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火焰順着柴堆往上蔓延，吞噬了巨大的木樁和綁在木樁上的那個人。我向他伸出手，滿天的火星彷彿十年前的星辰，照亮了原本無光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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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天的火光把綁在木椿上的罪人燒成灰燼，也帶走了眾信徒的不安。至於那罪犯到底犯了什麼罪，似乎也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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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想求問他們所信仰的神明，祢為何要奪走我孩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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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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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時還是十五世紀的末尾。王都瘋狂的信仰還沒有傳入這個偏遠的村莊，那時候這樣還是一個靠豐厚的自然資源自給自足的平靜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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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被森林圍繞，從雪山頂溶化的雪水順着村民們挖出的河道流過每家每戶的農田。這裡的村民善良老實，雖也信任着天地之間存在保佑世人的神靈，卻還陷入讓神職人員掌控一切的權力的瘋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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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剛逃亡到這裡，獵巫的隊伍緊追在後，我急需一個可以快速融入村落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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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這個契機來得很快，就在來到村莊的幾個禮拜後，剛在村莊與森林的邊界安頓好住所的我便遇到了一個孩子。準確來說，是買到了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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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出生的家庭雖不富裕，人倒是不少，算上孩子和老人竟有七人，在這個小村裡可以說是少見的大家庭了。然而隨着孩子們的長大和老人的衰老，他們家那小小的田地已經無法生出足以餵飽所有孩子的糧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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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選擇把孩子賣了吧，畢竟比起餓死，到別人家去當苦力或許還能有個未來。可那時正值莊稼短缺的冬天，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被賣出去的機率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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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當初我沒來到這個村子，那這孩子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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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活過那個冬天嗎？還是會被活活餓死？或者是冷死？或者他會被其他人買去當苦力？那也太可惜了，這孩子可是個好苗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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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因為我把他買下來了，以六袋金幣的價格。即使放在獵巫隊佔領村落的現在，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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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選在了無月的夜晚，或許是他們害怕月亮上的神明因他們的惡行而降罰於這個家吧。那孩子的頭低得很低，我甚至不能看到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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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雙眼通紅，母親的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連我丟出一袋又一袋的金幣時也沒有放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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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那孩子主動走向我的，他放開了母親的手，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緩慢卻堅定。直到他站在我的面前才抬起頭看向我，堅定的藍色雙瞳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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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那時其實挺慌的，畢竟我也沒帶過孩子，對幼童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搖籃中嗷嗷待哺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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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探性地向他伸出手，他便乖巧地搭上了，我們就這樣離開了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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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買下我？」直到遠離了燈火通明的區域，他才小聲地詢問到。他的聲音很小，像幼貓的叫聲，或許比那還要再無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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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這個村子裏的人，我們要去城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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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們不會離開這裡。」我聽出了他言語中的不安，輕摸着他的頭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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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有一瞬間亮了一下，然而後快就暗了下去，聲音沙啞地說道：「可是你沒有田地，我們都得餓死在這個冬天。就像我妹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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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會餓死的，我保證。」我把他抱了起來，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開始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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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空，孩子。」我盡力放輕聲音對他說道，可惜我從未哄過小孩。所以他很明顯沒有被我安慰到，更像是接到一道命令一樣仰頭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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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或許我在帶孩子這方面確實缺失天賦。我有些失望地想，伸出右手向天空輕輕一揮，聚集在夜空中的烏雲便散開了，點點星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也照亮了他異色的雙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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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他小聲地感嘆道。