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戰 - 人生如戰第四章第一節

「小兄弟，你要去哪裏啊？」

「咦？」麟指指自己。「那個……你在問我嗎？」

友善的大叔哈哈一笑，點頭道︰「不是你是誰呢？」

「……去一條叫哈達村的小村子。」

「哈達村……沒有聽過啊。」大叔想了想，搖搖頭。他又向隔壁的人搭話︰「朋友，你要去哪裏……」

麟見那大叔沒有再跟自己說話，情不自禁鬆了口氣。自己只是來搭馬車的，完全沒有想到會被陌生人搭話。

坐在公共馬車的車廂內，麟看着車外飛快倒退的景色，心中默默計算時間。「差不多了吧……」

馬車的速度開始下降，在一處森林前停了下來。

「幸月森林！有人要下嗎？」

麟回了一聲有的，下了馬車，把車費交給馬佚。麟伸展一下腰骨，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

看着馬車漸漸從視野消失，麟拍拍胸口呼喚自己的同伴。一團東西從麟的衣服中跳出來，小刺蝟剛著地，便一馬當先跑進森林。

「麟，快跟上。」

麟連忙跟着小刺蝟，他一邊跑着，一邊不安地問：「昊慧，妳確定方向沒錯嗎？周圍的景色看起來也一樣……」

「放心，幸月森林不大，不會這麼簡單迷路的。依照現在的速度，我們很快便會離開樹林，看見哈達村了。」

「是嗎？話說，那些同樣能運用宙海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啊？妳都現在還沒有跟我說明過呢？」麟連接下來要見的是什麼人也不清楚，他只是出於對昊慧的信任才來到此處。

昊慧花了一會才回答：「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們見面了。」

「那沒問題嗎？我們突然拜訪……」

「沒問題的。」

「為什麼妳這麼肯定？」

「因為以前約定過。」昊慧的語氣暗示自己不會多說下去。「重要的是，你要記得自己為什麼要來。」

「當然，因為妳認為我太弱了。如果看到同樣會運用宙海的人，也許我從中可以得到什麼啟發，宙海會變得更強吧。」麟複述一遍昊慧說過的話，他旋即歪了歪頭，疑惑地問她：「但我記得妳說過，每一個人對宙海的感悟也是獨一無二的，那其他人如何運用宙海，關我什麼事？」

「所以只是碰運氣，看看你有沒有可能被他們啟發到什麼。」昊慧坦誠告之。「也有可能，你什麼也得不到。」

「不過，我很感興趣呢，其他會運用宙海的人。他們和我有什麼不同呢？」

「很好的態度……看前面！」

麟定睛一看，他們已經快跑出森林了。四周的樹木消失陡然，麟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峭壁上。

「看下面，那就是哈達村。找到它，代表我們已來到了「神渺宮」的入口。」小刺蝟轉過方向，沿山路向下走。「我們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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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上方俯視，麟就知道哈達村比自己的故鄉還小。現在是正午時份，村子卻行人疏落。村子死氣沉沉的，而且人們看上去面色憔悴，彷彿心中被一座大山壓著。

麟被這種氣氛弄得渾身不自在，小刺蝟已藏在胸口中，不再為他帶路。

「昊慧，那「神渺宮」在哪裏啊？這裏有點讓我不舒服。」

「……它的入口時常變動，我也不知道現在從哪裏進去。你去問問人，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麟掃了四周一眼，村子連店舖也沒多少間。他思前想後，決定隨便找一名老人問問。

「就算不慎惹怒老人家，他也不會有力氣打我吧。」

麟看到一名坐在一張破木椅上的老人家，他上前友善地問：「老爺爺，你聽過「神渺宮」嗎？」

那老人毫無反應，混濁的眼睛動也不動，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麟。麟不得再次發聲，但老人還是毫無反應。

