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車輛停妥於雪山登山口觀景台的停車場後,便將裝備上肩,開始以步行方式前進。
從登山口到七卡山莊之間這段路約兩公里,前段主要是之字型上坡,雖然路面平坦而清晰,但若是登山經驗不足或是疏於訓練者,仍會感到有些吃力,算是雪霸山脈在雪東線給諸位登山愛好者的一道下馬威。
幾位嚮導畢竟都是老手,這段路早已走過無數次,自然難不倒他們。而游柏恆三人雖很少進行登山活動,但既身為習武之人,體力自也不容小覷。內元一提,呼吸吐納之間,步履也未曾紊亂過,直讓山羊叔等人看了頻頻點頭,稱讚不已。
一公里後,之字坡逐漸轉為平緩綿長的上坡,加上此處的植被多是二葉松林,在地面鋪滿柔軟松針,兩側飄來徐徐松林香氣的情況下,眾人步伐更是輕盈如羽,健步如飛。
沒過多久,眾人便抵達攀登雪山東峰線登山客們的第一個住宿點「七卡山莊」。
七卡山莊位於雪東線海拔兩千五百一十公尺處,為一外觀白色的單層建物,分別由ㄇ字型的住宿行政區和方形的交誼廳組成。整體容積遼闊,足足有一百三十個床位可供使用,設備包含太陽能供電、廚房與廁所一應俱全,因此不少攀登雪山的山友會選擇先在此住一晚,隔日再攻雪山登頂。
然而此次逸仙大學眾人因為行程緣故,並不打算在此住宿,游柏恆等人也就稍微駐足,讓山羊叔向他們說明一下七卡山莊的簡史,便再度上路。期間山羊叔看三名年輕人對於登山故事似乎頗有興趣,沿途聊天便不時穿插幾段自己以前登雪東線的趣事和見聞,不只是讓三人過過乾癮,更是希望能帶動年輕人更勤於入山巡禮,期盼這項以實際行動親近母土的運動能不斷傳承下去。
經過七卡山莊後依然是連綿的上坡,沿路除了二葉松外,開始出現高山芒、高山杜鵑和高山櫟等植物,林相的變化提示著眾人海拔正在不斷上升。偶爾游柏恆會轉頭望向遠方的南湖大山、中央尖山等中央山脈山系,不知是否心中正想著,也許哪天能往那走走也挺不錯之類的。
不久之後路旁出現的一株枝椏伸展如傘狀的高山櫟,山羊叔看到此樹心中有底,回頭向眾人笑了笑說。
山羊叔:「恭喜各位!哭坡就快到了,看到哭坡我們的路線就變成水平腰繞,再加把勁唄!」
游柏恆:「哦?山羊叔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想必是此處有著什麼地標吧,難不成是這棵大樹?」
山羊叔:「唉呦!砲哥猜的很準喔!沒錯,就是這棵年歲已高的高山櫟。你看它的枝條隨著主幹輻散而出,猶如撐著一把大傘遮擋著毒辣的陽光,讓我們這些愛山的旅人能在它的樹蔭下遮陰乘涼,稍稍喘息一番再出發。因此,這棵高山櫟就被岳界前輩們取了個封號叫做『瀝心亭』,正是因為有它出現在哭坡之前,才能讓眾多山友們養好足夠的精神攀上哭坡,直達雪山東峰。」
飛月禪師:「原來如此,那此樹可真是功德無量,善哉善哉。」
老麥:「是啊,這棵高山櫟真的可說是上天對我們登山者的恩賜,因為接下來的路段會穿出森林,路旁幾乎都是低矮的灌木叢或草本植物,沿途會有很大一段路沒什麼遮蔽物可以遮擋陽光,因此我們不妨先在此稍加休息整裝,準備好防曬裝備後再出發,山羊叔你覺得怎樣?」
山羊叔:「唉呦!麥導這意見跟我們一致,登山最忌急驚風,要適時依照路況停下來調整裝備,畢竟我們是上來找人不是上來曬黑的嘛。好!那就大伙兒卸重裝,先在這整備休息一下,再繼續上路囉!」
眾人聞言便各自找了地方卸下背包,吃點乾糧並且補充水份。在高山上,不管是體力驚人的嚮導還是武學卓絕的武林高手,及時補充水份都是不可或缺的,這也是因為山區狀況多變,凡事寧可慎重一點,也不要因為輕忽大意而抱憾終身。
在進食過程中,游柏恆忽然對哭坡的由來十分感興趣,因此便藉機詢問了一下山羊叔,看看他們是否知道這哭坡名字的由來。
游柏恆:「山羊叔,冒昧請教一下,這哭坡為何會被稱作哭坡?是因為爬上去的人會累到哭嗎?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呢?」
山羊叔:「哈哈!問的好,這哭坡為什麼會叫做哭坡,爬上去的人是不是都會累到哭,這點等我們待會兒走到哭坡前的觀景台我再跟你們詳細解釋,現在講解的話我怕你們不太能理解,總之不用著急,稍待片刻便能揭曉,嘻嘻!」
游柏恆心想既然山羊叔都如此說了,想必是有特別的緣由吧。因此也就不急著追問,好整以暇的以山林美景為配菜用完乾糧後,便與眾人一起繼續後續的旅程。
果然,從高山櫟出發沒多久,轉過一道彎後再稍微向上走一小段,便可看到出現在右側的木造觀景台,以及那段名聞遐邇,卻怎麼看也看不出哭點在哪的哭坡。
時值夏季,哭坡兩側除了較為低矮的箭竹叢以外,偶有點綴幾叢高山杜鵑,佛甲草、麟毛蕨更是錯落其中,薔薇與繡球藤也不惶多讓,各自以花朵點綴翠綠色的草原,雖非爭奇鬥艷之姿,卻也滿佈新鮮而青澀的生命力。
往上看去,到中段開始有稀疏的鐵杉、圓柏等喬木,逐步擴散成森林,一路綿延到稜線旁。而哭坡路徑前段清晰可見,中後段雖隱入森林之中,但由於來往人流充足,想必也是道路清晰可辨的狀態,雖略有坡度,但也不至於難走到會哭的程度。
難不成,是某個季節百花盛開之時會美到讓人想哭的意思嗎?