那可愛的樣子以至於我都甚至不忍心告訴他，那只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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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走向村莊邊界的那一座小屋，滿天的星辰為我們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為我們短暫相伴的十年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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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惡魔巴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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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到達小屋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了，那孩子已經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特意出來迎接我的巴欽企圖像提小貓一樣提起他，所幸被我眼急手快地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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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花了六袋金幣就買回了這個小鬼？」巴欽好奇地手戳了戳他的臉頰，倒有幾分像看到新玩具的大貓。如果無視他下半身像捕獵般纏繞着那小傢伙的蛇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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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提醒你圖拉亞，我們現在可沒有鍊金的器材。」巴欽轉過頭來看着正在泡茶的我說道：「保不準我哪天餓了就拿這個小天使來塞牙縫，你知道我沒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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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還知道你可以瞬間把國庫裡的金幣搬空。」我毫不留情地回嗆道，巴欽也沒打算否認，聳了聳肩便當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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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以後想怎麼辦？」巴欽終於收起了胡作非為的手，用蛇尾巴輕輕地拍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毫不客氣地拿走了我手上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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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拉亞，你知道獵巫隊不會放過我們的。」巴欽喝了一口茶，一臉嚴肅地對我說道：「我可以帶你去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你根本不需要冒險留在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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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關心我了。」我重新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打趣着眼前的惡魔。然而我們誰都知道這不是什麼有趣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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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說的對，現在的教庭已經近乎於瘋狂，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誣賴成女巫。那些教士們把普通的女孩們折磨到逼迫她們承認根本沒有犯下的罪行，以為可以獲救的孩子們從未想過會被和藹可親的主教親自送上行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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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的惡行讓他們失去了神的恩典，為了穩固地位，他們甚至把魔爪伸向出身貴族的女孩，而普通的貴族根本沒有反抗地位僅次於王族的教會。王國的秩序便在這場血腥的狂歡中逐漸走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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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國家已經是風中殘燭了，任何一點天災人禍都可以直接把整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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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這個國家需要女巫。」我看向還躺在床上熟睡中的孩子說道：「這孩子的妹妹是被活活餓死的。巴欽，我見不得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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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位女巫都有改變天氣的能力。在失去神明庇護的現在，這是避免國家受到天災侵害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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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巴欽突然沒頭沒尾地說出一個名字，一個幾乎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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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叫尤利爾，妺妹叫尤利安。再仔細一點的我就看不到了。」巴欽不滿地擺動着蛇尾，卻小心地沒有打到尤利爾。開玩笑地說道：「你不能要求我看到這孩子的所有過去，這是在強人所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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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榮幸，敬愛的公爵大人。相信能被您稱之為「惡毒」的婦女在這世間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位了。」我毫無壓力地接過他的玩笑。長達幾個世紀的相處磨平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不和，讓我們如同家人般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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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不好玩。」巴欽嘟起嘴抱怨道。惡魔都像是一個長不大孩子，雖然在有需要的時候很可靠，但大部份時候都有着很重的玩心。這一點就連惡魔中算得上是和藹可親的巴欽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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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這樣的性格令很多女巫們十分頭疼，也是因此許多的女巫都不會選擇召喚惡魔。可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巴欽這樣的性子也方便了我做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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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現在，我一邊有些壞心地想一邊指着他的蛇尾說：「那我們來玩個好玩的，來變一個尤利爾會喜歡的動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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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挺酷的。」