當麟還想再試一次時，背後有人向他搭話：「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嗎？」

麟轉頭一看，一名農夫打扮的中年人正疑惑地注視着他。麟點點頭，他隨即恍然大悟。

「難怪你會和陳老頭說話，村中誰不知道他眼睛和耳朵不好？小兄弟，難道你認識陳老頭？」

「不，我只是想問他，有沒有聽過「神渺宮」。」

「神渺宮？沒有聽過。我們村子北邊是峭壁，其餘三面是荒漠。」中年人苦笑道，「這裏可沒有宮殿之類的建築。小兄弟，你為什麼會來這裏找那神渺宮啊？」

「因為有人告訴我神渺宮在哈達村附近。大叔，村中有什麼博學多聞的人嗎？」

「啊？這你就不要想了，我們村民大多是文盲，會識超過十個字已經是村中最聰明的人了。」他自嘲一笑，歉意地對麟擺擺手。「抱歉了小兄弟，要找那什麼神渺宮，村中恐怕沒有人能幫到你。」

麟失望地想，看樣子沒有這麼容易找到了。按中年人的說法，村中甚至連一本書也沒有。此時，昊慧淡淡地道：「沒事，我早就猜到村中大概不會有人知道神渺宮了。麟，你問問他，村子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或時不時有沒有什麼特別事？」

麟照昊慧的話向中年人提問，只得到中年人為難的回答：「這裏就是普通的小村子啊。」他又想了想，不確定地開口：「特別事……也沒有什麼特別事啊。幾天前有狼群咬死了村中的羊？簡夫婦為錢大吵一㗎？四十歲的黃先生終於完成使命上了天堂……最特別的事，可能就是今天有外來人到訪？」

「外來人？是誰？」

「就是小兄弟你啊，村子好幾年沒有見過外來人了。」

「……有沒有更特別的事？什麼怪事或小事也可以。」

「唔……」

中年人想不出來，一直沉默的陳老頭突然出聲：「村子不是有一個代代相傳的傳聞嗎？」

二人吃了一驚，原來他一直在聽嗎？二人一直說話，似乎陳老頭也勉強聽到了重點。

中年人擺了擺手，嗤之以鼻。「陳老頭，那不是欺騙小孩的故事嘛？除了像你這樣的老一輩，有誰會放在心上？」

麟眼睛一亮，即使是虛構故事，那還是來之不易的線索。「沒關係，反正你也想不出來，就告訴我那故事嘛。」

中年人翻了一個白眼，有些不滿地道：「明知是假的還要聽，你真是奇怪。你讓陳老頭告訴你吧，像他這樣的老人家比較清楚。」

中年人似乎覺得麟不知好歹，自己好心幫他還被嫌三嫌四，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走了。

麟沒有注意那中年人的態度，他只想從陳老頭口中打聽那故事。

陳老頭緩緩開口：「村中一直傳言，上不了天堂，就會化身孤魂野鬼，永遠在那裏徘徊。」他震抖着舉起手指，指着麟下來的那削壁。

「什麼意思？」

「據說，村中有人見過，已死去但沒有上天堂的人，晚上在那邊看到他們活動的身影。」

麟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死而復生？」

陳老頭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都不清楚，雖然是代代相傳的傳聞，但我出生至今八十餘年，從來沒有聽過真的有人見到死去的人活過來。」

見麟默言不語，陳老頭嘆了口氣，有些惆悵地道：「因為這傳聞，村民會把屍體毫不猶豫燒掉，避免「復活」。唉，上不了天堂已經慘了，身體還要被燒成灰，真是……」

聽到這，麟想起村民的樣子，奇怪地道：「既然如此，大家就要努力上天堂了，但村民的樣子……」

陳老頭蒼涼一笑。「這裏是與世隔絕，鳥不生蛋的哈達村。即使找到使命，有多少人有力量達成呢？有不少人都放棄了，像老頭子我般渾渾渡日。」

陳老頭那無奈的表情，麟彷彿從中讀出了絕望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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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那峭壁看看吧。」

