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的吧……」
曉奈無法相信眼前的情況。到昨天為止,她都還活生生的站在那;到昨天為止,她都還在對自己冷眼相對──為什麼,如今卻什麼反應都沒有了呢?雖然曉奈並不是很喜歡孟華,但不代表她會希望她用這種方式『離開』……
崩潰的幽蘭趴在床上抱著孟華的身體,悲慟的哭喊聲不斷地在刺痛曉奈的心,只可惜那個她流淚的對象已永遠的停止了呼吸。在曉奈的印象裡,幽蘭一直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表現,也不愛說話,她常常透過她的眼睛去明白她的想法,而不是這種情緒表現的方式了解。
──她真的很珍視孟華。
「小幽……」
「曉奈,妳過來了?」
正想出聲叫幽蘭的時候,曉奈的背後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與熟悉的說話聲,她回過頭看,才知道是亞朗帶著其他人過來了。有些人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有些人卻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僅有少許一部分的人還露出恐懼和不安的神情。
──不會害怕與不安的人是因為都開始習慣了,還是因為遇害的不是自己所認識的人或是自己的關係呢?
武哲推了推眼鏡,從亞朗背後走向前來,想開始替孟華驗屍。查覺到武哲的動作,幽蘭猛地拖開了幽蘭,有些情緒失控地尖喊道:「不要過來!不准碰孟華姐姐!是你們害死她的!是你們──!!」
「小幽!」
曉奈開始感到害怕。現在的幽蘭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幽蘭。認識她多年,她從來沒有看過幽蘭有過這麼失控的舉動,認識她這麼多年,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幽蘭都稱呼孟華為『孟華姐姐』這件事情……
因為幽蘭拼了命地不願放手,最後幽蘭在曉奈與其他女生們的幫助下將她拉開,但她在被拉開後就頭也不回地衝回自己的房間並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任憑其他人怎麼叫喚都不肯給任何反應。
「幽蘭小姐不管怎樣都不肯出來呢……」
「沒辦法,小幽一旦變這樣就不肯出來了……不是彩凜小姐的錯。」
「那個……比起那些……」
因為剛剛最主要拉開幽蘭的人是彩凜,曉奈看見彩凜有些困擾又愧疚的表情,曉奈趕緊安撫彩凜,表示並不是彩凜的錯。這時,在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若雪突然開口了,並用非常古怪的表情看向曉奈說:「妳……確定不去換個衣服嗎?或者……穿個鞋子之類的……」
「咦?」
聽了若雪說的話,曉奈才突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現在的情況。因為剛剛她聽見幽蘭的哭喊聲匆匆忙忙跑出來的,但她昨晚洗好澡後換上的衣服是睡衣,所以她現在的服裝非常的清涼暴露,加上她連室內拖也沒穿就跑出來,所以腳還是赤裸的……
「…………對不起!」
頂著滿臉的通紅,曉奈用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衝回了房間,並將房門迅速關上。雖然是因為緊急情況,但她沒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原本還覺得沒什麼,但一旦被提醒,真的會覺得非常地羞恥啊……
在準備換衣服時,她突然聽見手機沒電的通知音,她才想起自己昨天用著手機睡著了的事情。她爬上床準備將手機拿去充電時,她赫然發現手機螢幕上顯示著『錄音中,五小時十二分鐘』的提示。
「……欸?我、我昨天有錄音嗎?那不就把我睡覺時發出的聲音都錄進去了……」
懷著羞恥心趕緊將錄音關閉並刪除,曉奈趕緊將睡衣脫下並從換衣間拿出一般的日常服,但手的動作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濃厚的罪惡感由心中逐漸蔓延開來--孟華姐死了,自己雖然很震驚,甚至有點小難過,但沒有除此以外的感情的自己……是不是證明自己其實也對孟華姐也很沒有心呢?
甩了甩頭將自己的念頭拋開,曉奈趕緊將衣服換上,並去浴室稍微清洗了自己的腳底板,才穿上鞋子離開房間去找其他人。這個時候的武哲已經驗好屍體從房間出來了,似乎已經在和其他人談論這件事情的樣子,曉奈走過去的時候她似乎已經錯過一些報告結果了。
「……脖子上有明顯的手掌勒痕,很明顯是被人勒死的,但有被重複用力勒的痕跡,無法確定實際手掌大小,但能藉由這種行兇方式推斷是男性所為。死者嘴中被塞入男性的性器,能確定是真正的男人的性器,因此可以推斷此為第一名死者的性器。」
「為、為什麼那種東西會在孟華姐嘴裡……」
「不重要。只能推斷割下第一名死者的性器的人與殺死死者孟華的人是同一個人所為。」
武哲下了判斷後,曉奈開始陷入了沉思中。
「另外,根據屍斑的出現狀況推斷,死亡時間判斷是六小時到七小時之前,現在的時間是八點二十三分,所以推斷遭到殺害的時間是半夜一點半至二點半之間。」
「咦……」
──一點半至三點半……不就是她還醒著的時候嗎?她那時還曾一度出過房門,難道……那時其實兇手正在行兇?又或者是,還在孟華姐的房間?
