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月。
寂靜的郊區道路上一人狂奔,奔出了絲絲風聲。
奔往何處?
往東而去。
正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
此人難道正要去殺人嗎?
非也,他的臉色倉皇失措,而且嘴角滲血,要去殺人的人豈會是這樣的臉色?
那麼想當然爾,在一場你追我跑的故事中,臉色驚慌的,肯定是那個被追殺的人。
而此人,便是引魂邪生祖忠慶。
祖忠慶:「呼……呼……為什麼!為什麼那傢伙能破解我的結界?王座明明說這結界不是現世之力能輕易破解的,為什麼他只用了一擊就讓結界潰散!」
祖忠慶倚著一根路燈,氣喘吁吁的停下來休息。
不僅僅是因為頭也不回的狂奔了一個多鐘頭路程,更多是因為鄭翔基最後那一擊,重創了他的五臟六腑,尤其是心脈。
在狂奔了這麼久之後,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脈強度已經接近極限,他也知道全力逃跑的決定會加速內部傷口惡化,但他其實沒多少選擇。
如果不逃,就只是當場被鄭翔基或是那神秘的黑衣人擊斃,或是被兩人俘虜以便讓他供出背後的主使者而已,後者跟自殺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
因為暗黑圍棋界就跟暗黑料理界一樣,一旦任務失敗,與其被逼著生吞一百顆鴨仔蛋,你絕對會寧可自己砍掉重練。
所以他非逃不可。
不過雖然不會立即致命,但再不休息恐怕會造成無法復原的傷害,例如顏面神經失調之類的。所以祖忠慶決定找個地方先行調息,讓心脈稍微修復之後再做進一步打算。
祖宗慶:「嗚……鄭翔基這一掌真是要命,嗚噗!不妙,心脈似乎受損不小,得趕緊調息才行。嗯?前方似乎有個小湖,先到那裡避避暫時調氣之後再說吧。」
祖忠慶緩緩走向前方的小湖,隨著腳步漸移,這才發現此湖並不算小,只是被樹林遮去大半湖體,一旦站在湖邊,立時有種視野開闊的蒼茫之感。
祖忠慶:「怎麼會有這個湖呢?難道我不知不覺中已經跑離市區了嗎?」
湖面很平靜,平靜到一點波紋也沒有,祖忠慶打了個冷顫,不只是因為此處的溫度,更多的寒意是來自此處的詭異感。無風,卻有種無可名狀的寒冷從背脊直升上腦門。
一定是受傷太重的關係,祖忠慶這樣想著,一邊找尋四周有無可以安心療傷的地方。終於,他看到了遠方不遠處的岸邊有一座小廟,他立馬決定先到小廟療傷再說。
祖忠慶:「這間廟怎麼好像以前看過的樣子?」
那是一間小小的地神廟。不到十坪大的空間,除了中央的神壇以及兩側隨意堆置的雜物之外,再無別的佈置。四處灰塵遍佈,像是很久沒有人打掃過的狀態,神壇上與人等身大的神像被一塊像是令旗的物體蓋住,看不出供奉的是什麼神,門楣上也沒有任何的牌匾可供辨識。
一切都透露著詭異,就像是你點了一套大腸包小腸,糯米腸裡卻給你夾了根德國香腸還加了酸黃瓜跟黃芥末那樣的詭異。
進了廟門,壓抑住對這間廟的好奇,祖忠慶挑了個神壇前的位子坐下,開始運功調息,修補心脈的損傷。
祖忠慶:「冥神訣‧補脈修元。」
雙掌抱元守一之後,冥派內功冥神訣立時開始自動修補祖忠慶受傷的心脈,只不過內息尚未走完一個小周天,他便感覺到周圍的環境產生異變。
一睜眼,卻見一條黑衣人影站在面前。
一名身穿黑衣斗篷,斗篷所附的兜帽掩蓋了他大半張臉的男人。
「冥皇」,皇天峻!
祖忠慶:「師……師父!」
皇天峻:「師父?你的心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一聲師父,企圖道盡二人關係;一個問句,卻是師徒恩斷義絕的開始。
眼前之人不只口氣冷漠,全身更兀自散發著寒氣,祖忠慶當然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自從他私自離開師門改投暗黑圍棋界之後,就知道皇天峻總有一天會來找他,所以他幾乎都躲在暗黑圍棋界的保護傘下,每次使用冥神訣時也都會利用從暗黑圍棋界學來的結界術法保護自己,藉此避開皇天峻的追蹤。
只是沒想到這次任務的意外失利,會讓他直接面對師父的追殺,而且又是在這種無法自保的狀況下遭遇,完全就是雪上加霜、辣椒爆香。
祖忠慶:「師父,您永遠都是我的師父啊!您對徒兒的恩情,徒兒是絕對不敢忘記的,這也正是徒兒加入暗黑圍棋界以來,一直努力執行任務,不敢讓您蒙羞的原因啊!」
面對自己的授業恩師,祖忠慶不敢大意,一面利用言語拖延時間,一面收功避免走火入魔,也順便檢查了自己心脈的狀況。雖然內息尚未完成一個循環,但心脈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修補,不得不說這冥神訣內功著實了得!
