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地獄》的預告出來時,身為黃子華粉的喵公就吵著要看,湊巧感恩節回港探親,電影尚未下檔,也湊巧是我感興趣的題材,又湊巧小熊開了觀後感的創挑,如此一連串的湊巧,教我不也來摻一腳實在說不過去XD
哭點如海溝低的我,為這一場電影用掉好幾張面紙,眼淚一直處在一觸即發的狀態,看到結尾時,我聽見喵公在吸鼻子,就遞去一張面紙,他卻堅持裝沒哭,直到我二話不說將面紙往他臉上糊時,他才終於肯乖乖擦臉,唉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破・地獄》的確是一部值得回味細思的作品,演員的演技沒話說,劇情對於一個腦洞很大的人來說,毫無驚奇之處,直白樸實到一切皆如預料,但這非缺點,相反地,正是對說故事手法的一大考驗,而我也覺得導演成功了,每一個鏡頭、每一個橋段都恰到好處地戳中內心,不過度煽情或追求戲劇效果,自然而然圍繞著人人皆無可避免的生死關係,引發共鳴。
我很喜歡電影的英文名:The Last Dance,最後一支舞。宇宙因一場能量碰撞爆炸的盛大舞蹈而誕生,生命亦由此而生。我們一生都在跳舞,從細胞的分裂結合、血液的流動、心臟的跳動、五臟六腑的脈動、神經傳遞、呼吸、發聲......基本的生理運作,到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情感的建立與羈絆、衝突與分裂等,再到精神靈性層次的業,皆是無數大大小小的舞,交織成一段生命之旅,直至盡頭,舞方歇。在我看來,破地獄不僅僅是宗教型態下為超渡死者的法事,還是一場為生者與死者而跳的破業之舞。不止死者需破除生前業,生者亦需放下自身與死者的業,方能在生命之旅中繼續前行。
我所追隨的瑜珈古魯,曾談及傳統喪祭儀式的意義,並不在於死者在地下世界的境遇如何,而是人在肉體身亡後會爆發出強大的能量,並殘留在生活環境中影響生者,故需火化遺體驅散死者能量,舉辦儀式淨化生者能量,所謂的超渡,其實是為助生者度過傷痛,安然生活,亦是一種破業。
但正如電影裡文叔所說的,他從未問過父親為何女孩不得主持法事,傳統的傳承亦從不追問緣由,而靈性修道往往講求一個「悟」字,道可道,非常道(一旦道可以用言語表達清楚,就不是永恆不變的大道)祖師爺當然也說不清道,於是漸漸地,人們忘了喪祭儀式的最初目的,只當一切規矩皆為死者服務,而添加過多的繁文縟節,許多道理也開始變得沒有道理,最終演化成現今新舊世代的觀念衝突、性別打壓的對立與排擠。
電影一開頭,道生以一種市儈的商人形象加入殯葬業,處處皆是精打細算,還開發周邊商品,當時觀眾席皆是一片啼笑皆非,我也控制不住嘴角,心想還不錯,挺有創意的,當然這純屬看戲人的找樂子心態。很快地,新舊觀念發生衝突,文叔代表傳統老派,自是不滿道生的作風,道生雖看似客人是上帝,卻也在一次次的考驗中有所轉變,悟出自己的道,從而影響了文叔重新審視自己。
道生的轉變太過匆忙,頗為可惜,但我想了想,倘若要多著墨他的部分,恐怕會分散故事焦點,而他那段關於自己先前經歷的自白,我想也足夠說明他本身的心性良善,不希望有孩子的理由也證明他確實認真思考過「生命」,接下「瘋女人」的生意也不全然是為了錢,所以轉變只需一個契機,至少這些足夠能說服我。
另一方面,我感覺道生比較像是一個見證人,而故事真正的主角其實是文叔一家人。
父親堅守傳統,不善溝通,滿口女人陰氣重來月事會破祖師爺法力;女兒處處優秀,卻因父親重男輕女感到受傷;兒子胸無大志,卻被迫繼承家業,同時又有妻小要顧——一個相當老套卻在現實中處處可見的家庭型態,戲劇該怎麼演可想而知,但細節中卻藏著動人之處。
當文叔說著兒子太蠢,怕他未來沒出路,才逼他繼承家業學一技之長,言下之意,是對女兒的讚賞與驕傲;當他說著至少兒子有膽抵抗父親,言下之意,是對自己年輕時順從長輩安排的遺憾;當被問到是否對女兒失望時,他沉默與話題轉移,壓抑著無法出口的愛護。然而,當局者迷,文玥自然聽不出真心話,直到一張遺書,父親滿滿的珍愛躍然於紙上,才終於解開心結。
兒子志斌,為了自己兒子的未來,不僅違背祖業去受洗,還打算移民,將生病的老父親交給妹妹照顧,被文玥罵自私。這一幕讓我想起韓劇鬼媽媽,女主角為了救女兒決定離開人間,愧疚自己的自私將令她的母親又一次失去自己,老女巫便告訴她這是正常的,每個父母的心裡都只有自己的孩子,作媽媽的都會理解的,因為她也是如此,她的兒子也是如此。我想,這是每個父母都會經歷的關卡,或許也正是文叔不曾氣恨兒子離去的原因,同時也銜接到文叔對志斌、志斌對兒子的另一種傳承------因為兒子讀不好書,沒有出路,所以被原地綑綁;因為兒子是讀書的料,未來有無限可能,所以必須脫困而出。至於會讀書是否等於有出息,移民是否就有好將來,則不在討論範圍內,也超出這部電影要表達的中心思想,至少我不會朝這些方向去解讀。
故事最後,道生力排眾議,讓文玥跟志斌一同為文叔破地獄,他說出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大意是:「若是真心來為文叔送行的,歡迎留下。」
而結果是,開場口口聲聲說願為文叔聽從一切安排的法師們大批出走,這段劇情的嘲諷意味幾乎溢出了螢幕——最終,儀式仍是為滿足活人的慾望,而非死者遺願,所謂的死者為大,在價值觀和個人喜惡受到沖擊時,通通成了「我」最大。
故事最後,以道生接受新生命到來做結,跟喵公同為丁克族的我,非常能理解道生原先不願女友留下孩子的顧慮,因為太多現實問題令我們難以承受對一個新生命的責任,同時卻也能接受他的轉變——人生旅程的景致本就多變,理智邏輯教會我們防範於未然,然而人性更多的還是情感,我們不能因為理智而拋棄一切感性,也無法為了全面掌控而扼殺所有可能。
人類要降生在地球上確實不容易,雖然沒人問過我們要不要來,雖然我們也不知道來了之後會面對什麼事,但……反正來都來了嘛,與其步步驚心,不如坦然接受,好好欣賞吧🤣
至於女子來月事髒不得主持法事、不得進廟……這些看似歧視的宗教舊規,在瑜珈靈修中也另有解釋,依然跟能量有關,是為保護,無關乎髒不髒、冒不冒犯,世上也有禁止男子進入的廟或主持的法會,但這些都超出電影討論範圍,不便多述,總之也是宗教傳承過程中遺失了初衷,人人不得其解下,擅自揣測而扭曲出來的說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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