜地嘆了口氣,隨即露出笑容,說:「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走吧,姐姐領你去!」
我噗哧一笑,道:「姐姐?」
伊莎貝拉轉過身面對著我,嬌笑道:「怎麼?你當我在佔你便宜?我可沒有噢!埃唐代啦,你幾歲了?」
「十六歲。」
伊莎貝拉格格一笑:「我二十三歲,你看,我是不是比你大?你是不是應該叫我姐姐?」
我哭笑不得。伊莎貝拉忽然湊過來,湊得很近,我愣住了,難道她要在大街上親我?
我嗅到了她那令人心神搖曳的體香,眼睛看著她花瓣一樣美麗的紅唇,真恨不得立刻親上去……
只聽伊莎貝拉嬌俏動人地笑道:「你年紀比我小,個頭也比我矮,讓你叫我一聲‘姐姐’可沒委屈你吧?」
「嗚……」我的臉頓時紅了起來,神情尷尬。的確,伊莎貝拉光著腳丫子站在我面前,比我還高出一截……
埃唐代啦•多拉埃姆!
我心裡忽然有一股悲涼旋風般地捲過……
「哇!那裡有賣壽司耶!看起來好好吃哦!」伊莎貝拉忽然發現了一個賣壽司的攤舖,一雙美目放光地叫道,「埃唐代啦,姐姐請你吃壽司!」
我一時間找不到有力的話語反駁她,只得說:「好、好啊……」
伊莎貝拉跑過去,要了兩份壽司,一份遞給我,另一份她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看她美滋滋地吃著壽司的模樣,嘴邊不由漾起一陣微笑。
我們一邊吃一邊有說有笑地繼續行走。說也奇怪,我心中的焦慮這時候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強烈了,我和伊莎貝拉肩並肩地走在街上,簡直就好像一對戀人在炎炎夏日里逛街一般。
伊莎貝拉領著我穿街轉巷,也不知走到了什麼地方。這時候,一輛馬車野蠻地從街中駛過,人們慌忙閃避,有的商販躲閃的不快,被馬車碰得翻了攤舖,許多水果、蔬菜、雞蛋撒滿了街道,一片狼藉。駕車的騎士對這些全然不加理會,反而對人們大聲呵斥,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車廂上披的布簾被風掀起了一半,我看到被關在車廂內的,竟然是好幾名赤身裸體的俏麗少女!
伊莎貝拉看到我驚呆的模樣,就解釋說:「這些是要送給領主的女奴。平均每隔三個月都會有一批女孩子被送到領主的城堡裡,供她享樂。」
我點點頭,想起恩格勒曼茲城奴隸市場的情景,說:「看來領主大人還真是奴隸市場的常客。」
伊莎貝拉輕聲冷哼道:「這些女孩,一半是那些奴隸商人為了孝敬領主主動送來的,另一半則是從市民的家裡搶來的呢。」
我失聲道:「什麼,搶來的?!那他這樣和強盜有什麼分別?他難道不怕激起民憤嗎?」
伊莎貝拉麵無表情地道:「事實上,這傢伙已經因為各種荒唐的行為激起好多次民憤了,但每次都被他用極度殘忍的手段鎮壓下來。久而久之,現在市民們都因為害怕而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他作威作福了。」
「真是個雜碎!」
伊莎貝拉登時臉色一變,把一根纖纖玉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聲點!萬一被人聽到了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知道她說得沒錯,只好發出一聲洩氣般的嘆息。
伊莎貝拉說:「埃唐代啦,你聽說過皮埃爾•恩格勒曼茲的故事嗎?」
我搖搖頭:「沒有。那個故事很有趣嗎?」
伊莎貝拉神秘地一笑:「你聽聽看不就知道嘍?我是聽老闆說的啦……嗯,其實,皮埃爾•恩格勒曼茲原本有兩個哥哥,他是恩格勒曼茲家族中的幼子,也是最愚笨、最醜的一個,就好像他還在娘胎裡的時候,他的兩個哥哥就搶走了本應屬於他的營養,導致他從出生就成了一件毫無用處,沒有一點優點的廢品。皮埃爾長大以後身材矮小,幾乎只比侏儒高一點,而且心智愚魯,不管是對武功還是兵法、文學都毫無天賦,再加上他的兩個哥哥都太優秀了,皮埃爾的父母都視他為家族的恥辱,轉而將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他的哥哥們身上,對他則無比冷淡。」
