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明雍書院院長,算是仕途順遂嗎?陳喻言一閃而過的念頭,一下子又被拋諸腦後,生活更加忙碌,他沒時間多想其他,今年入學學子的事物操辦、開學典禮的規劃、尋找算術、天文、史學、禮儀等等課程的新先生。
一個個同事離去,卻沒有新的人補上,甚至他升上了院長一職,卻依舊在處理司業一職的工作,陳喻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操勞,但他仍兢兢業業完成過度的事務,一人當好幾人用。
終於,他在某天夜裡病倒。
在審書閣重建文書時,陳喻言本就模糊的意識,在看見天文數字後逐漸消散,重重地倒在書案上,頭疼欲裂、輕飄飄的身子,一再說明他此刻急需好好休養,陳喻言不甘心地睜開雙眼,想要把院章蓋下完成審核,最後只見他睜了又闔、闔了又睜,重複幾次後體力不支地昏厥。
等他再次有意識,陳喻言看見自己在盛開的藍花楹下,花瓣漫天飛舞,藍紫色光景是他看了十多年的場景,不同於獨賞時的空無一人,樹下佇立一位長髮飄飄的男子,一身玄袍,臉面模糊不清,手中捧著一支藍花楹枝。
那是比藍花楹更為熟悉的身影,是伴他走過得意少年時期的人、是領他進入明雍書院的人、是他曾無比尊敬,而如今無比陌生的人。
「院長!」陳喻言不知道為什麼會脫口而出這二字,口舌彷彿被操控一般,他不由自主想對那人喊早已物是人非的稱呼。
「喻言兄,你看這藍花楹如此茂盛,就如明雍書院一般。」溫柔的嗓音說出他名字的那刻,他忍不住打了冷顫。「為大景撒下種子,最後也能開出旺盛枝枒吧?」
「院長……。」這是那人真正的想法,抑或他的自作多情呢?曾經,陳喻言以為他們走在同一條道上,直到那人成為攝政王,他才終於明白,所謂教書育人,不過是一場騙局吧?
一場為了騙過上位者,欺瞞所有人的騙局。
「可惜,你生辰時無法看見藍花楹,不然本王肯定會與你同賞。」突然颳起一陣風,吹落不少藍花楹,同時也吹走那人臉上的模糊,陳喻言終於看清眼前之人的臉,一如既往的繾綣,只是眼角似乎多了些皺紋。
繁花落盡,那人面帶不捨,輕聲說道:「生辰喜樂,喻言。」
陳喻言本想再多看幾眼,卻被風迷了眼,等再度睜眼,映入眼簾不再是那片景色與人物,而是元化擔憂的臉。
「院長,您高燒不止造成昏迷,幸好書侍發現及早,才沒讓您燒出問題。來,先喝了這碗藥,之後請您不要操勞過度,適時休息,禁止熬夜處理公事。不是吃了枸杞就能為所欲為,您以前不是這樣的。」
元化怕是早就看不慣他近來的作為,劈頭便叮囑了一大串,陳喻言默默接下那碗很苦的藥,憋著氣一飲而盡。
他已許久未見那人,沒想到會在生病中的半夢半醒見著,可惜,終究是黃粱一夢。
「今日是您的生辰,希望您至少休息一天吧。」
原來已到此時了嗎?忙到昏天地暗的陳喻言,早已忘記生辰之事,若非被元化提醒,他大概率會把今日當作與尋常日子一樣過吧?
以往,他都會送禮那人,如今對方已在宮牆之內,怕是差人送了,也送不到那人手上吧?還不如在心底給予祝福,只望這份心意對方能夠接收到便好。
生辰喜樂,淵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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