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靈：生命之石 - 章十：歐爾卡．歐珀

章十：歐爾卡．歐珀

　　默林──正如同它名字的意思，除了偶爾的蟲鳴外，連鳥啼都聽不到。走在沙地上只能聽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還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聽說附近會有從卡弗卡那來的盜賊團、也有來自納多魯特的亡命之徒；然而，在怪物出沒的消息走漏之後，這座森林連生物都幾乎銷聲匿跡。

　　歐爾卡．歐珀感覺有些不太自在。她自認她是最自私的人，所以她從來都不知道怎麼跟無私的傢伙相處。比如說跟在她斜後方這位，佇著拐杖，腳步有些搖晃的女士。大概一小時前，諾埃爾在納多魯特北城門叫住了她，並且表示要跟著自己一起前往。然後一直到現在，她就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後面。

　　終於受不了這份沉寂的空氣的歐爾卡轉過身去，有些焦躁地問道：「妳確定奧克維不跟著來？我以為妳們幾乎形影不離，像是個連體嬰。」

　　「噢。」諾埃爾表情顯得略是尷尬，她心虛地看向一旁，好像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她──她有點累。您知道，畢竟她之前跟巢打了一架。」

　　「喔？」歐爾卡表現得有些好奇，笑容也帶點狡黠。「我以為動手的只有謝維琳，朴世尹不是還吃了藥丸結果派不上用場嗎？過這點時間，她就退化成這樣了？」

　　「呃。對。她說她累了，要在房間休息。」

　　歐爾卡挑起眉頭，「妳說『她累了』？妳們的關係好到她會在妳面前說她累了？」

　　諾埃爾有些不太自在地轉著眼珠子，一會看著天空，一會看著地板，就是不敢直視歐爾卡灰暗的瞳孔。「對。我們感情很好，我以為您知道。我是說，謝維琳他們應該有講，對吧？她幫了我很多。」

　　「喔──」歐爾卡雙手抱胸，用鼻子哼了兩下，「我看得出來的，小諾埃爾。妳該不會是用了……某種出奇不意，會讓以為自己有力量所以沒有防備的代行者直接昏睡過去的方法吧？我記得妳特別擅長這個。畢竟妳的靈也是上級靈。」

　　當諾埃爾的視線開始明顯的躲閃，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歐爾卡自己猜對了。她忍不住大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而這讓諾埃爾感到一陣疑惑，還有不解。

　　「我的天。妳烙印暈眩在那傢伙身上，然後讓那傢伙一個人在妳們的旅館裡睡大頭覺？」歐爾卡幾乎要拍手，「這算甚麼？踢到鐵板嗎？那傢伙居然被妳暗算。榮帝的，我可以因為這件事情取笑她一整個榮耀年。大名鼎鼎的格溫．麥茲被一個瘸了腿的締結者放倒了！」

　　諾埃爾有些尷尬。她開始後悔自己沒有聽從奧克維的建議，跟朴世尹比起來，歐爾卡．歐珀看起來是比較難以將其當作正常人看待。不過，畢竟代行者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啊──不過如果是妳的話，我反而不意外呢。畢竟小諾埃爾對那傢伙而言，就是個值得託付一切信任的對象？不過她醒來的時候肯定會覺得很挫折吧。居然被妳暗算了，明明很信任妳的說。」

　　「那是──」

　　「哈哈，不用這麼緊張，小諾埃爾。那傢伙的毛病我也是知道的。」歐爾卡攤攤手，將逐漸變小的笑聲壓抑在自己的喉頭。「明明跟我們也沒差上多少，卻總是表現得抑鬱寡歡的樣子。當她面對陌生人，擺出那個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臉的時候，我總會認不出這是誰──她就像戴上面具。」

　　「……雖然很想替她講點好話但我竟無法反駁……」諾埃爾的苦笑帶了些無奈，「不過我不困擾。畢竟，能夠讓她以格溫．麥茲的身分輕鬆相處的人……也沒有多少了吧。」

　　歐爾卡嗯哼一聲，轉過身子，繼續朝著耶里河的方向走去。「說到這個，小諾埃爾，妳知道為什麼她會以奧克塔維爾的身分過日子嗎？」

　　諾埃爾快步跟上。儘管歐爾卡為了她不方便的腳放慢了腳步，但她仍顯得有些吃力。歐爾卡那一米七的身高，加上修長的小腿，即使她灰暗深邃的瞳孔總是無神，漆黑短髮也像是沒有整理過，甚至日日都是一樣的穿著──簡單的黑色素T與黑色大風衣──在許多人眼裡，她也算是俊俏的。難怪布倫娜．弗倫希對其讚賞有加，雖然有大多數原因不是因為她的外貌。

