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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也許是最脆弱的關係，何謂親人？何謂家？心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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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陽光早已灑滿一室，我微微張開眼睛，想瞄牆上的鐘，但矇矓間只覺有甚麼東西擋着我視線，待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緊緊抓着水無月的衣服，還被他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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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姿勢是甚麽回事？
昨晚我做了甚麽？
努力回想，突然手抖了一下，是因為我又做噩夢了嗎？可是為甚麽我沒有驚醒過來？不但對夢境全無記憶，還在水無月的懷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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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月突然「唔」了一聲，以為他要醒過來，我立即閉上眼裝睡。過了數分鐘，不見他有反應，我才敢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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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雖然小時候，我跟他及陸允三人，常常會玩累了，便黏在一起倒頭大睡。可是長大後，像這樣子睡在一起，還真是第一次。
彼此之間僅相距數公分，我能清楚聽到他的呼吸聲，與及他在我眼前無限放大的臉，不禁有點兒緊張起來。
看見他睡得一臉安穩，我下意識放輕呼吸，生怕吵醒他。我靜靜看着他，突然發現，原來很久沒這樣專注地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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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他很像日本女孩，皮膚白晢，單眼皮，有着長長的眼睫毛。
現在的他沒了年幼時的秀氣，多了一分男子的沉穩安靜感。臉上長着短短的鬍渣，眉毛有修飾過的痕跡，鼻子挺直。自然鬈的頭髮蓬鬆地垂在額前，五官棱角分明，即使睡着了，還是自帶如陽光的溫暖感。說真的，就連我這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有時候亦會覺得他長得很好看，亦難怪小啾會對他如此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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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得入迷，他突然發出了咦咦呀呀的夢話，把我摟抱得更緊，還用臉磨蹭着我的頭，他該不會是把我當成小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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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開始很壞地幻想他跟小啾卿卿我我的畫面，但一想到小啾圓咕咕充滿喜感的臉，便忍不住笑了，而因為我笑得身體都抖震，水無月還是被我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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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眼睛，跟我拉開了一點距離，卻仍保持抱着我的姿勢：「你這麼早就醒了？」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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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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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很自然地撫摸我的頭髮，問道：「甚麽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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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的沒頭沒腦，我又正想着他是否也這樣撫摸小啾的頭，壓根不知道他問甚麼：「你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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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妳，何時開始又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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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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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跟我說說妳昨晚夢見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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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昨晚又發惡噩夢了，難怪我會在水無月懷中。我不知道他對我的夢知道得多詳細，隨便答道：「沒甚麼特別的，都記不清了，可能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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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敷衍我。」他直直的望着我，眼神帶有一絲擔心地問：「最近有沒有看到過甚麼？夢裏又看到甚麼呢？看清楚女人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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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的知道得很詳細，多半是陸允說的吧。但我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下去，故意皺起眉頭，裝着一臉認真的看着他：「女人的臉嗎？唔...仔細看跟你還真有點像，特別是眼形，睫毛都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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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皺了一下，閃過一絲緊張，然後動了一下被我枕着的手：「我手有點麻了，你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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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即坐起來，疑惑他忽然緊張甚麼，但當我再看向他，他已經替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阿銀抓下巴，仿佛我剛剛看到的緊張表情，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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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認真地説：「如果再發噩夢，要說出來，跟我說也好，跟陸允說也好，就是別憋在心裏，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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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笑着說：「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他看了看牆上的鐘，趕着我快起床梳洗，因為今天是陸允拍婚紗照的日子。
嚴格來說是家庭照吧，因為他跟未來嫂子樂此不彼在很多地方拍了很多輯，然後想起不如趁機也拍拍家庭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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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似是順便的念頭，其實我多少有點明白，陸允是在製造機會，讓已離婚的爸媽聚在一起，與及完了小時候一個幸福時光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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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是我不再發噩夢後，過了約三個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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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一個有着暖暖陽光的下午，我跟陸允在客廳做功課，媽媽說出去一會兒便回來，吩咐陸允看家並教我做功課，然後她便出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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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關門前發現我抬頭笑着向她揮手，媽媽掛着一個甜得滿瀉的笑容，走過來抱我於懷中，用手順着我的頭髮，我撒嬌說：「媽媽，給我買薯條吃，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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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笑着爽快地答應，放開我的一刻，卻見她的微笑中閃過一絲痛苦，我呆呆的望着她，媽媽立即又回復剛剛的樣子，她揑了一下我的臉說：「聽哥哥的話，乖乖把功課做完，媽媽一會兒便回來。」然後轉身離開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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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的一會兒竟然就是永遠。
對於當時的我而言，沒辦法理解媽媽消失的原因，感覺一點都不真實。明明媽媽平日在家穿的外套仍掛在房間小椅子上，湊近一點還能感受到媽媽那種如陽光般的氣息，而她最愛的飾物、化妝品、衣服還依舊放在房間內，總覺得她並沒有離開，只是這次出門比較久一點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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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慢慢意識到媽媽真的不再回來了，而自那之後，本來多話的爸爸，偶然會很沉默，會坐在房內發呆，眼望向遠方，仿佛身體內某個地方被掏空了，只餘軀殼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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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時的我只有六歲，並不明白成年人世界的愛恨分離，但心裏還是知道媽媽曾帶給這個家的快樂已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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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朝早就陷入回憶之中，我慢手慢腳地梳洗更衣，才剛梳洗完畢，水無月已買完早餐回來。他見我還在慢條斯理，立即催促我換好衣服穿鞋出門口，而他則轉身拿着早餐下樓去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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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後，我卻找不到水無月與他的電單車，左右張望，突然聽到按喇叭的聲音，只見他坐在一輛粉紅色的Mini cooper內，車身還有花哨的印花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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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我揮手，我立即上前把車門打開，然後坐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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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開口問他車從何來，他邊幫我扣安全帶邊說：「車是我跟小啾借的，你燒剛退，不能吹風。」他指指放在車上的白袋子，「對了，快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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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取過白袋，拿出麵包邊咬着邊說：「怎麼小啾盡挑一些跟身形不配的東西，你們兩個坐這輛車，不會覺得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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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頭自己問他，別問我。」他遞了一瓶水給我：「別說話，慢着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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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口水，可是想到小啾跟水無月擠在這輛車上，就像秦先生與大番薯的感覺，就覺得很好笑，還差點笑噴出來。
水無月又遞過紙巾給我：「別想有的沒的，專心點吃。」
我吃吃笑地説：「是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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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沒看過這麼帥的媽媽。」水無月挑挑眉說。
我裝作感嘆地回答：「可惜呀，我的帥媽媽只屬於胖子，我只有遠觀的份。」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KXOSvX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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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也不過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胖子不要我了，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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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我？想我做煙幕吧，除非你管我每日三餐，這個交易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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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月一副你想得美的表情，說道：「管你飯，我豈不是要吃虧，妳何不嫁個大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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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大廚回家都不煮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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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你來我往的拌嘴，你虧我虧你的，很平常卻又覺得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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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到，究竟家人是甚麼呢？
有血緣關係才算是親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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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跟水無月，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卻親厚如兄妹。十月懷胎把我生下來的媽媽，卻有一天可以完全在我生命中消失，徹底變成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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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所謂家人，是取決於心的親近，不是靠虛無的血脈來維繫。雖然媽媽在成長的過程中缺席，多少有點遺憾，但我卻多了一個像水無月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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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是上天取走了你甚麼，總會以另一種形式補償給你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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