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出水的時間稍縱即逝,只餘零星幾滴水沿著管道邊緣緩緩匯聚滴落。
賽拉爾留意到,部分排水孔並未出水,被炸過的管道依舊冷硬如昔。
打起手電筒照亮內部做近距離的觀察,他思量是否要再進行一次爆破。但手邊的寶貴材料有限,且剩下的試煉依舊未知,他必須控制所有備品的存量。
手電筒的光束在彎曲的管道內壁來回掃過,他看不出任何新線索或新路徑,但雙手貼在厚實冷硬的山壁上,可以感覺到內部持續傳來微弱的震動。
他套上水環,想靠水環感知裡頭是否有暗流湧動。
突地,一大團半透明的物體闖入他的視野,還未看清,就在「唰」的一聲間,他整個身軀被猛然沖離山壁。耳邊只剩下風聲呼嘯,視野中的景物迅速變得模糊。
他險些沒抓穩手上的登山橇,若是失去這手上唯一的抓壁工具,他剩餘的裝備可不適合支撐這麼大幅度的空高溪降。好在他事先架設的安全繩十分穩固,繩子僵直時救了他一命,否則早已不幸墜落峽灣。
身子因為試煉又濕了大半的他轉首看了看背後距離幾百呎高的深海,湍急的海浪令他心有餘悸,眼下的危機比他所預料的更加迫切,亟待解決。
只見稍早還未出水的管道內猛然滲出水花,還伴隨著難以估算的大量怪異蟲群。這些半透明的蟲子如拇指般大小,又似巨大的單細胞生物,正緊緊攀附在他的手腕,牠們圈住了他的皮肉,力道之大彷彿緊箍的手銬般要箍緊他的血液。
朝山壁那頭看去,這些頗具強力黏性的蟲子,頭尾竟能連成一條長線,尾端在出水的管道上,前端則纏繞在他的手……不!更該說是纏繞在他的水環上!
顧不得再多想,被蟲受困的他難以施力擺盪回山壁,所以,他催動被蟲包覆的水環,利用瀑布殘留的水滴,以磁力的方式將身體拉回山壁,過程中,蟲群依然貪婪地黏在他的手腕上蠕動,絲毫沒有鬆懈的跡象。
他索性伸手抓住那如麻線般連成一串的蟲子,輔助他催動水環拉正身子。蟲身詭異的觸感帶著怵人的涼意,他努力忽略令人作嘔的黏膩感,持續拉動、全力進前。
同時,他可以感覺到水環中的『水』因不明的原因正逐漸減少,他必須趕緊攀回崖上。在雙腳沒有著力點的情況下,時間不停考驗著他臂膀的耐久度。
待雙腳安穩落地,蟲子不知為何也爬離他的手腕,在他那被箍紅的手腕上留下滿滿的黏液。
得以舒緩筋骨的他甩了甩手,驚覺環中的『水』已被這異樣的單細胞生物吸乾。他訝異地挑起一隻蟲子,仔細端詳牠的模樣。
賽拉爾從沒看過這種蟲子,雙親跟師父也從未提及過。蟲子整體外型如常見的毛蟲,卻沒有半顆眼睛,透明的身軀在陽光下幾乎無法辨認。如蚯蚓般的多足在他指間無助地揮舞著。透過那透明的表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頭有水色液體在流動。而唯一與牠通體透明不同的是,那不停開合的淡灰色口部。
他猜測,那幾口未噴出水的管道,實際上是卡了許多蟲子,才會延遲出水的時間。這些蟲子可能以『水』維生,但牠們並未吸取噴出的水流,意思就是管道噴出的水不是『水』,所以,牠們才會飢渴地吸光水環中的『水』。思及此,他低首朝爬上懸崖的蟲群看去,孰料,牠們已成群結隊地朝他剛才架設的臨時實驗地點緩緩爬去。
腦中的警鈴大響,他趕緊收拾起剛剛調和爆破物時,所有帶含『水』的備品,然後甩背包上肩,退離蟲群幾步之遙。
既然蟲子天生無眼,他判斷牠們應該是靠氣味感知周遭環境。於是,他在周身地面撒上一圈刺鼻的瀝青色藥水,掩蓋掉『水』的氣味。
這藥水的靈感來自美娣雅當初逃離山中木屋時的意外——她在黑夜中不慎跌倒,打翻了隨身攜帶的多種藥水,在地上形成一灘刺鼻的液體,無意間改變了『水』的結構。賽拉爾借此意外,研製出了一種能有效隔絕生物靠近的特殊藥水,唯一缺點是氣味極其難聞。
如他所料,這藥水對各類生物皆有效。原本逐漸逼近的蟲子因排斥此藥水而卻步,在尋不著他所攜帶的『水』後,焦急般地抬起半透明的肢體前端,對空左右蠕動了一會,接著,牠們轉向另一端爬行,在懸崖上留下筆直的水色痕跡。
眼見此景,賽拉爾腦中有了新的想法,他邁出地上的藥水結界圈,用空瓶將一隻蟲帶進結界內。
他席地而坐,先是替水環添『水』,之後,他取出小刀開始解剖蟲子,剖開的蟲體流出少量的『水』,『水』的狀態變得異常黏著,重新蒸餾後或許還能還原。
難不成,這蟲子真能攜帶『水』?為了近一步實驗,他還淋上具腐蝕性的黃色藥水,觀察蟲身被『水』燒灼後的反應。
只見黃色藥水被迅速吸收,蟲身呈現淡淡的黃色色澤。這些蟲子,即使因解剖而失去生命力,屍體也沒有半點被侵蝕的痕跡!
