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什麼都不知道的邱煜杰則一直很著急地圍著我們兩人團團轉,絲毫不清楚真正逃過一劫的人其實是他。好險救護車和警車沒過多久便抵達了,我懸著的心才得以鬆懈。
我原本是想留下來做筆錄的,但囿於黃凱承的傷勢和邱煜杰的堅持,我還是和黃凱承一起上了救護車,而邱煜杰和其他幾個目擊證人則留下應付警察。
坐在疾駛的救護車內,我一邊接受初步治療一邊打量黃凱承。然而不知為何,總是笑盈盈地望著我的他,現在竟一碰上我的目光便會躲開,甚至乾脆閉起眼來,彷彿我的視線能灼傷他一般。
我不明所以,卻也不願在這種時刻為難他,只當他是身體不適需要休息罷了。
到了醫院後,黃凱承因為傷勢比較重的緣故需要住院幾天,還有輕微腦震盪。而我則十分幸運地大部分都是皮肉傷,稍做處理後便能出院了。
邱煜杰在不久後趕來了醫院。他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一見到我便著急地問:「凱承他怎麼樣了?」
「有一點腦震盪,身上還有些傷,醫生說先住院幾天觀察看看。」我安慰道:「但不嚴重,估計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別擔心。」
「他剛剛睡著了,看起來睡得很熟。」我補充道,隨即不容置喙地拉著他往外走。「我們明天再來看他吧。」
邱煜杰被我拖著,似乎是怕傷到我,並不敢反抗。
「好吧,我知道了。我已經通知黃阿姨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照顧他。」他語氣柔軟:「謝謝妳,安安。」
我停下腳步,抬頭認真地注視他,目光一一掃過小麥色肌膚上深邃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最後甚至無視邱煜杰的哀號上手捏了起來。是真的,完完整整、毫髮無損的邱煜杰。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哽咽道,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鬆懈,淚水也無法受控地向下流淌。
邱煜杰見狀手足無措了起來,他扶住我的肩彎下腰來擔心地看著我。「妳怎麼啦?好了好了,別哭了嘛——」
沒等他說完,我便用力地撲進他懷裡,緊緊的抱住邱煜杰,一邊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著。
隔著衣服傳來的溫熱而真實的觸感只令我更加淚流不止,那是充滿欣慰、恐懼與喜悅的淚水。
真的好險、好險他沒有變成那副蒼白而冰冷的模樣。
儘管邱煜杰不理解我劫後餘生的悲傷,卻仍笨拙地將雙手覆在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哄小孩似的。
等到我終於冷靜下來後,彼此的距離才得以拉開。我頂著滿臉的淚水和鼻涕,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胸前那一片濕濡的痕跡羞紅了臉,不知該怎麼面對邱煜杰。
他倒是爽朗的笑了起來,豪不客氣地打趣道:「妳看看妳的臉啦,哭成什麼樣子了。」
說是這麼說,他卻也拿出了面紙,不顧我的掙扎親手將我臉上的淚痕——連同可怕的鼻涕——擦拭乾淨。
我仰著臉,明明難堪卻沒有掙扎。我喜歡這種像被他哄著的感覺。
「安安!」
一道擔心的呼喚聲自右方響起,我轉過頭便見到爸爸闔上車門匆匆地朝我跑來。
「爸,你來啦......」我趕緊自邱煜杰的手中掙脫,看向滿臉慌張的爸爸。
爸爸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我,緊張地檢查我身上被包紮的傷口,連珠炮地問道:「妳傷到哪啦?怎麼會這樣?」
我趕緊安撫:「沒什麼啦,都是皮肉傷而已。」
「安——黎安爸爸好,我是她的同學邱煜杰。」邱煜杰突然打斷我的話,鄭重其事地朝我爸鞠躬,語氣歉然:「對不起,黎安今天會受傷都是因為我,她是為了從公車的衝撞中救下我才會受傷的。」
我爸聞言瞬間又驚又怒地望著我,質問:「公車?這是怎麼回事?」
「我等等再和你說。」
眼看爸爸的情緒愈發激動起來,我趕緊將邱煜杰推開讓他回家,一邊把我爸往車子的方向拉去。
我在開車回家的路上緩緩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當然,是簡短且潤飾過的版本。可不知為何,在聽完我的敘述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氣氛僵硬地我都快透不過氣,只得一直低頭假裝滑手機。
好不容易,他終於開口:「爸爸明白妳為什麼會那麼做,妳很勇敢也很善良。可是妳有沒有想到妳自己、有沒想到爸爸?」
他頓了頓,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最後卻只化作一句千斤重的:「下次別這樣了,爸爸很擔心。」
我的鼻子倏地酸澀,視線開始模糊。我只得別過臉望向根本看不清的窗外,喉中輕輕擠出一聲回應,害怕會被他聽見裏頭的哽咽。
我仍舊做不到成為一個貼心的女兒,就算是到了平行世界、就算我已經二十二歲,也還是無法瞬間就變得親密無間。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諒解和接受,這就是我們的父女關係。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1D5Ds6G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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