之後麟又問了村中其他人，最後得到的線索只有陳老頭的傳聞。昊慧提議先看看那峭壁，也許能找到什麼提示。

小刺蝟在岩壁上東咬西抓，尋找有沒有什麼機關。

麟伸手在岩壁上心不在焉地摸着，不管他怎麼看，眼前的就只是普通的岩壁。

「看不出什麼啊……」麟踢了一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滾到了一旁。麟眼角追着小石子，眨眼間，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

「嗯？那裏的土，好像隆起了？」

小石頭滾到的地方，不自然地微微凸起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麟好奇地想，村子的人不會輕易靠近這裏，這是誰做的？

麟告訴昊慧自己的發現，她同樣表示懷疑。

「挖挖看吧，搞不好是線索。」

麟興奮地動手挖掘，在這裏摸了半天土，好不容易有了線索的他挖得可快了。然而，裏面空空如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土坑。

麟還不死心，睜大雙眼，還伸手摸了摸。「也許有刻什麼字或圖書？」

令他失望的是，這土坑真的什麼也沒有，連一條劃痕也看不到。

「這算什麼？惡作劇嗎？」麟沒好氣地說。

小刺蝟跳到土坑裏，轉了幾圈。「不，裏面應該曾埋過東西。真的是惡作劇的話，未免太大快周章了。」

「所以說，之後又被挖了出來？」麟疑惑地道。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土坑，喪氣地對昊慧說完：「不論如何，我們還是什麼線索也得不到啊。」

昊慧沉默片刻，她目前也沒有什麼好辨法。思前想後，她向麟提出一個建議。

「現在再看看峭壁吧，反正峭壁不大，中午應該就能探索完了。如果還是什麼也沒有就先回去，等晚上再來一趟吧。」

小刺蝟見麟那疑惑的表情，主動解釋道：「你忘了嗎？陳老爺子說的原話，是在晚上目擊死而復生的人。」

結果，一個上午下來，麟和昊慧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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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回到哈達村，向一些村民詢問關於峭壁的事。可是，村民們對峭壁避之不及，更不要提附近的土坑了。

「村民對峭壁一無所知。」麟喃喃自語，他別無他法，只能在村中四處閒逛。「這裏真的什麼也沒有……」

麟回憶陳老頭的話，這裏的人為什麼如此輕易便放棄？斯達村的人好歹會努力去達成使命，哈達村的人身上卻看不到這樣的活力。

「你的故鄉和這裏始終不同，你應該想像不到他們的感受吧。」昊慧聽到麟的疑問，淡淡地回答。「我相信這裏的人好久之前也曾經掙扎過，但他們失敗了，其絕望還傳承了下來。」

「過去，我因找不到使命而絕望，他們則是在這之前就放棄，然後無所事事地活着……」

被峭壁和荒漠包圍的村子，字也看不懂的村民。他們即使有想做的事，他們也沒有力量去做。

「或許說，他們只是活着便已拼盡全力，根本沒有心思去管別的。」

麟這時才發現到，村子的建築又舊又破，村民們又矮又瘦，哈達村是麟目前看到最貧窮的地方。

「……麟，是你嗎？」

麟若有所思地漫步，一道女聲忽然喚了他一聲。麟不禁一愣，在這村子誰會認識自己？他警戒地一看，遠處有一道英氣的倩影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

「妳是，念雪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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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哈達村的居民，瑪爾國對你們不聞不理，難道你們能忍受嗎？難道你們想活着一事無成，死後上不了天堂享褔嗎？」

哈達村的一隅，一名反抗軍的男人站在一個木箱上，義正嚴辭地進行演講。村民們對他投以好奇的眼神，部分人甚至站在原地聽他說話。

「現在我們反抗軍正為了推翻皇室，在各地招兵買馬。只要成功了，哈達村也能變得更好！來吧，加入我們，一同以推翻皇室為使命奮鬥吧！」

反抗軍激昂的語氣，鼓勵的話語在村中響徹。聚集的村民們議論紛紛，村子漸漸變得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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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軍一直在招募人嗎？」

