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出走
父亲冷静下来之后清醒了些，为他揉了揉撞疼的膝，摸摸他的头，轻声解释道：＂别离开魔域，雪冽，外头有天界神族，不安全。＂
雪冽自那回惹父亲发怒之后便不敢再提起寻找母亲的事，只是内心愈发恐慌，出去寻找母亲的念头也日渐强烈。一日，他趁着去汐魔湖旁摘采草叶，寻到了守卫失职睡着，可以悄悄靠近魔域出入口的机会，雪冽小心奕奕接近出入口，每一步都极其谨慎，深怕被拦劫在魔域，惊动了父亲。
就在他即将踏出魔域之时，身后衣物被谁拉扯住了，雪冽回头一看是三姊贵心，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央求道：＂三姊，你别声张，放我走吧，我想去找我母亲。＂
贵心没放手，沉默地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雪冽急忙说服道：＂求你当作没看见吧，我离开才好，我走了，父亲就只剩你们了。＂
她放开手，低声道：＂没有你，也轮不到我的。父亲那日......我也看见了，要走快走吧。＂
比起其他哥哥姊姊，三姊贵心算是待他比较好的，雪冽感滶地看了她一眼，加快脚步踏出魔域境内。岂料尚未走成，身后大殿方向传出一阵吓人的大动静，他的大哥和二姊领着其他兄姊大呼小叫地告状，直嚷嚷着雪冽要逃了，直属父亲的魔族双刹一个大跳跃，罗刹和玉刹俐落地挡住了他离去的所有道路，雪冽和贵心被惊得瞪大了眼睛，身后父亲的怒吼更是吓得他们思绪一片空白。
＂一个也不准走，给我捉回来！＂父亲吼道。
双刹仅听命于魔尊，毫不迟疑道：＂是，尊主。＂
父亲暴怒，他和贵玉被父亲各搧了一个耳光，贵玉禁不住这样大的力气，脚步踉跄地跌倒在地，连生来比魔族强大的雪冽也被这力道掀了一下，脚步不稳。父亲弯身将雪冽一扛，扔进书房关了起来，书房门被上了锁，他推了几下，没推动。
三姊贵玉受他连累，不晓得有事没有？雪冽盯着书房门，心里头想的是各种破坏门的方法：以母亲教导过他的招式破坏、以书房内的物品砸门、用所有他能拿到手的东西砸窗。各式各样，雪冽都尝试过，门窗受不住他的破坏力道，几度要撑不住，奉命看守的上等魔们立刻拿来粗大铁条加封，以特殊力量凝固铁条和铁条，牢牢固定门和窗，他即使砸出个洞也钻不出去。
对于破坏书房的行为，父亲并未生气，自从将他扔进书房后也未再进房一步，雪冽知道父亲一定很为自己的作为伤心，身为子女，他也不想忤逆，只是欲找回母亲的念头强烈过所有，远远超过他对父亲可能失去妻儿的体谅了。
＂累吗？饿吗？＂父亲来到书房外，从雪冽砸开的裂口往里头瞧，嗓音阴郁地道：＂......这是衣裳，你换上吧。＂
父亲从被砸开破损的裂口塞入了一叠衣物，说完便转身走了，他怔怔地捡起那叠被塞进书房的衣物，抖开一看，头皮麻得几乎要炸开来。那一叠衣衫全是母亲昔日换穿的衣物，一套套一件件，都是他记忆中温柔的母亲身上的衣着。雪冽抓着衣服混身颤抖，心中茫无头绪，他该怎么办?没有母亲的将来，他该如何过下去？
两个日夜，自收到母亲的一叠衣物后，他心慌意乱地毫无困意，也丝毫不觉得饥饿，满心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逃不了怎么办？逃出去了又该往哪里找去？雪冽思来想去，忽然听到三姊贵玉的声音，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被砸出裂隙的视窗下，贵玉轻声说道：＂你还是顺着父亲的意吧，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不好过。＂
＂我......该怎么做？＂他茫无头绪道：＂父亲要我穿上母亲的衣服......＂
＂父亲失心疯了，你也知道。＂贵心面色憔悴，显然这两日过得也未必安稳。＂别跟他置气，他让你穿上，你就穿上吧，只是衣服而已。＂
＂我是他儿子，就算长得像......＂他垂首，丧气地说道：＂我不是跟父亲置气，我也想当个好儿子，可这是我母亲的衣服，父亲把我当作......＂
＂我知道。＂贵玉赶紧打断，往后头匆匆瞥了一眼，再道：＂也就是看着你聊作安慰吧，你听话，别跟父亲作对。＂
不过是想作为儿子受到父亲疼爱，这样的希望难道很奢侈吗？如果太过奢求，那待他如同哥哥们一般不行吗？雪冽心里难受，低头默默忍下鼻尖和眼眶的酸胀。
＂霜汝，你还生我的气吗？霜汝......＂