我嘆息一聲,說:「想不到他也挺可憐。」不過一想到他強加給我們的稅賦和那些殘酷血腥的手段,心情又變得很複雜,彷彿一半是可憐,一半是憎惡。
伊莎貝拉繼續講述:「城裡的老人以前曾看到過小時候的領主,他們都說那是個又矮又醜的小男孩,胖胖的,彷彿終日垂著頭,沒有半點小孩子應有的活力。按理說,他會在哥哥們的陰影下悲慘地度過一生吧。可是,突然有一天,皮埃爾的大哥出了意外,墜馬摔死了。」
「意外?」
「接下來就彷佛是恩格勒曼茲家族的人除了皮埃爾以外都詛咒了一般,皮埃爾的二哥也在冬天不幸掉入湖水中淹死了,他的父母也在不久接連死於意外。最後,恩格勒曼茲家族只剩下皮埃爾一個人,因此,皮埃爾•恩格勒曼茲就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爵位和領主的位置。」
「……」我聽完伊莎貝拉講的故事以後手足不禁有些冰冷,沉默片刻,苦笑道:「果然是個可怕的故事啊。」頓了一頓,又說:「而且,看來皮埃爾•恩格勒曼茲並不像他父母以為的那般無能和愚蠢。」
「哇哈哈!愉快!愉快!」
領主城堡的私人競技場內,皮埃爾•恩格勒曼茲高坐上方,興致勃勃地欣賞著下面場內的比武。
一名手持狼牙棒、兩米多高的巨漢正在與一群身穿囚服、面黃肌瘦的犯人戰鬥。說是戰鬥,準確的說其實是一場屠殺。那名巨漢是名受過專業訓練的武者,而那些犯人只不過是平時連劍也沒摸過的平民百姓,所以戰況從一開始就是巨漢一邊倒的碾壓。場中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犯人的屍體,都被狼牙棒砸的血肉模糊,死狀甚慘。
「再努力點吧!贏了本領主的勇士的話,我便恕你們無罪!快!戰鬥吧!!」皮埃爾拍著椅子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觀賞殺人遊戲本就是他日常最喜歡的消遣之一,自從前線反叛軍失利的戰報不斷傳來,他的心情日益煩躁,看殺人和玩女人已經是僅有的兩樣能夠令他心情好轉的娛樂活動,因此這段時間競技場中的殺戮比平常多了兩三倍。
在皮埃爾的手中,握著一根蛇頭杖。蛇,是恩格勒曼茲家族的家徽,這根家族代代相傳的手杖,則是恩格勒曼茲領主的象徵。皮埃爾手握這根從父親手中奪來的蛇杖,即代表他現在是恩格勒曼茲領地最有權勢的人。
經過巨漢的一輪屠殺,場中眼下只剩下四名囚犯。巨漢如天神般,一步步走向最後這些待宰的羔羊。
「嗚哇呀呀呀!」
逼狗跳牆,剩餘的囚犯退無可退,把心一橫決定與那巨漢拼了,舉劍吶喊著沖向巨漢。
巨漢隨手一揮狼牙棒,就將當先一名囚犯打的腦袋開花,緊接著用大手捏爆了一個囚犯的腦袋,又將另一名囚犯的頭顱敲碎。最後一人嚇得屎尿齊出,僵在原地渾身打顫。
「這樣您滿意了嗎?領主大人。」巨漢轉頭對皮埃爾道。
「哇哈哈哈!非常好!!」皮埃爾興高采烈,臉上帶著殘忍病態的笑容。
突然,巨漢臉色一僵,龐大的身軀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只見他的後背上,赫然插著一柄劍。
原來是那最後一名囚犯趁巨漢與領主說話沒有防備之際,從背後偷襲得手。
「嘎……嘎……嘎……嗚……太好了!我殺死他了!領主大人!您答應過會釋放我的!」囚犯歡呼雀躍地道。
「正蠢材!」皮埃爾被掃了興,頓時勃然大怒,「來人啊,把這傢伙給我拖出去砍了!」
「嗚哇!不要啊!」
皮埃爾懶洋洋地看著囚犯被士兵拖出競技場,意興闌珊地道:「可惡。還以為找到個有用的傢伙,結果只是浪費時間,噗!」
「領主大人。」一名侍從這時禀報導,「一批新的女孩已經被送到了城堡裡,請您過目。」
「唔,磨磨蹭蹭的總算到了,讓我看看今次有什麼好貨。媽的,就沒有一件事情能順心,煩死了!」皮埃爾悻悻地離開座椅,在侍從的陪同下去看他那批新到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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