「當然，國家可不會停止徵兵，我們需要源源不絕的新血。」

麟和念雪蝶站在一旁，看着反抗軍的演講。重逢的二人驚喜交集，他們完全沒有想過這麼快便會再會，還是在這偏僻的地方。

當麟得知反抗軍來這裏徵人時，他便好奇地跟着念雪蝶，見識一下他們如何吸引人加入。

麟看了一眼身旁的念雪蝶，他發現對方穿着不起眼的布衣，但其精緻的容顏沒有半分失色。雖然身上的裝扮和在比堅城時的遜色，但她卻顯得神采奕奕。

「妳看起來比以前精神多了。」

「當然，畢竟現在我不需要違背良心，能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念雪蝶笑着回應，臉上看不見一絲陰霾。「你在之後怎樣了？封氏夫婦呢？」

聽人提起封氏夫婦，麟不由得露出尷尬之色。「我和他們在笆山鎮分開了，他們想去找什麼炎鬼的寶藏，但我沒興趣。對了，妳對自己的父母有何看法？」

念雪蝶俏臉一寒，雙目冷冰冰地看着麟。「麟，你應該知道，我父親不久前才……」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麟連忙低頭道歉，心裏真想揍說話不經大腦的自己一頓。

念雪蝶苦笑起來，俏目冰冷之色盡去。「算了，你不是故意的就好。你想問什麼？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嗯，其實我在笆山鎮見到了炎鬼的父母……」麟向念雪蝶說了一遍自己在笆山鎮的經歷。他一直很想向人傾訴這事，曾經一起戰鬥的她是一個好對像。

「原來如此。」念雪蝶臉上的表情頗為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做了出人意料的事呢。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因為我想聽聽別人的意見。妳年紀和我相近，人生閱歷卻比我多。再者，我和妳一起戰鬥過，我們關係應該還可以吧。」麟臉色一白，誠惶誠恐地問：「呃……難道是我一廂情願？」說着，麟的身體彷彿愈縮愈小。

看見麟小動物一般的反應，念雪蝶忍俊不禁。「放心，我也當你是朋友，甚至可以說是珍貴的朋友。畢竟，自小而來，我身邊只有冰蝶和我年齡相近。」

「多謝妳！我會當妳是一輩子的朋友！」

麟的話令念雪蝶嫣然一笑，她笑吟吟地看着雙眼發光的麟。「你還真是說了誇張的話呢。好了，對父母的看法嗎？」

麟神色一整，期待地等着朋友的回答。

「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他，在我有記憶以來，就不斷要求我變強，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強迫我重奪家族的榮光。但你知道，我根本志不在此，所以以前我滿恨他的。」

念雪蝶捲了捲秀髮，俏臉上帶着柔和的表情。「不過，父親臨死前，我知道了他的想法。他只是一心以他認為正確的方法，希望我能變得幸福。」

「那妳現在……」

念雪蝶似是知道麟的問題，她惆悵地搖搖頭。「我現在不恨他了，只是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問出他的想法……」

念雪蝶的聲音如泣如訴，麟忍不住想再對她道歉，念雪蝶卻擺擺手，微微一笑。

「放心，父親沒有把我教得如此軟弱。你的問題嘛，抱歉，我愛着父親的理由，真的只能說是因為我想做而己。至於父母愛孩子是否天經地義什麼的，我也解釋不了。」

「不，妳不用道歉。妳能聽我說，我已經很感謝妳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會鍥而不捨地去追尋。」

「是嗎？那太好了。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句重要的話。你絕對不是炎鬼口中的失敗者。」

