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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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冽睜眼，精神還恍惚著，感覺床腳邊蜷縮的白色小毛團抖了抖，從床腳處移動到床頭邊，睜著一雙湛藍眸子對上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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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這是他昨晚帶回來的小雪豹，說要抱神獸回來養的時候，天衡只是笑了笑，沒反對。一路走回別苑都沉默著，開啟雙方閒聊話題的向來是天衡，一旦對方不開口，找話題攀談的情節便會不斷在想像裡上演，卻無論如何出不了他的口，只能任靜默在他們之間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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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是自己惹惱了對方，雪冽許多次轉頭去瞧天衡的側臉，試圖瞧出一絲端倪來，瞧到最後天衡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揉揉他的頭髮，讓他早點歇息，轉身又去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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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嗚嗚兩聲，大約是過了一晚上餓了吧？他記得魔域的灰豹是食肉的，不知天界的雪豹吃什麼？仙子水肖正好端來吃食，雪冽便問她：＂你知道這個小東西吃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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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獸！應該能吃靈果吧，試試嗎？＂ 雪冽接過水肖遞來的果子，送到小東西面前，小雪豹嗅了嗅，張嘴一啃，小尖牙卡在果肉裡，雪冽拉了拉，沒能拉動，一鬆手，靈果卻滾地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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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吃不吃啊？＂ 雪冽撿起果子，再遞到小雪豹嘴前，小毛團不咬了，伸出溼軟舌頭一下下舔著果子汁，靈果鮮美的汁液從尖牙刺出的小洞點點冒出，小雪豹舔得歡愉，雪冽乾脆就這麼一顆顆地換著餵，自己再吃掉剩下沒汁的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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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幼獸特別討仙子歡心，水肖看得起勁，勤快地又給他拿來各式各樣的靈果。但凡果子帶汁，小雪豹就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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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小豹子就這麼在別苑裡住了下來。天衡自那日雪冽遲歸之後，日日正午都來陪他說說話，再忙也會去別苑待個一小會兒，瞧瞧孩子，閒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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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大好機會，天池一事，雪冽卻始終問不出口，眼見這麼又過去三日。雪冽每日醒來都記得惡夢裡的景象。那一幕火吻雷擊，因為親眼見過兄姊們被囚於籠中的模樣，在惡夢裡便加倍凶殘地折磨著他的手足們，也折騰得他寢食難安，終於他忍不住旁敲側擊地向仙子水肖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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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你知道......天界專用來行刑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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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行刑？是指犯了錯，處罰的那種嗎？＂ 聽仙子反問，雪冽點了下頭，心想或許可以問一問那地方該怎麼去，想個辦法自己再去一趟，興許能找到救出他們的方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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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水肖居然答道；＂天界沒有這樣的地方，處罰的那種行刑都是凡人使的手段，天界不用那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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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天界犯了罪的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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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不重的，通常都是禁令，犯了嚴重天規的會被罰下凡去歷劫。對天界眾神來說，沒什麼比下凡歷劫還重的懲罰，七情六欲，愛恨嗔癡，生老病死，親身經歷這些比什麼都可怕。＂水肖的回答非常認真，不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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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犯錯的不是天界的誰呢？不是神族、神官或仙子，而是其他族的......＂ 雪冽不曉得該以什麼形容才好，水肖望著他問：＂是指，像你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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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冽驀地閉上了嘴，遲疑了會兒又沉重地點了點頭。水肖很快地答道：＂不知道。神族們從來不讓其他族待在天界，審判的沒有，居住的更沒有，半妖半魔也沒有過，你是第一個，沒有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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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答案讓雪冽怔愣，該不該相信她？仙子會奉天神之令欺騙他嗎？操心人間界災難禍事的天神帝君何必浪費時間在瞞騙這類小事上？太沒道理。假若仙子水肖所言為真，那麼撒謊的必然是日神晝了，只不過謊言的成份佔據不大，很可能大部份為事實，摻雜一兩句的謊話，以此推測，不實的大概就是後半段關於天界行刑處的言論，而他的兄姊們則是日神晝算計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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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了真假，雪冽換了個目標再探：＂那......天神居在哪兒？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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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呀，可是天神居不讓進的，帝君封了出入口。＂這問題，仙子也很率直地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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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封起來？＂他問道。封起來不就不能出入了嗎？難道天神居不是天衡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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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溉是帝君不想被打擾吧。＂想了想，水肖煞有其事地道：＂據說很久以前，神族有急事都闖天神居讓仙子通傳，帝君煩了，就封了入口，讓以後有急事的都上天神殿去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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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先前在天池聽見風神曉急喚帝君上天神殿，現下串聯起來，約莫就是這麼回事。如果說天神居封住入口是不讓打擾，那麼天池也是相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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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神居也問了，索性一次問全了吧，他又道：＂那......