他沉思片刻,思索是否能藉此蟲再引出水流。本來還思量著是否再進行爆破,但新的風險讓他不得不放棄。他擔憂這座山崖內的機關,經過漫長的紀元,早已化做怪蟲的巢穴。倘若他再爆破,恐直通牠們的老巢,加劇試煉的難度。
興許這蟲子強韌的適應『水』性,能承受住他的新水環應用,幫助他完成第三場試煉。
事實上,在新試煉周期的頭兩天,他不停思考著水環結合藥水的多元運用方式,其中,他用了能分離意識的淡藍色藥水,將自身意識投射到赫莉身上,讓他體驗到了草食動物近乎零死角的特殊視野。
這藥水原本是他用來控制克伯孽的鎮定劑,加入美娣雅的血液後則是直接分離大腦意識,並用幻覺來產生看到雙方人格的錯覺。
如若要將其施用在不明的生物上,並開啟完整投射出全席影像的新視野,他其實只有近七成的把握。
思忖了半晌,他跨出結界,再去活捉幾隻蟲子。
然而接下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影像映入眼簾。黏液沿著地面筆直延伸,直至正對祭壇的神祕大門,透明的蟲群緊緊依附在那扇雄偉的大門上,門縫掩密合十,牠們鑽不進去半分。可牠們仍顯得異常活躍,似乎在想方設法突破屏障,奮力想進入門後的空間。
面對此等反胃的光景,賽拉爾並未別開眼線,他精確地以鑷子取出多隻蟲子入瓶。
這門後肯定有『水』,而且,蟲群在方才這麼遠的距離就能感應到,可想而知,門後的水量必定極為龐大。
為避免蟲子轉移目標,他快速地對重新注『水』的手環發力,試圖朝看不見的地方操控『水』,卻絲毫感知不到水源的存在。
他只得回到結界內進行下一步。他拿出一只長試管,用鑷子將沾滿液體甲烷的棉花塞在試管底部,然後,取出一隻蟲子,使其靠近長試管。飢渴的蟲子一嗅到棉花中的『水』氣,果真迫不及待地爬向試管底部。
腦中的想法得到驗證後,他將尚未到達終點的蟲子抽出、放在空的培養皿中。接著,他取出一根粗針筒和爆破用的黑色晶體細碎,將晶體注入蟲體內。
隨後,蟲子又被他放回長試管中,橫置在地上。他如法炮製,靜靜觀察蟲子緩慢地接近棉花,耐心等待蟲子體內的黑色晶體與被吸入的透明甲烷藥水相互融合,引發爆炸。
沒多久,「砰」的一聲輕響,蟲子與試管一同碎裂,打破了賽拉爾的疑慮。
他不再猶豫,立刻抓出另一隻蟲子估算適當的量,在蟲身滴上一滴淡藍色藥水,然後,自行飲入另一只,經美娣雅血液加強效力過的淡藍色藥水。
裝備好所需物品,他重新下降到山壁前,挑了口乾涸的管道,朝冷硬的機關內扔入一團拳頭大小的棉花,並用水環操控帶『水』的棉花至深處。棉花中摻了液體甲烷藥水,吸飽了『水』的棉花在管道內拖行,留下『水』的味道。賽拉爾再送出剛剛被他滴過藥水,表面已呈現淡藍色的蟲子,然後,回到崖上進行最重要的一環。
站在懸崖上,他在腳邊放著裝滿備用蟲子的玻璃瓶,開始催動自己體內的淡藍色藥水,將意識投入送入管道的蟲子中。他無法遠端操控蟲子的走向,只能稍稍挪動棉花走向,並期望這隻無眼的蟲子能提供他全然的視覺,搭配全席影像,帶他開啟全新的感知和未知的領域。
調整呼吸,他閉眼凝神、揮動手腕的姿態恍如演奏家,譜出無聲的旋律。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4HXtk4z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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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外補充:
這次的畫面,我自己想到都頭皮發麻XDD 感覺手很癢
本期首圖中,賽拉爾拿的是燒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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