然而冥神訣的妙用皇天峻又豈會不知呢?
皇天峻:「忠慶,別再掙扎了。私自背離師門會有何種懲罰,早在你入我門下之時便已說明,倘若你能維持中立倒還可輕饒,但加入暗黑圍棋界就是企圖顛覆圍棋界的平衡,為師不可能置之不理。以你的傷勢,還是乖乖隨我回去禁閉思過,以免失了性命。」
皇天峻似乎十分清楚祖忠慶的心脈創傷,他當然也很清楚冥神訣的能耐,或許正是如此,才會在此刻嘗試用言語說服,而非武力降伏。
只可惜,祖忠慶並不打算接受勸誘。他一邊默默運起邪功,一邊假意投降,打算一擊攻其不備,再趁勢脫逃。
祖忠慶:「唔……既然已被師父您找到,想必是逃不掉了。也好……咳咳!反正我的傷都這麼重了,若能因此保住一命,那我跟師父回去也無不可。」
皇天峻:「那好,隨我來。」
只見皇天峻竟然毫無懷疑的一口答應,並且背過身去準備離開這間小廟。此時祖忠慶見機不可失,立刻運起邪元,掄掌便往皇天峻的後心攻去!
但冥皇始終是冥皇,生死定數早在其預料之中。
就在祖忠慶的掌力即將觸及皇天峻之際,其掌力竟然莫名逕自消散,而且身體居然無法動彈,整個空間猶如凝結一般,甚至連時間是否有在流動都難以察覺,這大大震驚了祖忠慶。
終於,在過了不知道幾秒鐘或是幾十分鐘之後,皇天峻緩緩轉過身來,嘆了口氣。
皇天峻:「唉!孽徒,你連最後的機會都捨棄了,就別怪為師無情。轉過身去,好好看清楚神壇上供奉的是哪尊神明。」
語畢,披風輕揚,祖忠慶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往後轉去,在他充滿驚懼的眼神正對著神像的那一剎那,原本蓋在神像上的那塊令旗翩然落下,露出其下的神明尊容,赫然是酆都城閻羅天子!
祖忠慶:「這……這……這……」
皇天峻:「可惜你實在太早叛出師門,否則便會知道結界術法並非暗黑圍棋界所專擅。從你走到湖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進入本派的固有結界『地獄圖』,再想脫逃已是徒然。總之,你就好好待在這孤獨地獄中,贖完所造的一切罪業吧。」
祖忠慶萬萬沒想到冥神訣裡竟然還有自己還沒學過的術法絕技,他不甘心就這樣失敗,甚至連皇天峻是怎麼找到他的都不清楚,他心想一定是有人告訴皇天峻他的行蹤,遲早有一天他要找出這個人,將他碎屍萬段!
祖忠慶:「到底是誰!是誰告訴你我的行蹤?我的任務連在暗黑圍棋界裡都是極度保密的任務,你不可能隨便就查到我的去處,一定有暗黑圍棋界的人告訴你!是誰?到底是誰!啊啊啊啊啊!」
憤怒的祖忠慶猶如正要被送到屠宰場的雞一樣開始瘋狂尖叫,只見皇天峻不慌不忙,衣衫輕揚,一道小型的術法黑洞就此在祖忠慶面前形成,其吸力正逐漸將祖忠慶往黑洞裡拉去。就在祖忠慶即將被吸入黑洞的前一刻,皇天峻這才幽幽的道出告密者的身份。
皇天峻:「為了讓你安心上路,我就告訴你吧。是暗黑本因坊告訴我你的行蹤,為此我還特地替他們比了場棋,以償還這份人情。」
就這樣,在遭到暗黑圍棋界的背叛震驚之中,祖忠慶默默的被吸入黑洞,準備在那如同深淵般的孤獨地獄裡,償還罪孽。
然而,正當冥皇將術法黑洞封閉,準備解開固有結界「地獄圖」時,小廟門口卻意外傳來另一名男子的聲音。
男子:「糟,我來遲了一步。」
皇天峻回頭一看,一瞬間還以為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襲與自己相似的黑衣,但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不同之處。對方的衣著更為緊束,披風上也沒有兜帽,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黑色的蒙面布。
然而最大也是最吸引人的差異,還是那名男子背上多背了一把刀。
一把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的黑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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