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魔法 - 魔王主義

在一處暗巷，馬格斯被丟了出來，滾了好幾圈，撞在牆上。

「噢！」

「我只能送你到這裡，剩下我可不能冒險了，咿咿。」

那也不必把我這樣丟出來吧？馬格斯準備抱怨，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不愧是古爾維爾。」他真是服了這神出鬼沒的技術。

他戴上面罩，就像艾瑞克平常一樣，但但忽然有點心虛的感覺。這樣鬼鬼祟祟可不是他擅長的，也不是他習慣的樣子，很不自在。

早知道就讓艾瑞克來了，他想。

他走向大街，這個區域是新的，是城市的邊陲，不屬於他曾經待過的舊城區。因為靠近圍牆，所以有些許戰火的痕跡，但這不妨礙建設與房屋都顯得很新。雖然遠遠不及水都，但這些建築的工法幾乎是王國的水準。

他循著直覺走到城鎮中央，那是小鎮原本的所在地，情景都與過去一樣，一切都歷歷在目。

他還記得過去每一季會與爸爸一起來送肉到城鎮，到肉舖賣得不少錢，每一次都至少可以獲得等同一金的一大袋銀幣。他們家很常規劃財務，銅幣因為工藝品與武器的需求，價格隨時都可能容易浮動，相對來說，銀與金比較穩定，但兩者的比率也會調動，所以他們家都是以肉、金、銀來回調度、交易，來累積財富。

但對於市井小民與日常開銷，銅幣還是比較好用，現在他就看著魔族平民與商家購買東西，與人類社會一模一樣，實在是有點衝擊。

在他過往的認知中，魔族有理智的魔物，天性好戰，沒有像這樣和藹可親。

這就是曾統治整個大陸的種族嗎？沒想到與人類一致啊，他如此感嘆。

他閃神之際，撞到個人，那人比馬格斯高，更加壯碩。馬格斯跌在地上，頭巾掉了。回過神才發現不妙，打算一聲「tondro」製造強光，逃離現場。他伸出手，準備打出一個響指，卻被對方立刻抓住。

「馬格斯！」對方說：「是......馬格斯嗎？」

聲音有點熟悉，但這不妨礙他的直覺，戰與逃。

「是我！約翰，肉攤舖的約翰！」

「肉舖大叔？是肉舖大叔嗎！」他問。

約翰褪下角，變成人類的模樣，是他熟悉的人，負責收購他們家肉的肉攤大叔。

「太好了！馬格斯，我還以為沒有機會了！」約翰說。

他甩開手，仍然不信任約翰：「......什麼機會？」

「締造和平的機會。」周遭的所有人圍上來這樣說，並且都收起了角。

他滿腦子都是疑問，但根據之前調查的所有經驗與跡象，這群人看起來曾經都是人類，他才逐漸放下了戒心。

「在這個區域的所有人，要不是對人類友善的魔族，就是人類。」約翰說：「人類喝下去『魔血』就會變成『類魔族』，長得跟魔族一模一樣......我知道這對你來說難以接受，但這是真的！」

「我知道，這部分我調查過了，但......」他有好多問題，但直覺上最先問出的是：「為什麼會有對人類友善的魔族？」

「你看這個就知道了。」約翰給了馬格斯一張海報。

上頭寫著：

〈魔王主義〉

我等奮戰，不懼人族的無理恐懼，不容魔族再次受辱。

我等奮戰，爭取平等、自由與生存的權利！

我等奮戰，不是為戰而戰，而是為了打造人族、魔族與各族的共融和平。

投身我們，加入新魔王軍的行列！

重塑思想，開創新天地。

——第十七任魔王（1066）

「至今我們都搞不清楚魔族與人族是誰先開戰的，但無論如何，現在的魔王想要的是和平。現在的人族十分畏懼魔族，尤其是王國貴族，因為他們看到的都是過去的戰事，還有魔物的野蠻。」約翰對馬格斯說：「明明那個都是不知道幾個世紀以前的事情，而且......魔族與魔物完全不一樣，是有思想的。」

「新任的魔王......贊成人類與魔族的平等......？」

他環顧一周，發現所有人都點點頭。

「我們一開始也都難以接受，直到紅頭盔的士兵到來，支持魔王主義的鎮長上任，處處為人族著想，還偷渡許多『魔血』，我們才能這樣一起共融的。」

「真的假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思索再三後，願意開城的原因。」

他的腦袋又被打成糨糊了，發了瘋似地問。

「怎麼一直與人類對立的魔族是友好的？」

「這......」

「那怎麼又會一直出現戰事？為什麼魔族不派使者和談？為什麼......」馬格斯一直問。

「馬格斯，冷靜點。」約翰一把抓住馬格斯的雙肩：「因為有『魔族主義者』！」

「魔族主義者......？」

「對，魔族主義者。」約翰氣憤地說：「他們帶著黑色的旗幟、頭盔，與我們魔王主義者不同，是一群守舊、自傲、歧視的魔族。他們以血統為尊，對人類差別殺戮，阻止與妨礙人類與魔族任何和平的機會。」