雖然嘴裏這樣說，但巴欽還是乖乖都從床上爬下來，坐在地板上和我一起絞盡腦汁思考尤利爾到底會喜歡什麼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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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整晚的努力，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小屋時，熟睡了一整晚的尤利爾收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大禮——一隻名為巴欽的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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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家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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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距離當初買下尤利爾已經過去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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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的到來確實加快了我融入村莊的速度，僅僅過了一個禮拜我在村民的口耳相傳中已經變得無人不知，彷彿我是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普通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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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有一種奇怪的心理：他們會自然地袒護自己所熟悉的事物，所以在逃避獵巫隊時和身邊的原住民打好關係並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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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靠村民們的口耳相傳是不夠的，不足夠的了解是傳言和厭惡滋生的土壤。我們需要一個穩定的收入，以及可以和村民們交流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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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第二年的春天開始，跟着巴欽苦學了一個冬天醫術的我開始經營起一家醫館。也不知道該喜該悲的是，醫館剛開業不久小村莊便邀來了流感，原本還將信將疑的村民們為了活命爭先恐後地湧入這村裡唯一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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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慶幸的是此次的流感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病，起泡的疹子只要略加處理很快就能消下去，卻為我們一家人在村𥚃的地位打下結實的基礎。獵巫的隊伍也因此而臨時選擇繞過這個村莊，這也意味著我們的逃亡之旅可以暫時告一個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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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幸的是尤利爾的父母在這次流感中選擇了離開村莊。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然而這對尤利爾似乎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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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抱回尤利爾那天起，我便意識到自己沒有什麼帶孩子的天賦。但是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放任他繼續消沉下去，所以我只能拜托最可靠同時亦最不可靠的巴欽，讓他去把尤利爾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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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孩子可比趴在醫館的地板上給客人摸來得有趣多了。巴欽自然是二話不說就接下了這個任務，開始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把滿醫館的人留給我一個人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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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說巴欽在這方面是真的很好用，那段時間他總是帶着尤利爾到處玩。今天是村𥚃的市集，明天就是森林裡的小溪，有時候玩瘋了還要我提着燈在村𥚃挨家挨戶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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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麻煩，卻也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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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孩子們的友誼都是在玩鬧中建立的吧。同年秋天的時候尤利爾已經可以熟練地騎上巴欽滿村子到處跑了，所幸經歷了半年的時間村民們也見怪不怪了，看到騎着巴欽的尤利爾還會親切地打招呼，巴欽在大人和小孩子中都也很受歡迎，大家都喜歡去摸一下他那柔軟的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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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他們兩個都不想被打擾，便會深入小屋背後的森林，或者再遠一點，跑到河道源頭的雪山上去玩，然後在晚餐時間帶着滿身的花粉和落葉敲響小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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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也學會了不管玩得有多瘋都會在晚餐的時候讓巴欽帶他回來，螢火蟲會引領他們找到回家的路。熱騰騰的磨菇湯和烤肉引誘着一人一魔伸出偷吃的手，卻被我無情地丟進燒熱的洗澡水中，洗去滿身的汗水和泥污才被允許坐上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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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餐桌上卻是意外的和平，我和尤利爾對視而坐，聽他分享着一天的趣事。巴欽更多時候喜歡以本來的樣子坐在地上，用他野獸一樣的牙齒撕咬着手上的肉，時不時對尤利爾的話作補充或挖苦。剛開始的尤利爾還只會忍氣吞聲，現在卻會用腳狠狠地踢向亂説話的巴欽。那時的我在巴欽一聲聲的呼痛聲中，笑得像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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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在我有限的記憶中，從未有過與家人相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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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在孤兒院長大時候，還是在師父底下學習巫術的時候，我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後來為了躲避獵巫隊而召喚巴欽，勉強算有了可以一直陪在身邊的人，卻也開始了長達幾個世紀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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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並非沒有自知之明，自巴欽從我畫的魔法陣中爬出來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這輩子，已經和相夫教子的平靜生活徹底背道而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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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用我一個人的平靜生活去換取這個國家的風調雨順是筆很划算的交易。即使到了現在，我依舊如此堅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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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時的我卻希望這小屋中的蠟燭可以燒得久一點，再久一點。久到讓這片刻的安寧可以和那燭火一起，在回憶的洪流裡留下一點點，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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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女巫們的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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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再次收到魔宴的邀請函時，我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興喜，而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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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求生慾可以迫使人做出任何違背理性、良知和道德的事情，被抓捕的女巫為了減輕罪行供出其他女巫所在的位置早已不是什麼特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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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裡，我的腳便不受控制地弱下去。