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
眼前的人沒有笑容,以往水靈靈的海藍色大圓眼此刻有些紅腫,眼球甚至還佈滿血絲,加上憂鬱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穿著一條樸素的白色連身裙又赤著腳的她,有著一頭及背的黑色長髮。正常來說,真的一眼會認為她是她的姐姐,但她們之間最大的特徵出賣了她的身份──
那挑染的顏色,是紅色的。
「彩霞小姐,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妳沒認為我是姐姐呢。」
曉奈無法相信,發出那冷漠又無感情的笑容的人,居然是彩霞。在她的印象中,彩霞是那麼開朗的女孩子,笑容又溫暖又舒服,彷彿是假的一樣──
「吶,曉奈。」
「呃……什麼事?」
此刻的曉奈心中滿滿的不安正在拼命地膨脹變大,彩霞來找她,她只有不好的預感。明明門前有門鈴,彩霞卻沒有按,而是選擇站在門口等,這也意味著她完全沒有打算『通知』曉奈開門,而是要堵她出門。
──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告訴我,是誰殺了戴恩,好嗎?」
曉奈雖然很想努力控制保持冷靜,但她很確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臉不受控制地變化了。重點是,為什麼彩霞會知道她知道這件事情?雖然這不是直接地看見,但那個人的反應太過明顯,曉奈又看見她與戴恩吵架,已經幾乎能確定她是兇手而已。
「我,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什麼不知道呀。」
「不,妳知道的。」
彩霞的語氣是肯定句,她完全肯定曉奈知情,而且完全否定她的不知情。曉奈看著彩霞,心中不斷地在吶喊,她完全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彩霞會知道她知情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彩霞是『肯定』她知道這件事情。
「早上,妳有經過我吧?」
當曉奈還在無限思考為什麼彩霞知道這件事情時,彩霞不慌不慢地語氣讓她從思考中拉回現實,她才轉為回想早上的事情。那時,她確實為了想接近沁玲,也為了想確認那個人的表情而經過了在哭泣的彩霞的身旁,該不會……
「妳的表情暴露了妳的心聲唷。妳看見了殺人兇手。」
「沒有!我只是在害怕,害怕怎麼又會有殺人事件!」
「呵呵,是嗎?可是妳的表情並不是害怕,而是驚恐。」
「不是!我是因為看到死的人是戴恩而驚恐而已!」
「是,有一半是。妳因為看到死的人是戴恩,所以驚;因為妳看見了殺人兇手,所以恐。不是嗎?」
彩霞表現得越是從容不迫,曉奈就越是感到慌張。雖然她幾乎可以肯定是誰,但畢竟不是個百分百值,她不想冤枉人。但更重要的不僅是如此,而是現在的彩霞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她如果說出來了,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總,總之,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現在很忙,我要走了!」
「說起來啊……」
因為害怕繼續被追問,正當曉奈想強硬地拉著沁玲離開時,彩霞突然改變了語氣,讓曉奈反射性地停下了腳步。現在不管彩霞說什麼,她都很害怕,她那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與那知曉一切的語氣,讓她感到非常不安與害怕!
「不久前,好像發現了那兩兄弟的遺體的樣子,對吧?好像是……六、七點左右的時候……」
『撲通!』曉奈的心中一緊,她那不好的預感要發生了。不在場的彩霞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而她又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難道她知道了什麼事情嗎?
「是,是啊……那件事情怎麼了嗎?」
「那時候,妳和那邊的那個沁玲,都被懷疑是兇手,對吧?」
「妳到底想說什麼嘛?」
慢條斯理的詢問讓不安急速成長,焦躁不安的心情幾乎快將曉奈逼瘋了,被逼得無法保持冷靜的曉奈幾乎是用低吼的方式吼向彩霞,但這也間接表明了她心裡有鬼。彩霞的嘴角微微勾起,她輕緩地撩起自己的頭髮並往後撥,接下來她說的話,讓她感到心驚──
「妳似乎說,妳當時和沁玲在一樓的日式料理店探索,對吧?」
「對……對啊,怎麼了嗎?」
曉奈的心中滿滿都是無數的為什麼,但沒多久她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廚具。她把沁玲留在房間,自己一個人前往日式料理店想去清理廚具的時候,那些廚具已經被清理乾淨了的事情。若她是從若雪或元維那聽說在七樓的事情的話,那麼該不會那些廚具是……
「妳剛剛去一樓看過那些清理好的廚具了嗎?」
──冰冷。不好的預感成真了,曉奈體內的血液隨著彩霞說的話變得冰涼,曉奈這句話的意義,只有她和清洗了那些廚具的人才知道那代表什麼──
代表著,『我看見了妳是自己一個人探索的』意思。
「那些……怎麼了嗎?」
「一開始,沁玲被文翰帶走,妳去找那個叫幽蘭的孩子,可是被她趕走了,妳就自己一個人探索,妳去了日式料理店,找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做了便當吃,後來接到電話,妳就匆匆離開了……」
看著曉奈,彩霞看了一眼後方的沁玲,又繼續看向已經沉默不語的曉奈,又繼續開口說:「妳帶著沁玲進入妳的房間,過了段時間,妳離開房間去了一趟二樓,後來又偷偷摸摸地回到妳的房間,又過了一段時間,妳又帶著沁玲離開,去了七樓……我有說錯什麼嗎?」
──恐懼。曉奈的恐懼來源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彩霞知道所有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她被跟蹤了,而且是從早上開始就被跟蹤了。雖然很明顯她從一樓前往五樓那段與事實有一點地出入,但那並不重要,因為最重要的事情都被看見了──
為什麼?為什麼彩霞要跟蹤自己?難道是因為她斷定自己知道誰是殺手,所以才跟蹤自己,想找機會逼問自己,卻意外地目擊到整個過程?雖然真的很湊巧被看見,但此刻曉奈害怕地已經不是『被看見』了這件事情,而是彩霞的行為很可怕。
──戴恩的死,對彩霞的打擊怎麼這麼大?