「不對！雖然當時是黑色的旗幟，但布魯克敦鎮戰役的時候，我們遇到的將領真身是人類，是......類魔族。為什麼類魔族會與我們開戰？」

「這......我不知道......軍方的事情我們平民很難知道。」

「我覺得這場戰爭有內幕。」艾瑞克的這句話忽然出現在馬格斯的腦裡。

「那......所以......我家的黑色旗幟是......」

「很遺憾的，對，是魔族主義者。」約翰說：「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喝下『魔血』，讓魔族主義者分不出來我們到底是不是魔族，才能受到魔王主義者的庇護。」

「......我的爸媽呢？」

約翰遲疑一下，後說：「大哥、大嫂也變成類魔族，但因為你變成名聲大噪的勇者，受魔族主義者針對，現在下落不明。」

「什麼......」

魔族主義者也好，魔王主義者也罷，說到底，魔族還是魔族，終究與人類不共戴天，他如此想。在這個世道之下，他早就該做好隨時失去親人的準備，但現在他才發現他沒有。馬格斯的疑惑全部變成了憤怒，平常會有冷血般的鎮定完全消失，他甚至要努力壓抑殺機，才能讓自己不當場殘殺眼前這些替魔族說話，甚至與魔族一起生活的人類。

「大哥跟我有聊到。他說他知道你一直是為了他家的錢財、階級問題而苦惱，甚至花了好幾年、忍辱負重去學習魔法。但現在，魔王來了，他們帶來的平等已經解決了階級問題。而錢財，在魔族領主的帶領下，整個城鎮的經濟都穩定了。」約翰說：「你爸希望你能夠由勇者的身分，告訴王國有和平的機會，開創和平的時代。」

「這......我......」

一直以來都在跟魔族戰鬥的他，忽然被交代這樣任務，他又更加不能接受了。

一陣腳步聲從後面傳來，平時都會戒備，但他處於混亂，此刻是一生最沒有防備的時刻。一把匕首就這樣刺入他的脖子，沒有人反應得過來，也只有他有稍微直覺意識到側身閃開喉頭，讓自己還能發聲。

「勇者馬格斯，受死吧！」一個魔族的少年這樣喊，並準備扭轉匕首。

「什......麼！」約翰這才注意到情況。

馬格斯則瞬間恢復平靜，因為比起思考政治、種族議題，戰鬥才是他習慣的狀況。

他兩手一前一後固定匕首，以走調的聲音喊出：「ciraku。」

這是「用瑪納來治癒」的裏魔法：「用瑪納來腐化」。他以身上散發的瑪納作為媒介，做出了此術，直接將刀子銹化、腐爛、碎裂。他頭也不回，直接將刀子的碎片劃回去，少年被這一刀斃命。

「kuraci。」他啞著嗓子說，脖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這是怎麼回事。」他恢復平靜，撥弄屍體說：「潛藏的魔族主義者？」

「啊......」約翰還在衝擊之中，久久才回神。

其他人去處理屍體，似乎在這個城鎮沒有太嚴謹的法律，對於人類的寬容程度也很高。當街被刺殺以及當街殺人，這兩個都沒有人要羈押甚至任何一點筆錄，這令他很訝異。

另一個水果攤的姐姐湊上來說：「對，潛藏的魔族主義者，這也是我們最頭痛的地方。無論是安插的間諜，還是天生就認同魔族主義的人，都是阻止人類與魔族和諧的最大原因。」

「那，看來......和平是不可能了。」馬格斯淡淡地說。

「為什麼？」約翰大叔這樣疑問。

「因為我們永遠都不知道周遭有多少人會隨時阻礙。」他說：「假設——只是假設——魔王派出大使與人類和談，而他是一個潛藏的魔族主義者，當場刺殺對方外交官。那這樣爭端只會更大，距離和平只會更遠。」

「......這樣說也是。」約翰說：「目前在外面征戰的大多都是魔族主義軍，而不是會採取非致命手段的魔王主義軍。」

「嗯。所以按照這樣的情況，和平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這樣......」在這裡所有的平民都這樣感嘆。

「但至少，我現在知道並不是每一個魔族都必須要交戰了。」馬格斯這樣說：「大叔你說穿紅色頭盔、戴紅色旗幟的是魔王主義軍，是吧？」

「對。」約翰還在失望之中。

「那撇開魔族主義者帶著紅色的頭盔的例外狀況，我會避免與魔王主義者交戰。」馬格斯說。

群眾悉蘇。

「真的嗎？太好了！」

「這樣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至少我們避免很多無謂的殺戮了！」

「是嗎？真的避免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說道。

馬格斯心頭一驚，渾身顫慄，因為他這次很確定，那個位置沒有人存在才對。

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加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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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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