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魔法 - 混血主義

回過神來，馬格斯已經倒在地上了。

他們有用之不盡的瑪納，整個空間都是加雷爾瑪納結晶所揮發的瑪納，馬格斯拿來轉換肉體強化，再加上自己的瑪納，可以用上好幾天，只看精神與肉體撐不撐得住而已。而加雷爾作為魔王，擁有絕對的實力，無止境的瑪納，在加上已經魔神化的肉體，不可能在馬格斯比馬格斯還要早倒下。

此刻馬格斯身上還有瑪納，只是精神已經撐不住了。

三天了嗎？透過魔王殿上頭鏤空的金屬窗，可以看到已經日出了。看來是第四天，馬格斯想，還是說，甚至更久？因為邊境之地氣候現因為有魔法作用，極度詭譎。

「呼，真是暢快。」加雷爾說：「你不覺得嗎？馬格斯。」

馬格斯癱倒在地上，沒有反應。

「喂～馬格斯，有聽到嗎？」

馬格斯聽不到加雷爾的聲音，但卻聽到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difenbaĥio......」

什麼？他想。

「difenbaĥio......」

聽起來像是「世界語」，馬格斯想，別稱「希望語」，也就是艾瑞克前世地球世界的語言，同時，不知為何也是這個世界的咒文。邊境之地又開始自己詠唱了嗎？可是，邊境之地的中央的地形不是不會有變化嗎？

「difenbaĥio......」

「馬格斯，如何啊？現在投降還可以到鬥技場喔。」加雷爾說：「像你這樣的戰鬥者，不可多得呢！」

「去死吧！」馬格斯吐一口血沫，瞬間就被加雷爾的瑪納結晶擋下來。

「是嗎？那你就下去吧！去見見你的恩師艾瑞克！」

算了，根據他的理論「混亂法則」，只要能做出越多隨機性，戰場就有越多可能性，既然邊境之地都在推一把了，不試白不試。

「sorĉi！」他喊，並且灌注大量的瑪納。

一叢奇怪的枝葉從地底竄出，瞬間刺進加雷爾的身軀。

「什麼！這是......？」加雷爾訝異，並打算要強行扯開這些枝葉。

「fortigi！」馬格斯繼續喊，打算強化枝葉的強度，可這無濟於事，小小枝葉不能夠阻擾加雷爾強悍的肉體力量。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是地球上俗稱「啞巴甘蔗」的「黛粉葉芋」，是常見於世界語地區，同時也時常被當作造景的植物。有毒，吃下將會引起舌頭和喉嚨腫脹，使得說話不清楚。剛剛的強化不只強化到了韌性，也強化了毒性，讓加雷爾立刻失去清晰說話的能力。

「solidigi！」加雷爾喊，可音調不對，瑪納結晶沒能好好製造，在空中破碎。

馬格斯嘗試站起來，準備追擊，卻沒有這樣的精力做到。

「resaniĝo......」

又是奇怪的咒語，但現在的他也只能釋放瑪納，於是便繼續喊：「sorĉi！」

忽然，他發現自己恢復了。

不，說「恢復」不準確，而是「康復」。

「真的假的？邊境之地在幫我？」馬格斯喃喃。

加雷爾站穩身姿，意外他居然還站得起來，而且自己還說不出咒語，但也不驚不慌，只是抱住自己的雙臂，將自己纏在一起，扭曲身姿，生出雙翼破開衣服，大大展開，讓他飄在空中，同時，肌肉更加精練，而角也更巨大。