麟渾身一抖，念雪蝶緊緊盯着他，堅定地否定了炎鬼對他的評價。「人無完人，不能理解天經地義的常識算什麼？你記着，你曾拯救我和冰蝶，失敗者才做不到這種事。」

麟對念雪蝶的話感激涕零，他擦拭淚水，心中因笆山鎮經歷的壓抑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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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反抗軍曾想參一腳，但謝先生剛經歷大禍，成員們也集中起來保護他，實在是沒有多餘人手。」

麟了解地點頭。「畢竟他是你們不容有失的首領嘛。他還好嗎？」

「正穩定恢復中，其實我本來想留下照顧他的。」念雪蝶俏臉微紅，遺憾地道。「可惜的是，他希望我能擔任招募一職，盡快獲取其他人的信任。」

麟不禁一愣，疑惑地問：「獲取信任？其他人不信妳嗎？當時那些人拍手可用力了。」

「怎麼會如此簡單相信我呢？我以前可是反抗軍的敵人。」念雪蝶頗為哭笑不得。「你經歷的未夠多，還是太天真了。」

麟撇撇嘴，指指演講的男人。「這就是演講的人不是妳的原因？」

念雪蝶苦笑不語，她換了一個話題。「對了，你為什麼會來這裏？這裏又窮又破，名不經傳，應該不會有你想找的東西吧。」

「我是來找一個叫神渺宮的地方，聽說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我好奇來看看的。」

「神渺宮……沒有聽過。」

「妳沒聽過也是正常的，畢竟連這裏的人也不知道這名字。」

「是嗎？你是不是被騙了，根本沒有這地方？」念雪蝶擔心地問，卻見麟堅定地搖頭。

「不，神渺宮一定存在。」麟對昊慧信任得很。「話說，你們會知道這毫無名氣的地方，情報真靈通啊。」

「不是，我們原本不知道這地方的。」念雪蝶出人意料否定道。「要找一個地方沒有國家監視的可難得很。當我們苦惱去哪裏招人時，有人告訴我們哈達村的存在。那人說自己曾在數年前來過，說這裏幾乎是隱世村莊。」

「什麼？但這裏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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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雪蝶，不好了！」

一名反抗軍霍然打斷二人的談話，他氣喘吁吁跑到念雪蝶旁邊，急忙向她報告：「東邊有官兵來了！」

他聲音不小，在場不少人也聽到了。正在演講的反抗軍跳下箱子，來到他面前問：「怎麼回事，有官兵？喂，今天預定有官兵來嗎？」

後一句是問村民的，村民茫然地搖頭。

演講的反抗軍嘖了一聲，氣急敗壞地道：「怎麼會這樣？喂，念雪蝶，妳能幹掉那些傢伙嗎？」

念雪蝶柳眉輕皺，她冷靜地問那傳話的反抗軍：「百赦，他們有多少人？還有多久會來？」

「呃……大概百人，還有約半小時就會到了。」

念雪蝶素手一揮，命令在場的村民：「各位！請馬上回到房子裏不要出來！如果有人問我們在哪，就說我們已離開了。」

她又轉頭對百赦說：「你快去找我們的人，一起確保村中無人，然後你們自己也找地方躲起來。郝虎，你也是！」

郝虎正是那演講的反抗軍，他聽到念雪蝶的指令，卻氣沖沖地說：「開什麼玩笑！妳不是很強嗎？區區百人，妳去消滅他們啊！不然妳這隊長是幹什麼的？」

念雪蝶冷眼一瞪，郝虎被嚇得倒退了一步。念雪蝶一字一字地道：「照我的話去做。」

郝虎嘖了一聲，跟着百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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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明顯不信任妳啊。」

「對啊，而且不止他一人。」念雪蝶嘆了一口氣。「這次隊上連同我有十人，有六人對我信任有限。是謝先生力排眾議，讓我成為隊長的。」

「其實我不太明白，那傢伙說得不無道理啊？憑妳的實力，要幹掉他們輕易而舉吧？」

「如果我全滅官兵，那哈達村怎麼辦？這裏的人就會蒙上殺害官兵的嫌疑了。」

麟啊了一聲，眼下的情況和自己在笆山之頂，要否拯救炎鬼父母的情況有點相似。

「但妳是反抗軍，只要之後帶走他們……」

「強行把他們的命運和反抗軍綁在一起，和國家強行徵兵有何分別？」

「當然有啊，妳是為了拯救他們！」

「麟，他們即使成為反抗軍，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死啊。」

麟無話可說，自己始終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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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官兵踏入了哈達村。

