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屋企人係咪好唔鍾意我?」
我想起孖寶欣家長將我趕出門口時的樣子。那張嘴臉,就跟父親持刀指向我時,一模一樣。何等無情,何等冷漠,每當想起這些面孔,也會生愄。難道因為我在公園大罵了孖寶欣一頓,所以她恨我,不想孖寶欣跟我玩嗎?我後悔當天衝口而出,向孖寶欣破口大罵。如今能夠重遇她,我必須向她道歉,不論她是否記得當天的事。話說回來,我一直以來只知那個趕我出門的人是孖寶欣的家長,但我不知道她們的真實關係。
「唔係,應該係話,唔只係唔鍾意你。」我不懂孖寶欣的意思,請她解釋。
「其實佢係我繼母,佢唔鍾意我同其他小朋友來往。」接着,她慢慢訴說自己跟後母的事情。
孖寶欣搬來柴灣前,她的原生家庭決裂。她的父親在出軌時被妻子捉姦在床,顏面無存的他決定跟妻子離婚和分居。由於男方有較好的經濟能力,所以雙方達成共識,由男方照顧女兒。分居後不久,父親再婚,帶着孖寶欣搬到柴灣。初時,她的母親每個月都會帶同禮物到她家探訪。孖寶欣的GameBoy,正是她母親所送的。後來,她的母親再沒來過。每當孖寶欣問起母親的去向,她的父親也會很惡地叫她閉嘴。這情況重複發生數次後,她不敢在父親面前提起母親。後來,她的父親經常不回家,孖寶欣跟繼母的相處漸多。繼母對她不錯,會煮飯給她吃,又會教她做功課。不過,孖寶欣認為繼母煮的東西,味道及不上母親煮的。而且,繼母教做的功課,很多答案也錯的。有一晚,孖寶欣吃飯時不慎跌爛碗,繼母隨即責罵她。年少不懂事的孖寶欣,在繼母前面大喊:「我要返媽咪!我憎死新媽咪!」這句話的代價很沉重,繼母先摑她耳光,再拿起藤條打她。當繼母停手時,孖寶欣已周身傷痕。
那一夜,孖寶欣痛得徹夜難眠。她在床上,哭得枕頭也濕透了,哭泣聲甚至傳至樓上。凌晨,她的父親才回家。孖寶欣聽見父親跟繼母大吵一場,二人吵得很兇,孖寶欣只能瑟縮在被窩中。翌日,是不用上學的星期六,孖寶欣的父親如常早出晚歸,家中繼續只得孖寶欣與繼母共處。孖寶欣不敢再亂說話,亦不敢不聽繼母的話。
這天下午,我吃過午餐後,出門到其他玩伴的家裏玩耍。經過樓下時,我見到屋裏有一位新搬來的女孩。她坐在沙發上,孤獨地玩洋娃娃,這樣太沉悶了!
「喂喂,女仔,女仔!出嚟一齊去玩啦!」
我隔着鐵閘,對屋內的她說。她望向我,欲言又止。她表情有點驚恐地望向家人,只見她的家人目無表情地望向她,然後又望向我。接着,她的家人緩緩拉開閘,輕輕地說:「6點前返嚟。」
孖寶欣高呼「好嘢!」,然後雀躍地跑出來。這是我們第一次相見,當時的她,笑得燦爛。那時,我沒意識到昨晚大聲哭泣的人是眼前的活潑女孩,也不知道她在昨晚經歷了痛苦的事。
「咁點解之後佢咁唔鍾意我?」
「可能繼母覺得,爸爸心入面仲掛住媽咪。於是佢專登為難我,唔想我同你玩,唔想我過得開心。」
「痴線咩!點可以咁㗎!」
孖寶欣的父親,因為出軌一事對原妻抱着歉疚。離婚後,他對舊愛的思念日益增加。可是,他已再婚,又不敢離棄新妻。在這矛盾心理下,他只好拼命工作,賺取更多金錢養活女兒及給予善養費。在新妻眼中,他是一個曾出軌的不忠者,對他毫無信任。他經常不在家,引起新妻懷疑。新妻不忿自己敵不過他的原妻,對他和原妻的愛情結晶品看不順眼。眼見孖寶欣跟我玩樂時歡樂無比,她便設法奪走孖寶欣的快樂。這是一種復仇,懲罰孖寶欣父親,也懲罰孖寶欣。大人的怨恨,往往會向無辜的小孩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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