「而且啊……妳後面的這個孩子……似乎換了三件衣服唷?」
「妳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啊。」
不知什麼時候拿出手機的彩霞用手指在手機上滑動著,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後,彩霞將手機畫面反轉過來讓曉奈看,這次也讓曉奈徹底沒了聲音──
那是偷拍照。彩霞讓她看的照片有兩張,而且兩張照片裡都有她的存在,很明顯彩霞最主要是想拍她,但她卻很湊巧地拍下了沁玲的服裝。
早上的沁玲,穿著一件白色短袖上衣搭細帶的天藍色連身裙,彩霞拍到的那幕正好是文翰正在將沁玲拉走,曉奈正在往後看的一幕。第二張照片,是曉奈正在將沁玲從自己的房間帶走,那是一件白藍細直條紋的長衣,曉奈平時會搭一件白色的短褲,但因為沁玲相當矮小,所以曉奈就讓沁玲直接當著連身裙穿。
而現在的沁玲,穿著的是曉奈的一件白色的毛織短衣,搭一件紅色的高腰短裙,因為衣服本身是短的,所以穿在沁玲身上不會太長,只是高腰裙會變成及膝裙而已,並不會太奇怪。
但如果搭上彩霞的那兩張照片,只要是常人都會奇怪為什麼會有人一天內換三件衣服。若說是弄髒了,她又拿不出沁玲最初穿的那套服裝。因為那套服裝是非常淺色的衣服,即便洗了,血液也已經有些滲透進衣服了,不可能不會被看出那曾經染過血跡。
「怎麼不說話了呢?」
「我……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要走了!」
因為實在無法回答彩霞的問題,曉奈佯裝憤怒想趕緊帶著沁玲離開,但後方的沁玲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聲,曉奈趕緊停下腳步往回頭看,她也看見了彩霞正在抓著沁玲的另一隻手臂,並帶著微笑看著她。
「曉奈啊,妳覺得,如果我把我看到的事情,還有沁玲的衣服的事情告訴若雪,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威脅。
因為彩霞想從她這裡知道殺害戴恩的兇手,所以她刻意沒告訴任何人曉奈幫沁玲隱瞞她是兇手的事情,以此威脅曉奈,讓曉奈不得不告訴她這個情報。但曉奈很害怕,做到這種地步的彩霞在知道誰是殺害戴恩的兇手後,是不是真的會出現第二條人命?
「我說!妳不要再按了!」
看見彩霞手的動作,曉奈的頭『嗡』的一聲變得空白,她趕緊制止了彩霞的動作,彩霞也停下了動作,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著面如土色的曉奈,她詢問道:「那麼,妳是不是能告訴我是誰了呢?」
「……妳知道了要做什麼呢?」
「妳放心吧,達成我的目的後,我不會再對妳們做什麼了。」
「我不是那個意──」
「妳有不告訴我的選擇嗎?」
曉奈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如果想幫沁玲,她就一定得告訴她是誰殺了戴恩;但如果她說了,那彩凜那邊就有可能會出事。她不想做選擇,但她沒辦法不做選擇,否則彩霞會自己幫她選擇。如果她只能救一個人,她能選擇的,只有……
「……我也不是百分百確定,但……應該是彩凜。」
「……是姐姐嗎……」
彩霞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她放開了沁玲的手臂,沁玲也趕緊趁機躲到曉奈的身後,不敢繼續待在彩霞的附近。彩霞收起了手機,並轉身離開。她推開樓梯的門,離開前回頭向她們露出微笑:「謝謝妳啦,曉.奈.。」
看著彩霞離開,曉奈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遲來的顫抖讓曉奈完全無法移動身體,她腦子一片空白,她已經忘了她出門的理由,罪惡感襲來,她心中只剩下一種想法──
「我……到底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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