「怎麼了?」
因為查覺到曉奈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亞朗擔心地拍了拍曉奈的背關心道。在亞朗拍她的背的時候,曉奈已經回過神了,她也注意到其他人正在看著自己,她有些緊張又害怕被誤解為犯人,但覺得不說會更有嫌疑,她只好開口將事情說出口。
「那、那個時間點……我還醒著,而且還一度出過房門,但我沒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或人……」
「妳還醒著?」
「妳怎麼知道確切的時間?」
「妳離開房間做什麼?」
「那、那個……」
「冷靜點,慢慢回答吧,你們也別這麼心急著問。」
被連環問題砲轟的曉奈陷入極度恐慌的狀態,好在亞朗趕緊開口替曉奈說話,讓曉奈有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曉奈終於冷靜下來後,開始回想他們剛剛問的問題與答案,才終於開口說話。
「會還沒睡是因為在想事情,會知道時間是因為我睡著的時候我……我似乎不小心按到錄音鍵……錄音時間是五小時以上,所以六小時前我還醒著……離開房間是因──」
「妳說妳錄了音,那錄音檔呢?」
在若雪的質問下,曉奈的臉瞬間刷白,因為她拿不出那份錄音檔了──因為她刪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打呼,她當時只想到自己睡覺的聲音有可能被自己不小心錄進去了,就趕緊把它刪了,並沒有想過那可能會有什麼證據留在裡面的可能性。
「我……刪掉了。」
「刪了?」
感受到若雪懷疑的視線,曉奈趕緊出聲解釋道:「因、因為我想到什麼聲音可能被錄進去,很緊張,所以我就刪掉了!我沒有想到這麼多!」
「但是,死在裡面的孟華與妳的關係並不好,不是嗎?」
曉奈的腦子『嗡』的一聲停止了運作。她雖然知道若雪很聰明,但她沒想到若雪觀察如此細微,她與孟華之間關係不好的事情也會被發覺到。本來就堅信著是『殺人事件』的若雪在曉奈的可疑的舉動下順利地對她產生了質疑。
「昨天孟華很明顯地帶著那位幽蘭小姐避開了與妳探索同樓層的可能性。這種避開的行為,是不是因為她發覺那名男死者是妳殺的,然後妳為了殺人滅口,就將孟華也給──」
「等等,我覺得妳的語言中有矛盾。剛剛武哲醫生也說了,犯人是男性,曉奈是女生,怎麼樣也沒有辦法有力氣將孟華勒死吧?而且既然孟華已經懷疑曉奈殺了第一名死者,怎麼可能還會開門給曉奈呢?」
亞朗趕緊出聲坦護了被若雪針對的曉奈。曉奈正因為亞朗的話語感到有些微的安心感動,他的話又再一次被若雪否決了。
「力氣並不是問題,畢竟這世界無奇不有,沒有鍛鍊過身體,外表纖瘦的女性天生就擁有怪力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的。開門的問題的話,我想身為第一發現者的你和幽蘭已經給我們答案了,不是嗎?」
亞朗和幽蘭給了答案?曉奈對若雪的發言感到不解與震驚,她看向亞朗,而此刻的亞朗正抿著嘴巴看著若雪,似乎明白若雪的答案,但並不想說出口。
「雖然我們身上有房門的鑰匙卡,但實際上因為前台已經沒有人了,所以其實可以去前台將備用鑰匙卡拿到手後再回來打開房門,所以這完全不成問題。」
備用鑰匙卡!這五個字在曉奈腦中轟炸開來。對啊,因為有時會發生客人不小心將鑰匙留在房間後離房導致被房門反鎖的事情,更何況是這種離開後就會自動上鎖的房門,旅館肯定都會配備備用鑰匙。現在的旅館除了他們以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所以入手備用鑰匙卡成了毫無難度的問題──
「雖然房間裡有額外的鎖,如今沒有鎖上的理由恐怕是因為你在她還清醒的狀態入侵的,代表說妳身上有可能會有孟華抵抗時造成的傷,這就是妳穿著長袖衣服的理由對吧?武哲醫生,請你替她坐個身體檢查吧!」
完全認定曉奈是犯人的若雪走向前穿過亞朗抓住了曉奈的手,曉奈因為還無法理解現況而導致還處於呆滯狀態,連自己的手被若雪抓住了也沒發現。當她回過神時,武哲正朝自己的方向緩緩走來,並伸出手打算碰曉奈時,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景象在腦海裡扭曲變化成一名黑色的人朝自己伸出手,並用很可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情景。
「不要──不要碰我────!!」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曉奈用力地甩開了若雪的手,並蹲下身體抱著大腿瘋狂地發著抖,極度的恐懼讓她徹底地失去了理智,不管旁人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反應,只要有人碰她她就會發出尖叫聲,並不斷地喃喃低語說『不要碰我』或『救救我』等等意義不明的話。
「這到底是……」
「這位小姐有男性恐懼症。」
「男性恐懼症?」
雖然其他人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曉奈會變成這樣,但武哲是個擁有資深經歷的醫生,他已經看出曉奈的動作意味著什麼。也正因為如此,曉奈也間接地證明了自己不是兇手的事實。
「那為什麼她能接受這個男人的碰觸?」
「妳誤解了,其實過多的碰觸她也會害怕,最初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連話都不敢和我說,相處了兩年才有這樣的結果。」
「這……」
若雪在這時候已經知道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事情了。或許她有可能殺了孟華,但這種恐懼症是不可能靠矇眼就能克服的事情,第一名死者的『遺物』出現在第二名死者身上,就意味著兩個死者是同一名犯人所為,曉奈不可能殺害第一名死者,也就代表曉奈不是兇手了。
「意味著,這位小姐不會是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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