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對，我們兩個都是男的，這樣應該是…竹馬竹馬？」他自顧自說著：「就算是青梅竹馬，我也絕對是竹馬，黃凱承是青梅。沒有別的可能。」
「停！先等一下。」我連忙制止邱煜杰的喃喃自語，腦袋一片混亂。「這是怎麼回事？」
邱煜杰笑了一下，終於解釋道：「我和黃凱承以前是幼稚園同學，家又住附近，我們兩家人都很熟，所以幾乎每天都混在一起。原本真的是不錯的玩伴喔？可是我們同時也常常為一些芝麻小事吵架，幼稚園是搶同一輛玩具車，然後是搶玩具，再後來——」
他突然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就是妳看到的這樣了，兩看相厭？」
雖然總覺得邱煜杰似乎隱藏了什麼更重要的情節，但我決定先問重點：「所以你因為這樣曾經很傷心嗎？」
邱煜杰像是聽到什麼恐怖故事般倒退兩步，「當然不是了！妳在想什麼。」
「雖然我跟黃凱承互看不順眼，但畢竟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好像也沒什麼差別。」他聳聳肩，望向城市燈火的眼眸盛滿我看不懂的情緒。「甚至他還在我陷入低潮的時候鼓舞我喔。」
「低潮…？」我愣住了。原這個總是掛著陽光笑容的十七歲男孩原來也有過人生暗夜的時候嗎？
「嗯，是我的姐姐。」他的表情變得苦澀而複雜，像是下了好大一番決心才有辦法說出接下來的話。「在我上頭有兩個姐姐，出事的是我二姐。二姐她……一直都是爸媽眼中的乖孩子，是大姊的好妹妹和我的好姊姊。她很貼心，話不多卻總是不讓大家擔心。也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吧。」
邱煜杰深吸一口氣，吐出的語句卻如千斤重：「在我國中的時候，二姐她……愛上了學校裡的老師，懷了對方的小孩。但因為對方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於是那個渾蛋翻臉就指責我姐的孩子不是他的。姐姐她在壓力和悲傷之下，選擇了自殘——」
「不過幸好在最後關頭被我發現，這才救回來。但她倒在血泊中的樣子，我永遠也忘不了。」
我的心重重一沉，沒有想到他居然經歷過這麼嚴重的事，什麼話都說不了。「那……你姐現在還好嗎？」
「嗯。」他望著我，收斂起方才顯露的悲傷情緒，目光坦然而溫暖，一如既往。「我們陪著姐姐一起度過那段復原的日子，告訴她不應該為了一個人渣就否定掉自己珍貴的價值和人生，因為對我們而言，她是無與倫比的珍寶。」
「至於那個垃圾，我們也讓他付出法律的代價。」他嗓音冷漠地嘲諷道：「雖然我很懷疑那到底算不算代價。短短幾年再一點錢，就想彌補我們全家受到的傷害，更不用說他留在我姐心中的創傷要花多久才能復原。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我姐，所以這樣就夠了。」
「可那時候的我其實不是這樣想的，我被憤怒沖昏了頭，總覺得不夠，得讓他付出更多代價才行。」他說：「我是我拿起刀，偷偷跟在那個垃圾的後面——」
明明只是往事，我卻聽得滿手心都是汗，害怕那個年幼美好的少年為了一個人渣鑄下大錯。
「——但是黃凱承跳出來阻止了我。」邱煜杰笑了，「他還是擺出那副自以為是又討人厭的表情，罵我是蠢貨，說這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而已。儘管他嘴上說的話很難聽，可是他的手卻緊緊握住我的刀，就連流血都不曾放開。」
「我其實也只是一時衝動而已，一發現他流血我就嚇得鬆開了刀。」他聳聳肩，輕描淡寫：「所以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黃凱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我聽的愣愣的，這些龐大的資訊實在是很難消化。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邱煜杰和黃凱承彼此的關係會那麼微妙，看上去沒有關聯的兩人一碰在一起就有莫名的火藥味。原來他們早就認識，甚至有這麼多故事。
還有邱煜杰，我一直以為他的家庭是一帆風順的幸福家庭。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天真。
這個社會上，除了表面看到的波瀾和平靜以外，就如同海一般，底下的洶湧和恐怖永遠是難以想像的龐大。
我什麼都幫不上忙，事情也已經過去了。我能做的，只是在這一刻朝他邁近一步，說：「一切都會變好的，一定。」
我鼓起勇氣，抬眸與他對視。「我……不會讓你遇到不好的事情。」
邱煜杰垂眸深深地望著我，眼裡彷彿有漩渦要將我捲進去。他沒有像以前那般大笑，在短暫沉默後，他奇怪地別開視線，耳朵尖有點紅。
「幹嘛，妳又不是超人。就妳這個身材，誰保護誰還不好說呢。」他突然伸手把我的頭髮柔亂，髮絲遮住了我的視線。
在我努力把頭髮撥開的時候，我聽見他無比溫柔的說：「謝謝妳，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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