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我在半夢半醒間便被教授給搖醒了,我想不起來我昨天是怎麼上到床上的,不過應該也不怎麼重要。
「霍克剛剛請人把機票跟行李都送過來了,現在差不多要出發了,搭巴士到機場還要一段時間呢。」
提上子爵準備的行李,我很快便在教授的指引下搭上了前往機場的巴士,在空無一人的巴士上,我稍微檢查了下行李,望著車窗外不斷遠去的街景,這時候羅伯特應該也準備回到故鄉了吧。
忽然間,我想到了,我終於想到了,從遇上羅伯特起,那一直壟罩在心頭上的陰影,究竟正體是什麼,現在我才終於有了答案,印斯茅斯疑雲,那部短篇小說的最後,主角回到故鄉後,發現了那超出自己所能理解的真相,最後迎向了故事的結局。
雖然我很想就這麼叫停巴士,不過從窗外綿延的公路來看,要在回到阿卡姆肯定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默默的祈禱,在他的故事中,因為出現了那些原先沒有的變數而能出現不一樣的結果,畢竟沒有意外的話,我現在正準備前往的地方,遇上的事件,八成也是龐大的世界觀中的一則故事,我只能祈求我們兩人都能自求多福了。
到機場見到飛機時,我猜忽然意識到,子爵昨晚在我說出安排飛機時的表情,或許是我錯怪他了,機場內的飛機並不是記憶中的大型客機,甚至上頭還裝著數個龐大的螺旋槳,裏頭大約只有二十個左右的機位,比起客機,反而更像是比較大台的觀光小飛機,型號是道格拉斯飛行器公司生產的DC-3型。
經過幾個小時的飛行和幾次的落地加油後,飛機停靠在英國某處的機場裡,在子爵的安排下坐上一輛黑色福特的T型車,駕駛是一個寡言的年輕男子,他穿著吊帶和整齊的淺色襯衫,胸前別著米色的蝴蝶結,再放好行李,確認我已經做好後,便啟程出發,一路上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幾乎都要把我給憋壞了,甚至到了目的地的小鎮後,只有將一個寫著子爵姓名的信封交給我便轉身離開了,信封裏頭是一些英鎊和一封手寫信,我決定晚點再來看,只抽出紙鈔後便將信封收了起來。
眼前的小鎮並不如阿卡姆那般興盛,反而處處都透漏著陳腐的氛圍,老舊的矮房、凹凸不平的路面,儘管偶爾還是能見到幾個現代化的設施,不過在那些富有年代的景物旁,反而顯得有些突兀,所幸這裡的居民雖然身材稍微矮小,有些營養不良,但卻和印斯茅斯那種怪異的長相大相逕庭,令我安心了不少,小鎮位在地勢相對平坦的區域,從鎮上的任何一處,都能見到在遠處的山丘上,那棟詭異的建築靜靜地矗立在上頭,像是在監視著小鎮般散發著不詳的氣息,在背向小鎮的那面,則是片怪石嶙峋的懸崖。
雖然不是很想接受現實,不過可惜的是,那棟建築十有八九就是這次委託的目的地。
鎮上林立著一些常見的建築,比如教堂、酒館、旅館那些的,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來形容是再恰當不過的,依照子爵的意思,就算最快,還有幾周才會需要我前去和他的那位友人見面,我也就毫不客氣的享受這難得的平靜了,俗話說的好,用別人的錢喝酒總是特別香,提著行李,我便走進最近的一間酒館。
「隨便來點下酒的,再來1/4品脫的琴酒,有自製(Homemade)的嗎?」
酒館的裝潢明顯的是維持了早期落成時的風格,只是在這基礎上加上些許現代化的設施和管線,不過現在似乎喝酒還有點早了,除了一個趴在鄰桌上呼呼大睡的老人外,酒館裡只有零散的幾個客人,我便坐到了吧台前的空位。
酒水和一盤培根很快被送了上來,我淺嚐了一下,結果卻出乎我意料的美味,自製的琴酒前調是焦糖、柑橘混和著杜松子,入喉後有些許的刺激和奶油香,配上煎的恰到好處的培根實在是令人身心舒暢。
「你是來避暑的嗎?」
吧台內只有一個滿臉鬍渣,大約五十多歲的老男人,頭上戴著已經被油煙燻的泛黃廚師帽,看起來應該曾經是哪裡的大廚吧。
「算……算是吧。」
反正時間還很多,沒有必要急著開始工作。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兒在鐵路修建好之後不常有觀光客呢,你預計在這兒待多久?」
「嗯……或許幾周吧。」
「是嘛,那接下來請多指教啦,我叫湯姆,大家都叫我老湯姆,在鎮上有什麼事情都能問我,也歡迎你到處走走。」
「謝了。」
「不過記得不要太靠近山丘上的那棟修道院,雖然這麼說不太好,現在的屋主也不是個壞人,可我還是建議你,去哪兒都可以,就是別靠那裏太近。」
「我會多注意的……可以再來兩條培根嗎?」
不知不覺,盤裡的培根已經消失了大半,而我大概也才半飽而已。
「沒問題,再來點薯片吧,你等會啊。」
說完便消失在後廚中,不一會便帶著堆成小山的薯片和培根回來。
「就當是歡迎你來到小鎮吧,不用想太多,放開吃。」
「謝謝了。」
「老湯姆,你有推薦的旅社嗎?我看外頭還不少間。」
我將三、四片薯片一口塞下。
「嗯……如果你想住的好點的話,韋德他們家的算是這兒最高級的,好像還曾接待過州長之類的大人物,或是小強森,就是招牌有牛仔帽的那間雖然價格稍微低了點,但品質還是有保證的,最差的話,傑克森,就是招牌剩一半的那間,一個晚上只要一餐左右的價格。」
「是嘛……我想想……」
