鴴湖少女 Stiltlake Girls - 第三章無人的泳池_[鴴]

第三章無人的泳池

/鴴湖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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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可以跑很快。以前還在學校的時候，她總是跑大隊接力最後一棒。

她可以跑得比很多男生還快，當小楠被欺負時，她總能火速抵達現場，好好修理那些毛沒長齊的傢伙。

校慶的大隊接力，倒數第二棒的男生在入彎時跌跤，把棒交給ㄗㄗ的時候，已經落後隔壁班一大段距離。

「接！」ㄗㄗ退後三大步從男孩手中抽走接力棒，開始追。

她一直追，一直追，風灌進她的運動服裡，灌進她的肺中。吸，吐吐，吸吐吐……。操場上同學吶喊著她的名字，全班的同學都緊盯著。

最後直線。肺彷彿在燃燒，領先的男孩回頭望了一眼，也追太快了吧？ㄗㄗ的手刀切破風阻，七月的太陽照耀接力棒的金漆，光與影不斷在眼前交織，吸，吐吐，吸，吐吐，彷彿下一秒就要飛起。

盛夏的堆積雲形成各式誇張的形狀，躺臥在沒有瑕疵的藍天。雄蟬齊聲鳴唱，彷彿是在竭力嘶吼，如同操場上的學生們，沒有人想在這個美麗的夏天留下遺憾。

壓過終點線，ㄗㄗ癱軟在跑道上。腦袋因為缺氧而一片空白，ㄗㄗ抬頭問簇擁而上的同學，贏了嗎？我有超車嗎？背著光，她看不清同學的表情。

不妙，怎麼會那麼喘？ㄗㄗ感覺自己的氣管緊縮。痰液閉鎖窄小的氣道，喘鳴的聲音壓進耳中。

「擴張劑。」ㄗㄗ勉強用氣音擠出三個字，她指著自己的嘴巴，嘴唇已經開始發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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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

ㄗㄗ在幽暗的空間裡深吸了口支氣管擴張劑，她感覺到藥粉游進肺中，好像更心安了一點。

方才火裡的影子，小楠的消失，一時間ㄗㄗ恐慌地喘了起來，還好擴張劑有帶。擴張劑上的計數器往前走了一小格，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走到「0」了該怎麼辦？

但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首先要找出小楠，對，找。

她擦乾眼淚，握緊手電筒，又喊了一聲：「楠！」聲音在空間裡迴盪，再悄悄被黑暗吸收。

身後的火爐已經停止燃燒，小小的窗子裡一片漆黑。

ㄗㄗ想到小楠每次出事都是她去救援，努力擠出笑容，好像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空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門，上面有一些細致的雕花，ㄗㄗ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門推開。沉重的鐵門發出不悅的怒吼聲，刮花了石磚。

「這門那麼重，小楠不可能是從這裡離開的吧？」ㄗㄗ心想。

門後的空間晶透明亮，一時間ㄗㄗ還無法適應光線，她從指縫中看見天花板上的水紋，還有霧氣。溫暖的霧氣。水氣裡有一股藥水的氣息，不是以前室內泳池消毒水的氣味，是一股更刺鼻的腥。

眼前是一座池子，池水是黃綠色的，水面飄著薄薄的霧氣。水池中有許多有磁磚隔起的小隔間。水不深，應該只到ㄗㄗ的胸口。

池的對角有一個黑色的大帆布袋，放置在其中一格的隔間裡，載浮載沉。

ㄗㄗ走了過去想一探究竟。袋子的中間有一個拉鍊，拉鍊上有吊牌，字跡被水沾濕看不清楚。

她愣了一下，想把袋子打開。

便慢慢地滑動拉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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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幹嘛？」後面一個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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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反射性地抽起襪子裡的折疊刀，轉身將刀刃抵住那人的喉頭。

見到小楠的時候ㄗㄗ整個人軟掉了，所有緊繃的肌肉放鬆，一不注意，跌進池裡。

池水很溫暖。

ㄗㄗ看著泡沫滑過鼻頭，看著柔和的光線在池底舞動，看著岸上笑著的小楠。

「妳怎麼進來的？」ㄗㄗ靠在池壁上問。

「從麵包烤爐爬過來的唷！」小楠用沾滿白灰的雙手指著爐口。

ㄗㄗ仔細一看，原來爐口一路通到此處。她猜想池水應該是被鍋爐加熱了。

「要不要下來？水裡面很溫暖唷。」ㄗㄗ要小楠把衣服給脫了，一起進到水裡。小楠先是把腳尖往水裡探了探，然後才慢慢倒退進到池中。

「啊——。好舒服唷。」小楠跌入ㄗㄗ的懷裡，融化。

窗外的樹影漸漸爬入池中，陽光斜照，少女戲水的聲音在空間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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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起身把衣服也脫了，放在爐台旁的架子上，外衣的水滴在溫熱鐵壁上嘶嘶作響。她再從背包中拿出毛巾坐在池邊開始擦頭髮。