雪冽一颤，手里的衣物落了一地，刚才的裂口处哪里还有三姊贵玉的脸？书房外铁条传来被挪开来的声音，雪冽退了一步，见父亲开了锁和门，踏进书房。......难道父亲一直都在书房外头？
＂是我害了你，霜汝，对不起......＂父亲走过来，双手握住他的肩头，嘴里低喃着道歉，眼里则装满了泪水和懊悔。＂
雪冽怔了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眼泪，心中震撼。身为魔族尊主的父亲向来严肃，对魔族中任何下属是，对待自己子女也是，唯独待母亲不同，他以为那就是父亲最柔弱温和的模样了，却想过有一日会见到父亲的眼泪。
＂我让你受苦了。＂父亲的泪水滚落脸颊，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看着自己父亲伤心的模样，雪冽有些自责，有些难过，更多的是不舍，是啊......父亲只不过是思念母亲太深，才会错把自己认成了母亲，他又何必非要与父亲反着来呢？
在父亲懊悔与悲伤的情绪中，雪冽捡起落在地上的衣物，缓缓地披到了肩头上......。
＂尊主！尊主，不好了！＂
＂尊主！＂书房外头远处，双刹之中最为镇定的罗刹惊慌叫喊：＂不好了，尊主，天界来了神族，一路杀进来了。＂
＂上等魔们拦不住，玉刹先去了，我来通报一声。＂罗刹又急忙补充说明：＂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火神，还有另一个没看过的神族，他们一路杀进来，连上等魔也死伤大量，拦不住的，尊主让少主们快点走吧。＂
喊完，罗刹脚步声也跟着远去，魔尊磔被罗刹这一通喊给喊回神了，见雪冽披着衣服莫名一脸难过，魔尊磔抹了把脸，被自己脸上满布的泪水给惊得僵住了，但没时间仔细思考自己是不是又犯了病，一推雪冽，急忙道：＂你听到了吧，快走！＂
＂叫上你哥哥姊姊，内室后有暗门，快去！要是没见着他们，你就自己走吧，快！＂魔尊磔说完，头也不回地随罗刹奔赴战场。
一连串变化来得太快，父亲离去前所有的声音在雪冽耳边重响了一遍。神族来袭，上等魔死伤大量，拦不住入侵的神族，父亲和双刹要去拦截入侵者，为他和哥哥姊姊们争取逃走的时间。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Vpn8fys5
是的，父亲最后说了，要是没见着他们，你自己走吧！想到这里，雪冽觉得自己连日来的委屈一扫而空，原来父亲是念着、护着自己的，只是对母亲思念太过而将他错认，并非遗忘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心里的惊喜突然大过了恐慌，雪冽奔出书房，依言行动。
神族杀入魔域的消息很快激起一阵混乱，强大的神族怎么会突然对魔族动手呢？魔族们不解，这有如凡人没事不会大肆杀鸡宰牛，即使鸡群啄食千万条虫子或牛群吃掉大片草原，凡人也不会因此挥刀杀掉成群的鸡牛羊，那太浪费了，浪费力气、时间和食物。可事实在就眼前发生，神族甚至不费太多力气便杀害过半的上等魔，下等魔们更是来不及从神官一战中恢复数量又赶赴战场，为生存而战，不论神族的理由是什么，他们除了战或逃，别无第三项选择。
尚有战斗力的魔族拼上最后力量阻挡神族闯入内室，也有弱小的魔族伺机蠢动而逃，整个魔域乱成一团。有为族人和家人犠牲的，也有只顾自己活命的，往前赶和往后跑的，雪冽都一一瞧过，其中没有哥哥姊姊们的身影，他不禁有些犹豫，想道：比一般魔族还强大的自己，真的应该按父亲所说的自己走吗？
雪冽没有思考太久，既然大殿后方遍寻不着哥哥姊姊们的身影，那表示他们要不已经逃离魔域，要不根本被逃亡的魔族挡去道路，还堵在更接近战场的地方。一思及此，他再不顾寻找兄姊们一事了，决定奔赴大殿，为身为魔族尊主的父亲奉献自己的那份力量。
只可惜雪冽太过天真，他身上虽有一半神族之力，却还只是个十二岁的稚魔。魔族一生若不死于争战和弱肉强食，约可活上千年不灭，在相对悠久的年岁之中，他的力量和身心都划分在稚儿范围。父亲要他走，除了对自己亲儿的保护意念外，也因为他年纪尚幼，是应该接受年长者保护的对象。雪冽想帮助父亲对付两个强大神族压根儿不可能，可是他还没有切身体认过，更不晓得这一去，除了给神族带来莫大欢愉，还给天界送去一份意外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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