所幸巴欽從後面接住了我，冰冷的蛇鱗溫柔地包裹着我的雙腳，讓我整個人坐在他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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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宴的邀請函⋯⋯」巴欽看到我手中的羊皮紙，罕有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惡魔之間的消息向來靈通，如此看來這次魔宴的主辦者應該是位沒有召喚惡魔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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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嗎？這個次的魔宴。」巴欽用他那如同蛇一樣，血紅色的豎瞳注視着我，如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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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很久，拒絕自然是理性的最優解。然而誰又能保證今日一別，下次見面會是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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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下次相聚便是在地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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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在上面聞到背叛的味道。」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巴欽出言安慰道：「或許我們可以去玩一下，就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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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幾個小時，能出什麼事呢？聽出了巴欽的言下之意，我徹底地放鬆躺在他身上，任性地提出無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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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得把尤利爾也帶上，而且不能吃那裡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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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我本來還很期待吃到那些孩子的説。」巴欽伸出他那蛇信子一樣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面對我投去的一記眼刀，他也只是笑着聳聳肩表示自己只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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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把他身上的蛇鱗一片一片地摘下來，然而看到他那純粹到與孩童相仿的笑容時，我還是下不去手，只能揪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拉，以彰顯我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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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宴的事情便就這麼定下來了。幾天後的深夜，巴欽難得地捨丟了他鍾愛的蛇尾，變出一雙修長的腿，一手抱起第一次穿西裝的尤利爾，另一手牽着換上了巫女服的我，怎看之下活像個趁着放假準備帶孩子們去玩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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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慶幸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想法，避免了一次沒意義的爭吵。在我搭上他手的下一秒，我們便就到了魔宴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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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裡的飄浮着詭異的綠光，像是螢火蟲一樣，吸引走了尤利爾的注意力。然而我和巴欽的目光卻死死地定在主位上那詭異的公山羊雕像，以及右邊的次位上那位一身黑色女巫打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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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你們的到來，親愛的蛇辻女巫與巴欽公爵。」坐在餐桌上第二席女性熟練地招呼我們，巨大的巫師帽遮住了她大部份的面容。但從她能準確無誤地說出我的巫名和巴欽的身份來看，她大概並非我們所預料的，無法與惡魔簽訂契約的無能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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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就坐吧，宴會即將要開始了。」說罷，她便站起來向餐桌上的其他人舉杯，高腳杯中暗紅色的液體蕩漾，像極了濃稠的血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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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盡情地享受久違的魔宴吧。」主位上山羊雕像頭頂的蠟燭突然燃燒起來，餐桌上出現了很多散發着美味香氣的菜餚。座位上的女巫和惡魔們幾乎是瞬間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像是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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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有意安排一點，我坐到了餐桌第三席的位置，原本該是主辦女巫所召喚的惡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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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和尤利爾的座位幾乎在桌尾，如果有意外巴欽不可能在第一時間成為我的後盾。意識到這一點的我不得不對眼前的這位陌生的同族保持警惕，然而對方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依然平靜地搖晃着高腳杯。我們之間冰冷的氣氛與身邊熱鬧吵雜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美味的佳餚就放在我們中間，卻誰也沒有動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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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拉亞。」眼前的女巫突然壓低了聲線，用只可我們兩個可以聽到的聲音。略帶滄桑卻依然熟悉的嗓音，讓一個許久未被記起的名字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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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星女巫，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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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德是位比我年長許多的占星女巫，在獵巫行動還未如此瘋狂的過去，她以出色的占星術在人群中聞名。而在女巫的群體中，她更為人所熟知的是她與自己的惡魔——萊姆伯爵彷彿戀人一般親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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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明顯，如今的萊姆已經沒有留在琳德身邊了。失去惡魔的她就如同普通的人類，迅速變得蒼老起來，曾經如鳥鳴一般的聲音現在有如臨別的喪鐘，皺紋肆無忌憚地爬上她洗塔羅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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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圖拉亞。」