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柴灣公園的兒童遊樂場。搖搖板、鞦韆、轉轉團和滑梯,各種玩樂設施都應有盡有,但它們跟我們兒時玩的都不再相同。鞦韆由車輪變成像嬰兒尿片的怪東西,滑梯由鋼板變成塑膠而且矮了很多。還有,那些吊環都不見了。十年,足以讓一個公園面目全非。
「可惜冇咗啲吊環,冇得睇你表演。」2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sYso7Mcn
我懷念孖寶欣輕鬆攀爬吊環的情景,她迅速敏捷地爬到另一端站台,一臉得意。當時,她在另一端站台等待我,但我最終無法爬到過去。
「唔玩吊環喇,點知你會唔會又突然鬧到我喊?」2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TaReDxBqJ
她還記得。有發生過的事,不能像粉筆字,一抹就消失。
「對唔住,我唔應該發你脾氣。」2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KAjapUbSd
當年她有否聽得見我的道歉,都不要緊了。現在她就在我面前,有什麼話未說的,這刻也可以說。遲了十年的道歉,總比來不及開口好。聽見我這句話後,孖寶欣笑着說:「唔緊要,細個嘅嘢冇擺喺心。」她這樣回答後,我的心頭猶如放下大石,埋在心底多年的內疚終釋懷。人總會犯錯,能夠彌補是僥倖。而更幸運的是,道歉過後得到原諒。
我們繼續在柴灣公園走着,池塘仍然有許多魚兒在此暢游。我們坐在池塘旁邊的涼亭,看着魚兒在水中慢慢地游來游去。在塘邊的石頭上,有好幾隻烏龜在此休息。
「你有冇銀仔啊?」我問。孖寶欣從衣袋裏拿出一個散子包,內裏有很多「神沙」。姑媽說過,把銀幣掉進水池,能夠許願。小時候,我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每次來到池塘,也會掉銀幣許願。如今,我做出同樣的事情。
「你許咩願啊?」
「講咗出嚟會唔靈,唔話你知等你心思思!」
接着,她跟我一樣掉了一個銀幣到池裏,雙手合十許願。
「如果有一日池塘入面嘅魚傷晒,一定係人類有太多願望。」
孖寶欣忽然說起聽似很有道理的話。也許,如果有人高興地慶祝願望成真時,代表在某個角落,有人的希望落空了。這世界不完美,能夠願望成真的人只屬少數。
「你話呢度魚會唔會認得我哋吖嗱?」她問。
我斷然否定,理性地回答孖寶欣的問題。一來,魚的記憶力不強,不會記得十年前見過的東西。二來,我不清楚魚的平均壽命有多少,眼前這些魚跟十年前的是否一樣,我們也不知曉。說不定,十年前我們所見的魚兒,現已所剩無幾。
我答得很像在學校考口試,十分認真。或許她只是說說笑,我卻如此認真,使她沒趣。我們都沉默下來,沒有說話,靜靜地看水面的月光倒影。這夜月色很美,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像有許多鑽石在水中閃閃發亮。相比於下午的熱鬧,這刻公園的靜謐令我很舒服。小時候,只懂在下午來玩樂,天黑前就回家,從沒享受過公園裏的寧靜。從繁囂出走,片刻恬靜,確實讓我暫時放下昨晚至剛才的煩躁。
此時,吹來一陣冷風,引起水面一圈圈波紋,引起葉和草的簌簌,也引起孖寶欣身體顫動。她只穿一條薄薄的毛衣,短褲和拖鞋,陪我由家門走到柴灣公園。越是入夜,氣溫越降,而且不時刮風。她沒說出口,但誰也看得出她感到很冷。我脫去外套,放在她雙腿上。
「天氣凍就唔好着短褲出街啦!」
「至衰都係你,突然間要我陪你嚟呢度。」
「又賴我?」
我們打破剛才的安靜,在池塘邊你一言我一句地進行毫無營養的辯論。直到,她想起夜深時勸人降低音量的電視廣告,便問:「我哋會唔會嘈住啲魚同龜?」
「或者會,佢哋都想靜靜地瞓覺」
「咁不如,我哋繼續行喇。」
之後,我們離開涼亭,繼續在公園無目的地走。我們走過草地、走過球場、走過噴泉,走遍整個公園後,她問我:「之後去邊度?」2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urtZVpr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