官兵頭領看着空無一人的村子，他察覺到村民們躲在屋裏，小心翼翼窺探情況。

「這村子的村長呢？給我出來！」

隨着頭領的怒吼，一名老態龍鍾的老人踉蹌地從一間屋子走出來。

「大人，小人……是這哈達村的村長，請問……今天有何貴幹？」

「哈達村，沒有聽過……算了。」頭領趾高氣揚地自言自語，完全沒有把村長放在眼中。「喂，我們接到情報，這裏有反抗軍的逆賊，他們在哪？」

村長戰戰兢兢地吞了一口水，口齒不清回答：「他們……已經……走了。」

頭領瞪大雙眼，似是要看出村長心中所想。「走了，是嗎？哪個方向？」

村長指了指南方，頭領看了那邊一眼，摸了摸下巴。接着，他向背後的手下揮手，大聲命令：「把這村子鉅細靡遺搜一遍！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士兵們依照命令行事，他們粗暴地東翻西倒，把屋內的居民硬是趕出來。任由村民們哭天喊地，士兵們還是把村子弄得一塌糊塗。

不久後，哈達村變得一片狼藉。村民們無助地哭泣，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家園變得面目全非。

「隊長，有兄弟看到南方有一輛馬車駛離！」

一名士兵向頭領報告，他大吃一驚。他懊惱地大叫：「全部人！馬上跟我一起去追捕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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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從屋頂上看着最後一名士兵離開村子，他才爬起身鬆一口氣。他對旁邊的念雪蝶讚道：「真有妳的！漂亮的調虎離山之計！」

念雪蝶卻一臉疑惑，不解地道：「不，我可不知道那馬車是怎麼回事。」

二人面面相覷，是誰引開了官兵？答案很快便揭曉了，二人看到百赦急急忙忙來到屋下，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念雪蝶！不好了！郝虎他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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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上，一輛馬車正拼命狂奔，一群官兵正浩浩蕩蕩從後追趕。

郝虎大汗淋漓揮動馬鞭，不時回頭看一眼追兵。他知道自己十死無生，只想儘可能引官兵遠離村子。

官兵可能不耐煩了，他們開始瞄準馬車放箭。

郝虎連忙伏下身子，但鋪天蓋地的箭雨避無可避。郝虎的右臂中箭，他一個不慎，猛力一拉韁繩，馬匹頓時失控。一聲巨響，馬匹連人帶車翻倒了。

官兵頭領見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神氣地哼一聲，趕緊對士兵下令：「快去捉住逆賊，儘可能捉活的！」

幾名士兵領命下馬，頭領得意地盤算着這算多大功勞。然而，他發現視野中不知不覺出現了很多白色點點。

「這是什麼？」頭領擦擦眼睛，他發現那些白色點點不斷從天而降。伴隨這詭異的白色景象，他感到周圍的溫度漸漸下降了。轉眼間，周圍彷彿鋪上了一層白布。

「是雪！怎麼可能！這是祈技！有敵襲！」頭領驚駭地想。他正想警告士兵，但後方的士兵已發出了慘叫聲。

頭領回頭看到了令他驚惶失色的景象。白雪像巨浪般從後方湧來，把來不及逃跑的士兵們吞噬殆盡。雪的壓力令被埋藏的士兵們𣊬間粉身碎骨，白色的雪漸漸被士兵的血染紅。士兵們被這畫面嚇破了膽，爭先恐後逃離從後而來的雪浪。