三階段？馬格斯驚嘆，但奇怪的是，也只是感到驚嘆而已，並沒有害怕。

「ciraku......」

這次的咒語他總認得了，是裏魔法，「以瑪納來腐化」的「ciraku」，可他從未聽過如此厚實、美妙、準確的念法。

他伸出手臂，瞄準加雷爾：「sorĉi！」

瞬間，雙翼如同被硬生生折斷般扭曲，加雷爾直直墜落，重重摔在地上。

「什麼！這到底是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加雷爾怒吼。

「你聽不到嗎？」馬格斯說。

「聽得到什麼？」

「bruligi......」空間傳出空靈的聲音。

「像這樣。」馬格斯說。

「怎樣？」

「聽不見？那就好。」馬格斯笑了笑，想著上輩子看來是蝙蝠也不是壞事，並瞄準加雷爾，繼續展開攻勢：「sorĉi！」

一道火焰毫無徵兆地點燃在加雷爾的翅膀上，不同於「fajro」，這火焰直接刺穿皮膚，從內部焚起，讓加雷爾痛苦不堪。

忽然，加雷爾想通了，邊境之地是一個古怪的地方，會對這片土地上的萬物施加咒語，他以為邊境之地的中央沒有，但這也說不定。說不定其實一直都有魔法，只是常人聽不到，而馬格斯不知為何聽得到而已。

加雷爾嘴上的腫脹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於是他也嘗試利用邊境之地的魔法特性。他相信邊境之地的魔法是平等的，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魔法只是工具，工具的目的都是「被利用」，只要能利用，加雷爾相信自己肯定會重新獲得上風。

「sorĉi！」加雷爾喊，手臂延伸，瞄準馬格斯，卻沒想到在這一刻火焰同時掩蓋住他的雙眼與手掌，讓咒語作用火焰上。

「nemortebla！」那空靈的聲音變得激昂，這次就連加雷爾都聽到了。

而這個咒語是「永生的」，火焰變得「不再熄滅」，將永遠作用在加雷爾身上。

自此，邊境之地就不出聲了。

「結束了......？」馬格斯看著倒在地上的加雷爾，仍餘悸猶存。

「結束了？不，才剛開始而已。」加雷爾憑著強大的肉體能力，爬了起來，說：「勇者擊敗魔王，你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和平？將政權通通交給王國？坎貝爾國王荒淫無度、愚庸至極，左膀右臂雖然是民選的，但都是經過賄賂、操弄選票才當選的，就算沒有這些因素，你覺得這些愚民選出來的官員又是值得信任的嗎？」

「這......」他從來都沒有思考過。

「再者，就算真的統一了，底下勢力暗潮湧動，跟『軍團』一樣的組織四處都是，這個政府真的管得了嗎？」

艾瑞克滅得了，我們也滅得了，他想，只是曠日廢時。

「最後，平等呢？說到底，人族、半獸人、受詛咒者，甚至是稀有的精靈，彼此之間的階級劃分明顯，階級低的就連澡堂都不能進去，歧視鏈早已形成。你真的覺得結束了？」

「這些不是我需要管的，我只是勇者，我不是政治家。」馬格斯說。

「呵，卸責。」加雷爾纏繞著火焰，卻眼神銳利地說：「藉口。」

「那你呢？你做了什麼？有什麼資格說我少做了些什麼？」

「喔不，你可錯了，我做的事情可多了。」加雷爾笑道：「全部都是在往反方向走，增加你的工作量，哈！」

「你這傢伙！」

「我要對你施展最後一個魔法，是『詛咒』。」

加雷爾因為火焰灼燒雙腳失去知覺而倒地，但嘴仍然沒有停下來。

「跟你說幾個事實：其實什麼鬥技場一直都不存在，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你的父母確實很欣慰你做到了階級翻轉，但交代的遺言卻是要你做到『讓這個世界和平』；蘿拉被我打入了極度高劑量的興奮劑，流放到另一個大陸。」加雷爾嚴肅道：「勇者加雷爾，你會怎麼做選擇？」

面對這麼多資訊，他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但還是回道：「......什麼選擇？」

