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的天秤 - 第一章替天行道（4）

女人直直往以白色為主調的開放式廚房走去。把手洗淨後，從廚櫃拿出一整套磨咖啡豆的用具，一一排放在雲石檯面上。

「要嗎？」女人一邊翻找着咖啡豆，一邊詢問慵懶地坐在大型沙發上的男人。

「苦的不要。」

「我哪次沒給你倒一整樽糖和奶進去？」

男人聳聳肩。

女人熟練地稱量咖啡豆的重量，然後把咖啡豆倒進磨研機中，細聽着「咋咋」的磨豆聲，感覺全身的疲累也隨之而散。

「對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又迷路了嗎？」男人問。

「才沒有！當然一切順利，你把我當成誰了？」女人驕傲地「哼」了聲，鼻尖快要翹到天花板上去。

「是是是，我們大名鼎鼎的國際神偷茉莉小姐怎麼可能會在工作時迷路？」

茉莉造作地向男人拋了個媚眼。雖說不是絕世美女，但茉莉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小巧的朱唇和圓圓的鼻子，再加上那冷豔的氣質，若簡單打扮一番，也是能夠吸引不少人回頭的。

可是，男人毫不領情，直接打了個冷抖，雞皮疙瘩掉滿地。

「不過就是工作以外的時候總愛迷路。」他補上一句。

「反差萌，沒有聽過嗎？」茉莉再裝可愛地送了一個飛吻，看到男人的臉色白了截，方心滿意足地繼續泡她的咖啡。「說起來，這些儲物的地方是不是越來越奇怪和難找？上次是某間偏僻餐廳的食材庫，這次是隱藏在樓上的洗衣店。之前那些倉庫不能用了嗎？」茉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並慢條斯理地把熱水倒進咖啡粉中。她手勢平穩，緩緩地順時針方向倒水，幼細的咖啡粉漸漸變得深啡色和濕潤。

「客戶開始多，總不能太頻繁去相同的地方，所以我在網上找了些能代管東西的地方。」

「網上連這種東西也找得到嗎？」

「只要懂得門路和能付錢。」男人比了個「錢」的手勢。

「那你把地址和取貨方法告訴客人了嗎？」

「當然，早傳了訊息。我也叮囑過他們，要他們短期內不要去拿，先待風頭過了，才把它移走。最重要是不能再讓任何人得知它的所在地。」

「你猜會不會提早在展覽結束前就東窗事發？」茉莉興奮地問。

「只要博物館的人沒有心血來潮再檢驗一遍就一定不會暴露。雖說我們特地留下一件必定通不過檢驗的贋品，但也不至於假到看一眼就被發現。」

「唔⋯⋯收尾工夫你都弄好了嗎？」茉莉稍嫌可惜地噘嘴。

男人豎起姆指，道：「當保險公司開展調查，會發現周秀皓老婆的海外銀行戶口突然多了數千萬元，匯款日期正好是展覽期間。我還動了點手腳，在周秀皓的電話中加入他和一位『買家』討論買賣『貨物』的訊息。」說到「買家」和「貨物」時，男人還用手做了個括號的手勢。

「哼，活該。誰叫他硬搶別人的家傳之寶。」

「待他被保安公司懷疑，我會很合時地把他的財產都掘走，讓他看起來像要畏罪潛逃。」想起之前做資料搜集時看到的銀行結餘，男人不由自主地眉開眼笑，耳邊已聽到最新型號電腦的風扇聲。

「很好！」茉莉滿意地點點頭。

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在現場欣賞周秀皓驚惶失色的樣子。人生，總不能兩全其美。

「你待會會補眠嗎？」工作的話題已告一段落，男人打了個呵欠，問道。

「嗯。」茉莉點點頭。

「那你別喝太多。就算咖啡因對你沒太大效用，也不要狂灌，傷身體。」

「但是⋯⋯我想喝⋯⋯」茉莉可憐兮兮地瞅着男人。

「只能喝一小杯。」可惜，男人連一眼也沒有望過去，換了個坐姿，臉朝上地癱坐在沙發上，只是對着茉莉舉高了一隻食指。懸空不過一秒，他的手便失重似的掉回大腿上。

「好吧，一杯就一杯⋯⋯那剩下的你要全喝掉，別浪費我的咖啡豆。」茉莉鼓起兩腮，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咖啡杯和一個大大的馬克杯。