她若無其事般向我說道，平靜得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然而我們都知道，這並不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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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下地獄之前，我想告訴你這件事。」她從䄂口拿出一張塔羅牌，牌面上穿着黑色長袍的骷髏騎在白馬上，身邊散落着人類的骨骸。即使是後有學過塔羅牌占卜的我也知道，這絕非是什麼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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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個孩子之間，有一個會先邀來死亡。」她向餐桌未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知道她所指的是尤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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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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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我剛想追問，她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想起身去幫她順氣，然而她卻伸出了一隻滿是血斑的手阻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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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鼠疫！這幾年行醫的經驗讓我在看到那發黑的血斑便迅速做出判定，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地選擇後退。琳德也看到我的動作，便主動站起身來遠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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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買下他那年開始算的十年。」她苦笑一下，回頭看向依然在享受美食的一眾來賓，眼神裡透露着的是無法隱藏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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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拉亞，請原諒我現在才來告訴你。然而現在我必須走了，我不想死在所有人眼前。」琳德停頓了一下，扶了扶巨大的巫師帽，露出那雙與滿佈皺紋和血斑的臉完全不相符的，灿若星辰的紫羅蘭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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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我們在遙遠的未來於地獄重逢。」說罷，她便再也沒回頭，轉身隱入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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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離開的地方。片刻以後，我堅定地拿起餐桌上的高腳杯，對着她離去的方向，無比虔誠地說道：「願我們在不久的將來於地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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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苦澀的葡萄酒滑過喉嚨，滾燙的淚水模糊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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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酒太難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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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黑暗的另一邊，巨大的巫師帽隨着主人的倒下，在審判的火焰中與主人的身軀一起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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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獵巫隊看不到的地方，來自地獄的伯爵正牽着他依舊年輕美麗的女巫的靈魂，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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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向神明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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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買下尤利爾，已經過去了八年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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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以來除了尤利爾已經長成朝氣蓬勃的青少年，已經不能再騎着巴欽到處亂跑外，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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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醫館的人多了不少，有些是真的來求醫的，有些只是單純想找個人説話。當然，希望拜師學藝的人也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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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的狼毛依舊很受村民們的歡迎，就連餐桌上的飯菜也依然是各種蔬菜湯配烤肉。日子一天天平淡地過着，一切都彷彿與五年前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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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甚至會抱着僥倖心理地想，那晚魔宴上琳德跟我說的話，會不會是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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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是不可能的，琳德曾是女巫中最頂尖的占星女巫，這從她準確地預知到自己的死亡來看便足以見得，然而也意味著她所說的預言也將在不久的將來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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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死神的塔羅牌被我一直保留至今，時不時便拿出來仔細端詳。聽其他占星女巫說，每一副由女巫製成的塔羅牌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同為死神牌在實際的解讀中也會有細微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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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始終不是占星女巫，卡面上那白馬腳邊堆成小山的白骨未能告訴我任何有用的信息。即使詢問巴欽也是徒勞無功，畢竟他本就沒有可以看到未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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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越來越擔心，巨大的負面情緒甚至引來了夢魘，我從此開始頻頻被惡夢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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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次，我在夢裡看到命運的巨輪正在飛快地向我駛來，輪子從我身上輾壓過的痛楚，斷裂的骨頭刺穿皮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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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深知自己身處夢境，可鑽心刺骨的疼痛還是令我無法控制地大聲呼痛，尖叫聲多次吵醒睡在旁邊的巴欽。