雖然住宿有人全包了的話,當然是選最貴的,不過我也想在拜訪子爵的友人前多蒐集點周邊的資訊。在我這麼想時,看著角落的樓梯,我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這樣,老湯姆,你這兒的樓上應該還有空房吧,讓我住這兒,我會出這個價格,包兩餐怎麼樣。」
我給出介於三者中間的價格,如果算上能輕鬆地打聽到許多消息的話,倒也不算太貴。
「是有間閒置的房間沒錯啦,也有段時間沒有打掃了,如果你不介意也行,你吃飽要先上去看看嗎?」
「好的。」
用完餐後,我依照他的建議上樓,房間整理的十分整齊,空間不算太大,不過卻有種難得的溫馨感,單人床擺在靠窗的牆邊,床頭旁是一張原木色的寫字桌,上頭只有一盞老舊的桌燈和幾本過時的雜誌,都是些女性向的周刊雜誌,應該是前任使用者留下來的,和老湯姆說的一樣,房間明顯已經一段時間人使用了,到處都留下了薄薄的灰塵。房間裡還有個半敞開的落地衣櫃,裏頭只掛著幾個衣架和疊好的灰白色寢具組,我將行李放下後,又回到一樓。
「我想想,這個價格實在是有點高了,我這兒可沒什麼客房服務啊,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話,換成一天兩餐的話怎麼樣。」
「成交。」
「真乾脆啊,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大衛吧。」
「大衛,房間裡的衣櫃有替換用的寢具,你有時間再換下,需要抹布什麼的房間裡應該也有。」
「好的,這邊是說好的價格,我先付一半吧。」
「沒問題。」
「那麼接下來數周就請多關照了。」
「請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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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空檔,我回到房間中,將整個房間大致的打掃了一遍,將各處的灰塵清掉,換上替換的寢具,我可不想睡到隔天起疹子,做完這些後,我長舒了口氣,坐在寫字桌前,無聊的翻看著那些整理出的雜誌,不過很快我便膩了,裏頭都是些畫家和某些名字長到不行的人給出的評語,實在是十分的無趣,我這才想到,子爵交給我的信封中還有封信,信的開頭,簡單的介紹了小鎮的環境,並為那個接送我的吊帶褲男致歉,我才知道他有個有趣的名字,「浮士德」,並且因為聲帶受過嚴重的傷,算是半個啞巴,這也解釋了他的沉默寡言,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的個性比較不討喜,在剩下的篇幅中,子爵以一句不詳的話語詳細的介紹了那棟山坡上的中的主人,德·拉·普爾的家族和伊克姆修道院的歷史,內容如下:「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不過,我想,知道這些或許能給你一點幫助,伊克姆修道院自十七世紀初便一直荒廢著,在荒廢前,那裏曾發生過一場慘絕人寰的殺人案,當時的主人、他的孩子們和數個僕人都被殘忍的殺害了,儘管直到最後都沒有得出能說服所有人的解釋,但種種的證據和嫌疑都只想了屋主的其中一個兒子,同時也是那個家族唯一的倖存者,伊克姆男爵十一世,同時也是現任主人的直系祖先,雖說修道院被國王給收回,不過他卻沒有一絲的反抗,甚至從沒想過要贖回那棟建築,據傳言稱,在那之後,他像是逃離什麼似的,在維吉尼亞建立了新的家庭,也就是我朋友所在的德-拉-普爾家族,而那棟詭異的建築,儘管被賜予給了不同的主人,卻從來沒有人居住過,甚至打理過,卻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了許多人對那棟建築進行研究,如果用我朋友的話所述,建築採用了數種不同的建築風格,它擁有數座哥德式的塔樓,但在那下方卻是撒克遜式的結構,而房子的地基卻又顯露出更加原始、古老的風格,比如羅馬式、德魯伊式等等,不只如此,地基的位置與設計更是令人摸不著頭緒,它與地面上實心的石灰岩連在一起,同時整棟建築都建在鄰近崖壁的邊緣,在上頭能清楚的鳥瞰著整座安賈斯特村和西方的一座荒涼山谷,儘管那些學者和建築學家對此都抱有極大的興趣,不過對於當地的居民來說,卻是避之不及的魔窟,即使那棟建築早已在現任的主人整頓下,拆除了原先的建築,改成了一棟合宜的宅邸。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令我擔心的,那便是這段曲折離奇的歷史,希望你能藉此保護好的朋友,同時表示你所託付的東西應該幾天內便會送到小鎮。
願 一切安好 霍克 子爵」
閱讀完後,我躺在床上,思考著信中所述,和印斯茅斯那時不同的,我沒有任何的靈感,甚至連那種記憶的堵塞感都沒有出現,只能重新讀上幾遍,再確認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後,便草草的淋浴後,躺上那過硬的床墊,緩緩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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