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十一分,我們並肩坐在公車上,一起聽著歌。就像是高一時那樣,但這次是他主動將一邊的耳機遞給我。
「這首不是Jason Mraz的〈Lucky〉嗎?」我有些驚喜,「你也喜歡這首?」
「嗯哼,應該說他的歌我都喜歡。既輕快又自在,跟我一樣。」少年嘴角微微一翹自負道,然後輕聲哼起歌曲旋律。我忍不住笑出聲。好在公車上不只有我們兩人,嘈雜的引擎聲和聊天音量正好蓋過邱煜杰的聲音,使得我們可以湊在一起,毫無顧忌地暢聊歌曲。
「喔?對了,成發的歌曲你們選好了嗎?」邱煜杰忽然問道:「我記得你的另外兩個組員都是新手,狀況還行嗎?」
啊,我都快忘了這回事。就在邱煜杰和我一起在教室後頭演奏的那天,我們同時檢驗了一次成發表演的曲目。畢竟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人生首重除了邱煜杰和學測以外,其他事情都不足掛齒。
我的天,關於這件事,我除了演奏歌曲還記得以外,就連組員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要不是他們主動招手要我過去,恐怕就得出大糗。在原本的安排中,我負責擔任泰勒絲〈Love Story〉的主唱。記得那天初次排練的時候,猛然聽到自己略顯稚嫩的歌聲感覺實在特別,但那瞬間的詫異很快就被我用大學時期習得的技巧修飾過去。
其實一個主唱、一個吉他和鼓手以最低規格來說是足夠的,但現在的我不想只有這樣。於是我在離成發只剩一個月的時間臨時改了曲目,並由我同時擔任主唱和主吉,原本的吉他手負責副吉,對他們兩個新手來說負擔不大,也就無異議通過了。
於是我回答:「嗯,決定好了,我們要表演泰勒絲的〈Everything Has Changed〉,我會負責主唱和主吉。」
他忍不住挑挑眉,「可以啊,打算提高難度?但以妳的程度來說的確是小事一樁。」
「加油,我很期待妳的表演。」
我心虛地笑笑,心裡醞釀一個很大膽的想法。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豁出去了。
「那個......」
「嗯?」他拿下耳機疑惑地望著我。
我嚥了嚥口水。「這首歌不是合唱嗎?但我們這組已經沒人會唱歌了,所以——」
「——我想請你幫我合唱另外一部份。」
語音一落,我們之間倏地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明明周圍還是一樣吵雜,我卻覺得只有我和邱煜杰存在的空間被隔絕在外,空氣像蜂蜜般黏稠而令人窒息。然而,就在我後悔得想收回這句話時,他卻忽然答應了。
「好啊。」他莫名其妙地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看妳表情那麼嚴肅,我還以為要說什麼大事哩,原來只是這樣。」
隨著他幾句輕飄飄的話,我膝上緊握的拳頭瞬間就鬆了開來,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手心流了這麼多汗。
我忍不住低喃:「我以為這樣會害你很為難......」
「嗯?有什麼為難的?又沒有規定不行,只是沒人敢問而已。」他調皮地扮了個鬼臉,是十七歲男孩的頑皮模樣。我忍不住笑起來。
他也跟著笑了,目光卻興致盎然地盯著我,猝不及防地說:「黎安,妳和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欸。」
我一怔,抬眸望著他反問:「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樣子?」
邱煜杰認真地想了想,直率道:「高一的妳,看起來跟貞子一樣,陰沉沉的也不太說話,好像藏了很多心事,也很有距離感。」
他講的這些都是事實,我國中還有個綽號叫做黎貞子呢,早就見怪不怪了,於是我只是苦笑。卻見邱煜杰頓了頓,又說:「可是妳其實很細心,也很善良。」
「我記得有一次,環保股長在分類回收的時候被包裝割傷手,誰都沒注意到,只有妳看到了,還默默地從書包裡翻出OK繃給他。喔,那時候的環保股長就是黃凱承!現在好像跟妳同班吧?他也有在這裡補習。」
我被他這段話猝不及防地擊中,鼻頭一酸,忽然有些感動。原來他不只是可憐我,不僅僅只是那樣而已。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也看著我,我們只是錯開了。
不過經他提醒,我才想起原來我和黃凱承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往事,真是不禁感嘆緣分的神奇。
最後我只是說:「那麼看來,其實最細心的人是你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句成語不是這樣用的吧。」聞言他大笑出聲,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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