然而他除了把我叫醒，把我從夢魘的手中短暫地解救出來外，他做不到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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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也曾輕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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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真是相反的，那在現實中死去的會是尤利爾嗎？我看着窗外逐漸亮起的天空，昏昏沉沉地想道：「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保佑尤利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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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保佑尤利爾。我唯一的，可愛的孩子，可以順利地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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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祈禱嗎？回過神來，我急忙搖搖頭，把這個荒唐的想法趕出腦海。女巫會向神明祈禱？別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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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還在熟睡中的尤利爾，思緒慢慢漂回八年前的那個深夜。當時的尤利爾是那麼的嬌小，瘦弱到我一隻手便能抱起他，像是一捧冬日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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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住一手的雪能有多難呢？我有些自負地想道：「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女巫和一隻惡魔，豈有保護不了一個人類孩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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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保護了這個被神明拋棄的國家幾百年風調雨順，又怎麼可能相信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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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忘了，雪終究是會化成水的。而水卻是，任何人都捧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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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獵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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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巫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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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個字，對我們來說就如同審判的鐘聲，宣告着我們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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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巫隊進村的那一天，巴欽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驚惶失措的表情。血紅色的眼瞳裡沒了往日的慵懶，強壯的手掌抓住我的手臂便不由分說地把我往門口拉。然而我卻平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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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欽此時也意識到不對勁。對啊，我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女巫，又怎會想不他會強行把我帶走的可能呢。所以我搶先一步，在這間我們一直生活着的小屋裡佈下了魔法陣，只是沒想到居然會在十年後的今天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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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來看我，眼中的怒火仿彿要把我燒了。然而透過那片腥紅色的火焰，我卻看到了委屈。像個不被大人所理解和接納的小孩子一樣，混雜着不理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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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說，他可以帶我去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角落。我不需要勉強自己去保護一個腐敗墮落到連神明都拋棄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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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毫不畏懼地正視着他，緩慢卻堅定地說出了和多年前一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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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需要女巫。」我停頓了一下，把手臂從他的手掌裡抽出來。下一秒卻反手用雙手把他的手掌捧住，抬起頭看向有些呆滯的他，露出一個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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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需要你，巴欽。」並不是作為惡魔或者契約者，而且作為獨一無二的家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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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欽轉過身來抱起我，冰涼的蛇鱗再次纏繞着我的雙腳的那一刻，我有些不合時宜地想道：或許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會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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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上有瘟疫和死亡的味道。」巴欽貼在我的耳邊用滿是不滿的語氣撒驕道：「某個人故意下的，臭味都飄到這了，快熏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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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意已經大到可以熏死你了嗎？真不簡單啊。」我半打趣地回應着他的玩笑，就像我多年來一直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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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們下地獄之前，還要再勞累一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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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替罪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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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該死在那個冬天，和我的妹妹一起長眠於這片土地，回歸上帝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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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雙手被反綁，身後強壯的男人把我整個人都壓在桌子上，此時的我連抬頭正視高抬上的審判者的能力都沒有。