　　「她沒有說過。我對她有太多未知的事情，這總讓我感覺和她處在不同世界。」諾埃爾邊走邊說，她讓她的締結靈──厄內斯特──在她腳下小小烙印了一個符文。排斥的符文令她能夠抬腳抬得更快，同時移動得更快。「但我想，如果她不想說的話，我不會去強迫她。」

　　歐爾卡輕笑。「妳真是個溫柔的人，是吧？難怪奧克維義無反顧地跌進妳的溫和裡。不過，我想妳是應該要知道的。如果妳真的希望她好的話──我想她不是不想妳知道，而是她自己不願再度面對那個過去。那牽扯到她的無力、失去，還有一連串難以抑止的悲劇。」

　　「她有跟我提過。她說……變成巢的人……」

　　「是啊。雖然對代行者來說，理論上是不會忘記的；但是她不是正規的。儘管她持有的力量不比我們弱，吃下藥丸也有辦法和我們一樣獲得更強的力量，但是……她終究與我們不同。我們是死者，但她仍是生者。她仍被世界摟獲，被法則規範。」歐爾卡嘆著氣。「我曾經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如此自怨自艾，但我越來越能體會。當所有人都跟她在同一個地方起步，可是她與終點的距離卻比其他人來得短的時候，無力感會排山倒海而來。」

　　「……所以她成了奧克塔維爾？為了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而不是代行者？」

　　「畢竟當一個正常人，比當一個法規外的人容易。我們只需要跟著人群走，不需要挑戰沒人走過的小徑，對吧？」歐爾卡微笑。「小諾埃爾就很常做出一般人不會做的事情呢，我很欣賞喔。」

　　「就算您這麼說我也不會開心……」諾埃爾小小嘟噥一聲，接著，她又開口。「但是──」

　　「但是？」

　　諾埃爾吞了吞口水，像是下了很大一個決心。她從沒有對別人──甚至是謝維琳──說出她對奧克塔維爾，或者說，格溫．麥茲這個人的評價。「她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停下來吧。」

　　歐爾卡緩緩停下腳步。她轉著腳跟，回過頭去。「對，」她彷彿喃喃自語，「對。她不是這種人。她在我們之間，反而是最勇敢的人。不管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跟莉卡在一起的時候。」

　　彷彿想起什麼幸福的事情，歐爾卡露出微笑。她緩緩搖頭，嘆息著說：「我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見那傢伙笑了。不是指平常偽裝的那種笑，而是真心的。雖然我很意外她會對妳敞開心房，但是這是好事。我想，跟妳在一起的時候也會讓她忘記以前的事情吧。」

　　「榮帝之戰嗎？」諾埃爾敲著拐杖，語氣急躁。每當她提起這幾個字，或是其他人說到時，奧克維總會露出她無法理解，卻很悲傷的表情。未知的事情太多了。

　　「那是其中一個原因。戰爭……畢竟不像現在這樣的和平年代。打打殺殺，滿手是血。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不會在衣服上聞到血味，即使我穿的是乾淨的新衣服。」歐爾卡無奈的笑著說，「力量會使人腐敗，尤其是可以統領世界的強大力量。榮帝給我們代行者的權能，但我們畢竟是人。很可笑吧？我們被派來維持大陸秩序，但彼此卻因為力量自相殘殺。」

　　諾埃爾靜靜聽著。

　　「榮帝之戰聽著似乎很重要，但其實一切爭鬥都是出自於榮帝帶來的代行者們。因為有代行者的存在，塔納辛的人便試圖讓一名締結者擁有兩個締結靈。但是他們沒有成功過。世界的規則不容許被破壞，或是違背。當有人嘗試違背時，世界一定會抓到他。」

　　諾埃爾停下來。她撐著枴杖，直視著轉過頭來的歐爾卡。她碧綠色的眼睛裡倒映著正在微笑的代行者的身影。她的笑容太過悲傷，就像是她經常看到的那樣。奧克維總是那樣微笑。難道代行者都習慣用笑容將悲傷掩蓋嗎？那他們肯定是不成功的演員。

　　「規則是不能被打破的，所以世界的規則會懲罰他們。」

　　諾埃爾沒有聽懂。然而，她沒來得及問出「那是什麼意思」。隨著烙印、圖騰在她腳下拋射光芒，一陣刺耳的尖叫在大地上迴響。歐爾卡的笑容固定，目光帶著震驚──諾埃爾順著她的視線回過頭。

　　她只來得及看到一整片黑色線條，還有藏在線條內的血紅色眼睛。彷彿惡魔一般。接著，排斥的符文強烈地將她擊飛，力道大得連她的枴杖都被折半；而諾埃爾整個人被暴力地拋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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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劑：

　　在吃下藥丸後，因為強烈的副作用的緣故，通常代行者們感到不適的時候就得主動吃下抑制劑來解除藥丸的影響（變回普通人的藥丸）。

　　外貌通常是一顆黑色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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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歐爾卡．歐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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