頭領毛骨悚然，如此宏偉的祈技，敵人絕非自己能抗衡的。他想也不想，拋下士兵策馬狂逃。他已經不想捉什麼叛軍，只想儘快遠處這白色死神。

可惜，頭領劫數難逃。一團白雪追着他飛來，上面還有一個人。當白雪飛過頭領，人影一躍而下，一劍斬下，頭領剎那間一分為二。

剩下的士兵看見頭領被殺，頓時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四處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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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斬殺頭領後，看到了士兵們臉上驚恐的表情。他雖然於心不忍，但放走一個就後患無窮。他咬緊牙關，把心一橫，開始追殺殘留的士兵。

士兵早已失去戰意，也沒有實力反抗麟。不久後，戰場上的官兵全部不是被麟斬死，就是被白雪活生生壓死。

麟不是沒有殺過人。三年前他在斯達村的孤兒院，就為保護院長而殺死過盗賊，也在比堅城殺死了郭醜。但這是他第一次一口氣殺死那麼多人，還是無力反抗的人。

「麟，你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念雪蝶從天而來，腳下有一團飄浮的雪。這是她控雪祈技的應用，二人正是憑此走空路追上官兵。

麟強顏歡笑，感謝念雪蝶的關心。他轉過頭去，讓自己不再目睹那滿地的屍體。「那人……是叫郝虎？他沒事吧？」

「他沒事，還有命在。」念雪蝶向馬車勾勾手指，一團白雪從中飛來，失去意識的郝虎躺在上面。「算他幸運，只有手臂受傷。」

「那我們回去吧。」

「等等，要處理這些屍體。」

「事已至此，帶走哈達村村民已成定局，屍體被發現也無傷大雅吧。」

念雪蝶沉重地搖頭，她決定要毀屍滅跡。「如果調查屍體，有可能被發現我祈技的情報，那時麻煩就大了。」

「麻煩？什麼意思？」

「我在國家眼中已是死人，謝先生認為我是難能可貴的奇兵。反抗軍有不少人已被認出樣子，畫下畫像通緝的不在少數。」

念雪蝶心念一動，雪蓋上了在場所有屍體。她雙手按在地上，冰雪𣊬間一凹，發出沉重的聲響。她利用雪的壓力，把屍體壓爛至不成人形。

念雪蝶解開祈技，血紅的雪立時開始融化。她雙手在空中一掃，新的雪便憑空出現。她掏出隨身的特製雪瓶，用新的雪裝滿了它。控雪祈技的基本是下降溫度，所以可以把大氣冷涷成雪。

「這是我的習慣，萬一情況形成不了雪，我也不會無雪可用。」

麟聽着念雪蝶的解釋，心中有着奇怪的感受。念雪蝶輕而易舉把血紅的雪換成潔白的雪，彷彿生命的流逝是如此平平無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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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二人運送郝虎回到哈達村時，百赦便迫不及待上前迎接。

「念雪蝶，郝虎他沒事吧？」

「放心，只有手臂被箭射中了。快帶他去包紮一下吧。」念雪蝶讓郝虎身下的雪消失，百赦連忙接着他，然後匆忙離開。

念雪蝶目送百赦後，她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村長。

「那個……反抗軍大人……」村長見念雪蝶看着自己，戰戰兢兢地道。

念雪蝶緩緩走到村長面前，溫柔地牽起他皺巴巴的手。「請不要擔心，已經沒事了。」

村長停止了顫抖，念雪蝶繼續解釋：「官兵不會再來找你們麻煩了。不過……」

聽念雪蝶話中有話，村長臉色一白︰「你們……難道把官兵……那……」

「嗯，都殺了，所以……」念雪蝶對眼前的老人投以憐憫的眼神，宣告了他們的命運。「你們不能留在這裏了，必須跟我們走。」

村長身體一震，臉上的表情似不忿又似解脫。「我明白了，請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告訴村民的。」