餓了好幾天的肚子正在隱隱作痛，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胃酸正在腐蝕着空蕩蕩的胃袋，不斷傳來的飢餓感讓我連站穩都成了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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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衣服早就在逼問的過程中變得髒兮兮了，如果被圖拉亞看到的話大概又會被丟進浴缸吧。臉被迫貼着的冰冷的桌面，這讓我想起以前我還會被巴欽拿蛇尾嚇到的日子，如果被巴欽看到的話大概又要被挖苦一翻了吧，畢竟他是個混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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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慶幸他們都不在這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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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你冒用天使的名義包庇女巫，與惡魔為伍！你還有什麼想要狡辯的！」身後的男人終於放開了我的肩膀，還未來得及高興，法官的聲音便像打雷一樣敲擊着我的耳膜。我本能地想用手按摩一下隱隱作痛的腦袋，然而被捆綁的雙手讓我連動一動手腕也成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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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就看出那法官並非本地人，在這個自力更生的小村可養不起他的滿臉橫肉。然而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我卻都認識，甚至連剛才壓制着我的男人，也曾經是我的兒時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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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直瞪着圍觀的人群。如果可以，我想大聲地質問他們，質問他們為什麼不站出來為我辯駁。然而我做不到，畢竟我的舌頭已經被他們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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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仔細一想，我們又有什麼需要狡辯的呢？說到底，他們只是需要一隻代罪羊，一隻帶着他們的罪走進曠野然後孤獨地死去的，代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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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死了，圖拉亞和巴欽就會沒事。我可是抱着這個目的才心甘情願地站在這𥚃接受審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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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沒有想開口的意思，獵巫隊的隊員便粗爆地再次把我壓制住，拿起繩子就把我往木樁上綁。撕裂的傷口不停地往外滲血，從早已浸滿血污的衣服上慢慢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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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背着那木樁向村裡的廣場走。此時那裏已經成為了「女巫們」的刑場，滿地燒黑的痕跡， 彰顯着在此冤死的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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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圖拉亞跟我講過神子接受地上不公平的審判，被釘上十字架的故事。現在的我和那時的神子也有幾分相似吧，我有些惡劣地想。大概是和巴欽相處的時間太久，讓我也染上了他那糟糕的性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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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從腳邊的柴堆慢慢向我燒來，我本能地想要躲開，卻被束縛着雙腳的繩子限制住了動作。肉類被烤焦的味道逐漸從我的腳上傳來，令我有些反胃。火焰燃燒的聲音吵得我有些心神不寧，熱氣觸碰到傷口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而被綁在木樁上的我只能強迫自己去回想些開心的事，才不至於疼到尖叫，然後被滾滾上升的濃煙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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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好幾年前的魔宴，那次回來後圖拉亞偷偷哭了很久，聽巴欽說那位舉辦魔宴的女巫在第二天的清晨便死於獵巫隊放的大火。時間慢慢倒退，我想起了我還小的時候，還可以騎在巴欽的身上享受全村孩子們崇拜的目光的時候。那時我們會在森林𥚃肆意地奔跑，夏季的風伴着花的香氣從我的臉頰旁吹過，那大概便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可笑的是我那時還天真地以為巴欽是一隻普通的大形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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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遇到圖拉亞的那晩。在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人們口中惡痛的女巫卻為我撥開了厚重的烏露，滿天的星辰倒映在我眼中，彷彿茫茫世界中引領人們走向未來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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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就這樣，在點點星光的指引下，帶我走出了那個我本該死去的冬天，來到了十年後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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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正在慢慢地離去，逐漸地我開始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連耳邊木柴燃燒斷裂的聲音也不知何時停止了。我忽然想抬看看今晚的夜晚，是不是像十年前一樣的黑。然而燃燒的火花和濃煙卻佔滿了我所有的視野，就連圍繞在附近的群眾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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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巴欽向我伸出了手，一如多年前他帶玩瘋了的我回家一樣。只是這次我沒有鬧別扭，乖乖地握住了他向我伸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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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他會帶我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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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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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行了尤利爾的那一晩，村子裏最靠近森林的那一間小屋也被焚燒殆盡了。村民們在房子的廢墟𥚃發現了巨大的魔法陣，獵巫隊由此篤定村𥚃的女巫已死，瘟疫很快便會退去，便轉身返回王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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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過多久，國家便在瘟疫的摧殘下變得殘破不堪，沒過多久便滅亡了。而他們的故事也隨着村莊的消失和高樓大廈的興起，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End（共8974字）．
後記：
對不起我不該趕DDL的(´；ω；｀)
第一次寫這麼長的原創文，因此還特別去找了惡魔學和女巫學的資料呢，結果有99%都沒有用到（救命ww
有很多東西想說啊，可是後來想想把想法全部寫進後記的作法實在是太卑鄙了，所以就放棄啦，我可是乖的ww（去死啦( ･᷄ὢ･᷅ )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參加，然後昨天晚上修改的時候看到零器大大的建議，就抱着就算這次不能出線也是有賺的想法來了ww（我在這裡偷偷表白一下零器大大應該不會被看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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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隊的話想了很久果然還是想選紀言啊。因為我主攻還是同人和短篇小說，想要學習一下怎麼寫好感情戲的部份。
最後，這裡是文楓君不是文楓醬，我們下一篇文再見囉(如果有下一篇的話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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