游柏恆:「山羊叔,我們這都走到哭坡前了,我還是看不出為何哭坡要叫作哭坡,還請您趕緊解了我們心中懸念,解釋解釋這哭點到底在哪吧。」
廖宜建:「是啊,山羊叔,您再這麼賣關子下去,我怕飛月禪師還來不及悟道,這頭髮可就先讓您的謎題給急掉了。」
飛月禪師:「悉曇無量,廖施主縱使求知若渴,也不必為難到老衲的頭髮上吧?」
山羊叔:「哈哈哈!廖小弟說的也不無道理,出家人雖然六根清淨,但要是因為想破頭而讓頭髮變少,那可就真的是我這長輩的罪過啦。好!那我就順便考考老麥吧,老麥!你還記得哭坡之名的由來嗎?」
原本還在一旁拍照的老麥突然被點到名,頓時有些詫異。但幸虧反應速度一流,馬上收起相機往眾人這邊走來,腦中也不斷回想記憶中有關於哭坡的資訊,在觀察哭坡附近地形一會兒之後,便開始向大夥兒解釋哭坡的由來。
老麥:「其實哭坡的由來眾說紛紜,有人說是早年救國團活動興盛的時候,因為雪山東峰是常用路線,因此把這段命名為哭坡,用來嚇唬隊員用的。也有說是經過中途的樹林時,常會聽到某種像是動物在哭的聲音,所以命名為哭坡。但是,我認為另一個流傳已久的說法,才是真正最原始、最在地的哭坡由來。」
游柏恆:「哦?是什麼樣的由來啊?」
老麥:「其實是跟雪山這邊獨特的氣候與地形有關,各位青年才俊們想必都知道雪山這邊曾經存在很多冰河侵蝕的遺跡吧?哭坡這邊也有存在類似的地形,你們要不要猜猜看是在哪個位置?」
逸仙大學三人一聽老麥如此說道,便不約而同地往哭坡沿路的地形看去,這才發現鄰近坡頂之處有兩道上尖下圓、呈水滴狀的凹槽,難不成那便是哭坡的由來?
游柏恆:「麥哥,難道你說的冰河遺跡,就是那兩大塊水滴狀的凹槽嗎?」
老麥:「欸!沒錯,就是那兩道槽谷,不過說他們是冰河遺跡其實不太正確。正式的學術名稱叫做雪蝕斗,是處於雪線附近積雪邊緣的岩石或是山坡,因為反覆的凍融作用導致表層崩裂成碎屑,然後被融雪帶往山下,時間一久侵蝕越來越深,就會形成目前我們看到的雪蝕斗,形狀雖然類似,但是跟冰河作用產生的冰斗有些不太一樣。」
游柏恆:「哦?所以就是因為這兩道形似眼淚的雪蝕斗,才會讓這段上坡路有了哭坡之名囉?」
老麥:「表面上的原因確實是如此,不過哭坡之所以為哭坡,其實還有更深入、更為動人的故事存在。」
廖宜建:「麥哥您就別再賣關子了,我們三個就在這洗耳恭聽,趕緊說說您那更深入、更為動人的故事讓我們解解饞吧!」
老麥:「哈哈!既然三位表現得如此求知若渴,那我也就不好意思再拖延下去了。其實哭坡這名字的背後,蘊含著的是一段高山布農族人的淒美神話故事。」
於是老麥望著遠處的雪蝕斗,開始緩緩述說由布農族耆老代代相傳已久的台灣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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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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