天池為什麼也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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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話音剛落，水肖尚未來得及回答，就聽門口傳來星川溫潤的嗓音：＂......天衡不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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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尊上，帝君不在別苑。”水肖行了個禮，微微低下頭來，嬌嫩的臉蛋漸漸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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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水肖的反應截然不同，他愣怔地瞪視門口，面上的不悅再明顯不過，浮現眼前的盡是水神星川握住那雙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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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誰都這麼仇視嗎？＂之前每回過來別苑都是天衡在的時候，這回是氷神星川初次與雪冽私下見面，疑惑道：＂除了火神融炎和日神晝，莫非還有其他神族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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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藏起反感，他迅速轉換臉上不愉快的表情，語氣盡量自然腕轉地下逐客令：＂天衡不在這裡，你可以去別處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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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川默然，確實他一直不擅長討孩子歡心，就算知曉對方是霜汝的遺留子，他亦不曾單獨與孩子親近過，更沒想過要和半個魔族的孩子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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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想看見我，我可以離開。＂清楚感覺到自己不受待見，水神星川仍保持翩翩風度，溫和地說：＂天衡交代過，讓我平時多加照看，你要是遇上煩心事，也可以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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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面前不稱帝君了嗎？聽見對方嘴裡吐出天衡二字，忍不住心裡泛起一陣堵，儘管自己也不十分明白原因，他故作不在意，挾著生硬語氣答道：＂沒有的事，你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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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故迎霜雪，自認不曾招惹對方的水神星川內心自嘲，面上仍掛著淡雅的笑容，轉身走了兩步忽然頓住，想起了什麼，回頭斯文地說：＂你方才是不是問天池為什麼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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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裡的雪冽猝不及防地給這麼一驚，抬頭瞪向門外，外頭的星川仍保持回首側目的姿態，嘴角笑容淡去了些，悠然平靜猶在，默不作聲地與之四目相對。正是這樣的從容自在，才成倍地催化人心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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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來連受夢魘煎熬的雪冽見不得對方如此怡然自得，幾乎是焦躁地回道：＂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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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樣，只是想說，我可以回答。＂面對半大孩子近乎挑釁的回應，水神星川閑適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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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方閑適自在、應對有餘的神態對比下，他那受脅迫的小煩惱顯得有些小題大作，雪冽不禁想，若是將來，他能讓心靈強化到足以承受威脅，是否可望超越水神星川的優雅自得？
先前莫名不悅的情緒淡去了些，佩服和敬意又增添了點，雪冽忽地道出幾日來困擾他的一連串疑問：＂那你告訴我，天池為什麼不讓進？天衡為什麼不能離開天池水流的範圍？天池和天衡之間究竟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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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經由提問，內心的一分半點焦燥宣洩出來，雪冽這才驚覺自己的唐突。幸而不必多想，水神星川已爾雅地旋過身來面對他，語氣輕緩地回答：＂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單純，認真解釋起來要用上很長的時間，也不是一個孩子三言兩語能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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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天衡的事他全部想知道，可燃眉之急只有一個，只要問出天衡與天池之間的聯繫，足夠用以換取兄姊們逃離凌虐魔族的獸籠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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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拉著天衡離開天池流動的範圍，他會怎麼樣？會發生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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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星川收起平靜的笑容，沉吟半晌，字句斟酌地道：＂這個嘛......，能化身為原來樣貌的時間很短暫，要管理的事情很多，又必須不間斷地看守那個老瘋子，我認為天衡不太可能跟你走。他要是離開天池太久，天界會發生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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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什麼危險？ 聽了果真半分也不明白的雪冽又問：＂危險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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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川學著天衡輕聲嘆氣的模樣，似是無奈又萬分包容地說：＂唉！簡單來講，就是他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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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仿著我說話的樣子嗎？＂天衡的聲音摻雜著笑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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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正午時分，平日來探望孩子的時間，天衡遠遠地瞧見水神星川站門口面對屋裡頭說著話，由遠及近就看見星川刻意仿照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對孩子說著他很忙，倏地忍俊不住笑出聲來詢問。水神星川聽見笑語聲，側首望去，對天衡回以同樣燦爛愉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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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們倆相對笑著，雪冽一時之間又感到自己恍若局外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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