「看你啊？把魔族的地盤交給王國，自己去找蘿拉，但讓王國繼續迂腐，看看這個世界會怎麼樣？看是會奴役魔族，讓這個社會更不平等，還是人與人之間鬥爭會更兇狠，之類的。」加雷爾緩了緩，又道：「還是要用你的力量去顛覆政權成為下一代的君王，用自己的方式去統治世界。這就要看你的手腕了，這個時候你就是政治家了。」

「所以你想說什麼？」

「你說你只是勇者，但我說這只是藉口，因為你終究必須要做出選擇。是要繼續改變世界，還是要讓這份能力浪費，甚至受人忌憚、惹禍上身。」加雷爾雙目都被火焰遮蓋，漸漸無神，但仍然有神地大笑道：「這就是我給你的『詛咒』，你有不可迴避的責任、旅途、任務。」

說完，加雷爾就在火焰中散去，緩緩消失，最終灰飛煙滅。

「馬格斯！」

他回頭，看到渾身發抖的朵蕾菲，似乎是挺著恐懼才回來的。

「你居然騙本公主！要我自己撤退！太瞧不起我了吧！」她說，並且安心地哭了起來，說：「結束了吧？」

「朵蕾菲，外面狀況如何？」馬格斯走到她的身旁問。

「在我擊倒幾個重要單兵後，王國軍逐漸佔上風，應該準備要進來了。」

「跟他們說，勇者馬格斯敗退了，要他們撤退。」

「什麼？敗退？」朵蕾菲一臉訝異，說：「要騙他們？」

「去吧。」

「好吧......」

不多時，朵蕾菲回來了，同時也看到許多魔族高官站在這群人中央。

「新的魔王要上任了！」他喊，並從艾瑞克的遺物包包中拿出那罐「魔血」，喝掉了三分之一。

「馬格斯，你......」

喝下「魔血」的痛苦難忍，但他外表波瀾不驚，讓躲在暗處的魔族侍衛看得怵目驚心。

「你，出來。」馬格斯對魔族文官說。

魔族文官不敢違抗，唯唯諾諾地站了出來。

「記得〈魔王主義〉嗎？」馬格斯說。

「記得。」

「寫出一樣的格式，大綱是要所有族類喝下『魔血』，變成類魔族，並且與魔族共存，標題為〈混血主義〉。」馬格斯喊：「來人啊！把『魔血聖杯』拿出來！」

「是！」沒有人敢拒絕，就這樣默認馬格斯已經成為新的魔王了。

「朵蕾菲，你願不願意喝？」他問。

朵蕾菲這才意識到馬格斯想要做什麼，他想要實踐父母給出的遺言，做出一個公平的世界。

他知道朵蕾菲是夥伴，甚至或多或少對自己有好感，要請託事情給她，她很願意做；他知道朵蕾菲是王國的公主，要變成類魔族這件事對王國是奇恥大辱；他知道朵蕾菲對於「魔血」抵觸，喝了「魔血」會讓她不能回去王國。

他心知肚明，卻還是將這個難題丟給了她，而她也知道。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但還是捧著艾瑞克的那個試管，抖著手，喝掉最後的三分之一，隨後痛苦不已，倒在地上抽蓄。

「對不起。」馬格斯攙扶朵蕾菲，但隨後立刻被她打了一個巴掌，而他只是摸了摸臉頰，不太在意。

「魔血聖杯」被拿了出來，他接過，高舉過頭道：「今後，不再有魔王軍、魔族軍，只有對抗不平等的『混血軍』，我們將不擇手段地達成和平！」

魔族們早厭倦了魔王不執政、無止境戰鬥，無論什麼形式都好，想要早點結束這一切，如今馬格斯作為救星來了，他們振臂高呼，欣然接受。

「大人，該怎麼稱呼您呢？」一個魔族高官說。

「......王，以後不得稱呼我的本名，叫我『新王』。」馬格斯想了一下，避免本名暴露給王國，讓朵蕾非掛上罵名，就這樣決定了。

「是。」

於是該年，被稱為混血曆第零年，自此之後，他們的征途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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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血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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