小楠用狗爬式游了過來，盯著ㄗㄗ的身體。

「幹嘛？」

「毛。」小楠伸出手指撥弄ㄗㄗ下方的毛。毛髮初長，稀疏但輕輕柔柔，和ㄗㄗ的頭髮一樣都是銀白色的。

ㄗㄗ馬上緊閉雙腿，用力踢水叫妹妹滾開，小楠也不甘示弱潑水反擊。水花聲在空間裡迴盪。

ㄗㄗ大笑，她看見水霧之中浮現淡淡的彩虹，看見小楠杏色的嘴唇，看見天邊一朵長的像臘腸狗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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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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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一個人影，正貼著玻璃從外頭窺視，雙手架在眉梢，詭異的笑。

ㄗㄗ猛然起身，那人影便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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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乾身體後，少女們走出建築，在林間的空地上祈禱。ㄗㄗ一邊祈禱一邊把感知的範圍擴大，卻毫無斬獲。

祈禱完畢後，她們著衣趕緊出發，ㄗㄗ想在入夜前離開林線。回程時的腳步沉重，松針被踩過時散發淡淡的草木香氣。

小楠偷偷從地上撿了顆松果，塞進姐姐的背包外袋。

「ㄗㄗ。」小楠拉住ㄗㄗ的衣袖。

ㄗㄗ腦子還在處理剛剛遇到的一切事物，試圖去理解這其中所代表的意義。深林中詭異的建築、不斷出現的黑影、火中的手。思緒被小楠切斷，怎麼了？ㄗㄗ問。

「我們是不是有一天都會死掉？」小楠問，兔子瓶緊緊抱在胸口。

ㄗㄗ停下腳步，在小楠面前蹲了下去，妹妹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小楠也是個敏感的孩子呀，ㄗㄗ心想，即便看不懂那些文字，她也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了吧？

「會害怕嗎？」ㄗㄗ牽起小楠的手。

小楠點點頭，一點點，她說。

ㄗㄗ在腦中想著安慰的話，「大家都會死。」、「所以現在我們要好好活著呀！」、「別怕，姊姊在這。」諸如此類鼓勵的話語。她又想起媽媽的臉，想像她會怎麼回答。

最後她選擇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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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害怕。」ㄗㄗ安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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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東岸吊臂時，夕陽正好落進對岸的林木之中。靠近湖水的矮叢中有夜蟲鳴唱的聲音，叫聲響亮悅耳，人靠近時又驟然消失。ㄗㄗ猜想，春天應該快到了，也許大人們是被大雪給困住而無法前來，待春暖花開之際，就能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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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鴴湖迎來又一次降雪，遠方群山的白帽又增厚了一點。

抵達職員大廈時，ㄗㄗ正思考著，待會的電報要怎麼寫？

「今日調查東南方森林中建物，查獲火爐五口、池一座，其餘無異狀，一切安好，以上。」大概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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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員大廈一樓正門是兩扇厚重的銅門，兩個粗環門把中間繫著工業用鐵鍊，上有一枚大鎖。

應該說，原本有一枚大鎖。而此刻大鎖正躺在淺淺的積雪上。

大鎖被外力破壞，扭曲的廢鐵上有瘋狂敲擊的痕跡。

是誰逃離了大廈？還是誰，又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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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ㄗ睡前讀書心得(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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鴴湖大廈天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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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島與海》這本書。

位於屏東車城的海洋生物博物館中典藏了許多物種的「模式標本」，記錄著世界上許多第一次發現的物種。一位研究員上任後不久，在逛墾丁附近菜市場的時候，便發現當地捕撈的新魚種。魚種被確認、製成標本、發表期刊。

戰爭爆發前，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是全球水族館SCI發表論文最多的機構。(SCI是什麼？之後再找資料。)

以前好像有和爸爸、媽媽、笨蛋妹妹一起去玩過，還在那邊過夜！但好奇怪，那天到底做了什麼，好像都忘了，怎麼會這樣呢？閉上眼睛，只記得魚影在眼皮上留下淺淺的影子。

據說，戰爭發生後，還有堅守崗位的研究員，依然在館內試圖找出解救世界的方法，直到最後。

方梓梓某年某月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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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ㄗㄗ睡前讀書心得〉之內容並不影響劇情發展，時間緊迫的讀者可省略跳過，只是ㄗㄗ會難過一點點而已，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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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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