「我要甜的。」

「真是的，又不給人家喝，又要使喚人家，還多多要求⋯⋯」茉莉嘟囔着，轉身走到雪櫃，打算拿牛奶。此時，她的私人手機發出了「叮」一聲。

「唔？雅怡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她單手拿着牛奶，另一隻手從褲袋中抽出電話。

「肯定是接到學校電話吧？」男人已經開始說不清話來，雙眼不知何時已閉上。

茉莉按出訊息，果不其然是李雅怡傳來的。

「她問我們有沒有空現在去找她。」茉莉抬頭望向沙發，發現男人正在呼呼大睡。「阿峰！」

「⋯⋯唔唔？」阿峰連張嘴也懶，只是從喉嚨發出「甚麼」的聲調。

「雅怡姐喚我們過去。」

阿峰的回答是平穩的呼吸聲。

茉莉見狀，聳聳肩，正打算回覆說只有她能去時，李雅怡又傳來了一條訊息。

「她說會弄早餐給我們吃。」茉莉再次對着客廳大喊。

沙發上的瞌睡蟲聽到「早餐」，勉強動員幾顆還尚算清醒的腦細胞。細胞們分成兩黨，展開激烈的討論，雙方舌劍唇槍，氣氛熾熱得媲美高峰會議。最終，代表饞食的兩顆細胞勝出了，支持睡覺的細胞抱頭痛哭，悔恨不已。

得出結論後，阿峰呻吟了聲，在沙發上緩慢地轉了個身，額頭抵着沙發背，膝蓋放上坐椅，再多偷了數分鐘的小眠才把自己撐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舒適的沙發，伸了個懶腰。

「等我一會。」他慢吞吞地往廁所走去。

「嗯。」茉莉愉快地把咖啡杯放回去，轉而拿出一個跟啤酒杯差不多高的杯子，往裏面倒滿新鮮泡好的咖啡，呵呵竊笑。

現在她不用補眠，那當然要喝咖啡提神。很合理！

她湊近杯子聞了聞，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香醇深層的咖啡香在鼻息間縈繞，驅散了整夜未眠的疲勞，疲憊值快超標的腦細胞全都大聲歡呼「哈利路亞」。

啊，她這輩子都要跟咖啡一起過！

正當她打算仔細地品嚐第一口時，天外飛來一手，從旁搶去了她的杯子。她愕然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瞪着眼瞅着犯人看。對方大口大口地喝下她寶貝的咖啡，再一臉難喝地把杯子放回她的手中。

「好苦。」某人皺着眉，用修長的手指抹了抹嘴，僅遺下這句話便大步離去。

茉莉眨了眨眼，低頭望進明顯輕了許多的杯子，發現只剩半杯不到。

不敢置信、震驚、痛心、些許的怒火⋯⋯種種的情緒混成一團，成功短路了她精明且因徹夜未眠而遲緩的腦袋，好半晌都作不出任何反應。

她珍貴的、香噴噴的咖啡⋯⋯阿峰嫌棄的樣子浮現，那緊蹙的眉頭，往下彎的嘴角，微瞇的眼睛，全都在訴說着他有多不喜歡那杯咖啡。

啊，不懂欣賞就別喝她的！而且還是用灌的！灌的！暴殄天物啊！

茉莉在心中怒叫，頭頂直接噴火。

可是，再生氣也不能影響她喝咖啡的好心情。

她深呼吸，冷靜下來。

沒事，她還有半杯在，原本她就只能喝這麼多，對，所以她沒有損失。嗯，沒有損失。嗚嗚⋯⋯

輕啜一口，帶點花香和果氣的酸味充斥味蕾，酸味再進化成温柔的苦味，與花香和果香完美地混和在一起，形成豐富和有層次的味度，猶如置身於花園中。

如同天降甘露，茉莉心中那場烘烘的大火被淋熄。

果然，還得是咖啡。

「你不換衣服嗎？」犯人的聲音突然響起，輕而易舉地打碎了她的好心情。

茉莉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怨恨地瞅着阿峰看，滿眼都是控訴。

被瞪的人倒不痛不癢的，還叮囑道：「別喝這麼多了，本身腸胃都不好了，還一次喝那麼多。」

「才半杯。」言下之意，都怪你，她只有半杯。

「你待會兒不會再喝？」阿峰挑眉，問道。

「⋯⋯」茉莉頓了頓，然後有點心虛地別過視線。

「我想也是。」阿峰哼了聲，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快換衣服，我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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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替天行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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