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又回來晚了。
牆上的時鐘,時針已走到了三點,為了讓自己換下心情,我走到窗邊眺望著外頭,即使已經是深夜,整個城市看起來還是明亮,地上的點點燈光取代了天上的閃閃星光,想起鄉下的家,那片還看的到星星的天空,心情反而更加糟糕。
不管是這個城市,還是這個家都一樣令人不愉快呢!
還是老實的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吧!
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呢?跟人喝酒交際?還是跟哪個女人在一起?不管哪種,對我都無所謂,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我已經習慣了。
可是奇怪的很,就算我習慣他的晚歸,我還是會心悶,甚至疲憊,是因為我總是再做無謂的等待嗎?不等他回來也沒關係,我即便清楚卻無法先去睡。啊!我懂了!一定是因為我,想要為這徒有虛名的婚姻,做點實質上的作為。
所以心理因素導致我產生無用的感覺,還有徒勞的等待。為什麼我要這樣虐待自己呢?對自己好一點吧!我都為那傢伙犧牲那麼多了,應該多為自己著想一點吧?
「妳憑什麼對自己好一點?妳值得被人好好對待嗎?」嘲諷的語調,讓我厭煩,又來了呢!討人厭的幻聽,不知從哪天起,開始出現的心理症狀,雖然去看過醫生,也有按時吃藥,卻一直沒有改善的跡象,唯一慶幸的是,我可以很清楚分辨幻聽。
「這麼厭惡我嗎?呵呵,我也是妳啊!厭惡我,就是厭惡妳自己啊!那麼,令人心情不愉快的妳,有幸福的資格嗎?」
閉嘴。我在心裡回應著幻聽,我討厭直接回幻聽的話,這會使我顯得愚蠢,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在自言自語,想到就覺得很像個瘋子。
「被我講中就不開心啦?也是呢!妳本來就是個容易惱羞成怒的瘋女人啊!」講完後便是不絕於耳的訕笑聲,我失去了寧靜,被迫聽幻聽的笑聲,真希望那傢伙快點回家,我才能好好去睡一覺,拋卻幻聽的譏諷,獲得唯一安靜的時刻。
在幻聽的笑聲中,我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他終於回來了,我轉頭看向門口,他正疲憊的一手解開扣子、一手脫著鞋子。
「回來了呀。」沒有過多的感情起伏,我是何時對他失去了情緒呢?生氣、開心、難過……所有情緒都產生不了,我成了沒有情感的人偶,屬於他的人偶,沒有一絲自我。
「不歡迎我回來嗎?語氣跟死人一樣。」我不記得他會說出這種話,在我印象中,他對我僅剩冷淡,是我記錯了嗎?
「我沒有不歡迎你,應該是我累了吧?才會語氣不太好。」幸好我被他折磨到失去情緒,才能冷靜應對他,其實我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不想見他、不想理他,只想離他遠遠的,越遠越好。
「妳累?妳有我累嗎?我每天在外面工作,累得跟狗一樣,就是為了養妳這毫無情緒的賤女人嗎?」
我吒異的看向他,這尖銳的話語,他從未對我說過,即使我倆間已經沒有感情,他也不曾吐露惡毒的話,今天他是怎麼了?
看我訝異的模樣,他輕蔑的冷笑,繼續說著讓我冷顫的話:「驚訝什麼?我說這些有錯嗎?還是妳覺得我不該說?但這不就是事實嗎?妳冷漠對待任何人,自認清高,妳其實從心底瞧不起我吧?就算我賺錢養妳,妳也對我嗤之以鼻吧?」
「我沒有……」反駁的話哽在喉間,無法訴出更多,原來他一直這樣看我嗎?我為他放棄那麼多,換來的只是否認,真是可悲的婚姻呢!
「我為你做的那些,你都沒看見嗎?」只能輕輕用這句帶過複雜的感情,我仍舊不是人偶,是有著七情六慾的人類,我只是隱藏著我的情緒罷了,而他牽扯出我的情緒。
「妳做了什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我出席公眾場合?還是把家裡打掃乾淨?妳真以為這很偉大嗎?偉大到我需要跟妳卑微地說妳辛苦了?」那副嘴臉,讓我感到很不舒服、很生氣,很想立刻一走了之。
「我為了你放棄我的夢想、我的未來,我將我的人生都搭進這段婚姻中,我以為你只是迷失方向、我以為我可以拯救你,可我沒想到,你不是迷失方向,你是失去了自己,成為你曾害怕的那種人!」
或許是不甘心,使我莫名勇氣大增,說出以前不敢說的話,希望這不會使我們婚姻生變,我只剩下這段不上不下的關係,不能再失去了。
「那是我逼妳的嗎?是嗎!妳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這,妳不過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放在我身上,然後逼迫我改變成妳想要的類型,妳在乎的是自己,不是我!打著為我好的名義,裝成被害人的樣子,妳真的很噁心、很虛偽!」
「才不是我想要你改變!你忘記你曾說過我是你的明燈嗎?我可以驅散你的迷茫不安,讓你發現現實中還有希望。」每字每句都重擊我的心,隨著他的指責,我的心跳益增,腦袋也開始發昏。
我快不能思考,連思緒都快要被他帶走,難道一切真的是我的錯嗎?我自私的把想法強壓在他身上,他才會變成現今這副模樣,貪婪又充滿慾望的腐敗人類,全是我一手造成嗎?
「偽善者,妳不過就是個偽善者。妳把自己合理化,甚至有恨不對我發,妳其實早就想狠狠傷害我吧?今天我就給妳這個機會,快呀!快點發洩妳的怒火、妳的怨氣,妳想做很久了吧!快點!」
他一步步逼近我,我搖著頭,情緒接近崩潰。
越靠近我,我的眼眶越熱,隨著嘶啞的聲音,眼淚一起落下。
「不要逼我!」那是我人生中喊出最尖最大的聲音,我近乎尖叫的說出這句話,然而他卻沒有停止靠近。
我想讓他停下,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在情急之下,我拿起桌上的菸灰缸,朝他丟去。
只聽見煙灰缸落地聲,我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雙眼,沒有我想像的畫面,他沒有流血或是憤怒,家裡只有一片寂靜,彷彿剛才的爭吵都是虛假,不對…….不是彷彿,是確實是虛假,他消失了。
門沒有開過、門口沒有他的鞋子,從剛剛就只有我一個人,一切都是我的幻覺,我已經嚴重到除了幻聽外,還出現幻視了呢!
真是成功呢!成功擾亂了我的心智,讓我做出不像我會做的事,明明就有破綻,我卻沒有發覺,我被自己蒙蔽的可真慘。
還是因為有關於他,我才更容易被蒙蔽呢?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心情就變糟了。
今天還是別等他好了,先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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