「拜託你了。」念雪蝶對村長深深低頭。

村長沒有再說什麼，邁開年老的腳步，通知村民去了。

「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這樣跟以前的我有什麼分別？」

念冰蝶看着村長年邁的背影，不甘心地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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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你們真的要留下？」

日落時分，大部分哈達村村民已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土生土長的故鄉了。除了包括村長和陳老頭等年長者。

「對，我們本已時日無多。加入反抗軍，上戰場戰鬥什麼的，只會成為累贅。還是饒了我們吧。」

「我們也可以找地方安置你們……」

村長呵呵一笑，他們已經想通了。「多謝妳，小姑娘。不過，我們已經沒有心力到新地方展開新生活了。」他又慈愛地看着準備離開的村民。「他們還未遲，能離開哈達村這小籠子，到外面去儘力一搏，真是太好了。看，他們臉上的表情。」

如村長所說，準備離開的村民們雖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興奮。特別是那極少數的年輕人，他們聽了反抗軍的演講，已經在想像自己在外面大展拳腳的樣子了。

「喂，隊長，幹嘛這樣苦着臉，浪費妳那漂亮的臉蛋了。」郝虎嘻皮笑臉地說。這次他大難不死，還漂亮地完成任務讓他心情大悅。念雪蝶的救命之恩也使他的態度有所軟化。

念雪蝶柳眉一搐，她有點不習慣對方態度轉變之快。「郝虎，我可還未和你算帳。你為什麼擅自行動？你知道你這樣做，到最後跟強迫他們有什麼分別？」

郝虎目瞪口呆，他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看不下去啊，那些官兵肆無忌憚破壞村子，傷害村民。我不引開他們，搞不好就要死人了！」

郝虎在反抗軍戰鬥了五年，比念雪蝶更清楚官兵的作風。他舉起食指，嘖嘖兩聲。「再說了，強迫他們有什麼不好？大小姐，大多數人啊，在國家壓迫下，只想活着就費盡心力，根本不能思考自己的使命。我們現在為他們指引一條明路呢！原本完全看不到上天堂的希望，以後他們就有機會看到了！」

郝虎的話讓麟心有所感，「只想活着就費盡心力，根本不能思考自己的使命」這句話，搞不好是這世上最多人認同的最悲慘之事。

念雪蝶知道事情已無法挽回，自己應該思考的是之後的事。「你說的不無道理。郝虎，大家準備好了吧？」她看見麟呆着不動，心中了然，他恐怕還想留在這裏，尋找那神渺宮。

麟確有此意。雖然和念雪蝶的重逢有些短暫，但他很高興看到她精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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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其他兄弟說了一件怪事，想我報告給妳聽。」

看見郝虎奇怪的表情，念雪蝶示意他說下去。

「有村民在官兵搜村時聽到，他們是從一個叫尤德的人得知我們來了這裏。」

郝虎的話讓念雪蝶臉色陡然一變，她嚴厲地追問：「什麼？尤德？是同一個人嗎？」

麟見念雪蝶的樣子眨眼間嚴肅起來，他好奇地問那尤德是誰。

「他大概是迫於官威才說的吧……」念雪蝶解釋尤德的身份，麟馬上便理解她臉色一變的原因了。「那尤德，正是告訴我們哈達村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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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雪蝶和反抗軍離開後，原來清靜的哈達村更冷清了。太陽快要下山，這裏也彷彿死掉了。

麟和村長目送他們離開，久久不能言語。麟和昊慧決定，隨便找一間空屋作為落腳點。

麟剛想看看最近的屋子，村長忽然問他：「年輕人，你不跟他們一起離開真的好嗎？」

「放心，有危險我會馬上逃跑的。我還想調查一下這村子的傳聞，而且……」麟左手打了一個響指，手上燃起火焰。「我可不想你們最後一人痛苦地自焚。」

村長看着麟手中的火焰，好像看見了什麼炫目的東西。行將就木的他，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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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戰 第四章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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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戰第四章第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