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狼此言一出,眾人不禁一怔。營長好奇地問:「為何你會相信他?」
「剛才跟他一戰後,我覺得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所以我相信他。」顏狼說的這番話,使赫卡哥感到錯愕。明明剛才還是生死相博的敵人,此刻忽然替他說好話,他不禁心存感激。
所謂識英雄重英雄,武將交手過後, 往往能感受到對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也許這就是武將的直覺吧。顏狼此刻就有這種感覺,他相信赫卡哥是一個言出必行的漢子。
不過這種感受並非人人也懂,營長親隨不以為然的道:「簡直一派胡言,什麼英雄好漢。這可是兩軍交戰,只要走錯一步便要賠上性命,怎容得你一句說話,便輕易的放他回去?」
營長道:「好!顏狼,我相信你。」聽得營長之言,親隨登時兩眼發直,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這小鬼一派胡言,營長怎可相信?」
營長道:「我們能走出山洞、反敗為勝,靠的正是顏狼的直覺。況且此戰以他的功勞最大,既然他相信這個人,我也會相信他的直覺。」說罷,營長向赫卡哥道:「我答應放你回去,但你必須遊說族人歸順突羯,不然後果自負。」赫卡哥答應後,縱馬揚長而去。
兩個時辰快將過去,仍未見赫卡哥歸來,眾人均感到心急如焚,親隨更是多番抱怨,只有顏狼深信他必定會回來。又過了半個時辰,忽聽遠處蹄聲踏踏,風沙大作,一彪人馬正向着營長等人奔馳而來。
親隨見來者聲勢浩大,不禁擔憂,道:「難道是敵人的援軍嗎?」顏狼不理會親隨,立即迎上前去,只見領頭的是赫卡哥,他身後的人馬並無兵器在手,看來並不像援軍。
赫卡哥在顏狼等人面前勒馬,緊隨其後的人馬也跟着停下來。顏狼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赫卡哥笑而不語,下馬走到營長跟前,道:「我們丁弗族的族長已答應歸順突羯族,在我身後的是族中的長老,他們特意前來相見,以示友好。希望你們能信守承諾,供我族住處及糧食。」營長笑道:「好!我回去立即向汗請示,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就這樣,眾人浩浩蕩蕩的回活死人營去。
當天晚上,狼營為慶祝能一舉收服丁弗族而舉行宴會,這是一場十年未逢一次的盛宴,席間有肉吃、有酒喝,也有載歌載舞的,活死人們都興高采烈地享受着,他們很久也沒有如此痛快過了。
宴會中,營長多次表揚顏狼的英勇,活死人們都為他歡呼喝采。這是顏狼人生中的第一場勝仗,也是第一次得到別人的讚賞,他不禁意氣風發。
次日,活死人營又再如往常一樣,眾人如常地接受艱苦的訓練、過着地獄般的生活。
營長派部下往族中向石猛匯報,除了上奏戰事告捷外,還提及顏狼勇猛殺敵,對他大加表揚一番。很快顏狼的英勇事跡傳遍了整個突羯族。聽得這消息,每個人也有不同的反應;如蘭洛卡各、叱羅摩等,都替顏狼感到高興。對顏瞻而言,這消息可是既喜且憂,喜是得知顏狼平安無事,內心已然安慰不已;憂的卻是本想設法使他遠離戰爭,他反而投身戰事中,這叫人如何不憂心?對於顏狼立了大功,最為氣憤的就是石龍,原以為顏狼在活死人營裡會飽受折磨,如今反而因禍得福,石龍不禁火冒三丈,還因此事而大發雷霆。另外在傳訊部下也提及丁弗族歸順一事,石猛對於狼營立下大功,為突羯族除去一大後患而大感欣慰,很快便答應安置丁弗族人了。
經過一個多月,石猛下的敕令才送到活死人營中。得到汗的答應,丁弗族人便開始動身前往突羯族的都城上黨壺關城去。原本赫卡哥也被安排跟隨族人而去,可是他因為顏狼的關係,一心要留在狼營。對此營長也不反對,能得赫卡哥這般勇猛的人才留下,當然是求之不得。
自從赫卡哥留下來後,狼營從此多了一員猛將。眾人皆被顏狼及赫卡哥所影響,大家都變得更加積極及勇猛。在日常的訓練中,赫卡哥總是在跟顏狼較勁,就連用膳都要比較誰吃得快。顏狼因為有了這個勁敵,做事變得比以前更有拼勁,亦慢慢變得沒那麼孤癖了。
立秋,萬物成熟蕭索,正是狩獵的好日子 。活死人營有狩獵月的傳統,整月都會到近郊狩獵。因為突羯族的糧食主要來自於獸肉及馬酪,所以狩獵對他們來說尤為重要。狩獵除了能解決糧食不足的問題外,更是訓練活死人的好機會。他們都會騎馬射殺獵物,因此騎射也是突羯族人的強項之一。
在這個月內,五營會齊聚於森林中狩獵。按照活死人營的慣例,捕殺獵物最多者,該營能分得最多的食物;反之捕殺獵物越少,該營能分配到的食物也會越少。通常配給最少的營,只能維持該營半個月左右的伙食。換言之,狩獵的成果將會直接影響各營的活死人能否生存下去,要是營裡的糧食不足,往往會犧牲部分較弱小的活死人來撐過這個月。
狼營在過往的狩獵月中,狩獵成果只是不過不失,但今年有了顏狼及赫卡哥,各營都將狼營視為最強勁敵。
在狩獵之前,活死人營會先派人去探索及驅趕獵物,好讓各營能更加容易射殺獵物。眼見獵物已被趕出來,五營各自派出十名活死人出來狩獵。狼營所派出的人馬有顏狼、赫卡哥及項玄,加上另有七名精悍的活死人一同出陣。
五營人馬一同向着獵物的方向奔馳,只見前方有一群梅花鹿在亂蹦亂跳。眾人見大好良機,紛紛彎弓塔箭,齊向梅花鹿射去。眾箭齊發,在亂箭之中有兩箭去勢最為急勁,兩箭同時射中距離最近的梅花鹿,那鹿中箭立斃。射箭之人正是狼營的顏狼以及獅營的瓜多泰,兩人在活死人營中也是名頭響亮之輩,想不到箭法上也同樣出眾。眾活死人看到兩人如此高超的箭法,都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瓜多泰冷哼一聲,迅即向另一頭梅花鹿放箭。顏狼也不甘示弱,跟瓜多泰射向同一獵物。雖然顏狼出手較慢,但後發先至,竟比瓜多泰的箭先射中梅花鹿。
瓜多泰被捷足先登,登時怒不可遏,狠狠的怒視着顏狼。顏狼不作理會,他只專注於眼前的獵物,轉眼間已連放三箭,箭無虛發,每箭射出必有獵物倒地。瓜多泰向身旁的同伴使個眼色,同伴立即縱馬疾衝向顏狼。項玄一直從旁觀察着,眼見勢色不對,連忙策馬擋在顏狼身前。忽然殺出個項玄阻擋路,瓜多泰的同夥立即揮動馬鞭抽其面門。項玄閃避不及,被馬鞭狠狠地抽中而坐立不穩,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瓜多泰的同夥隨即勒住韁繩,那馬被拉得抬起前蹄,向着項玄的腦門踏去。
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顏狼猛地彎弓放箭,箭勢如流星般射中馬胸,那馬當即連帶瓜多泰的同夥一起倒下。這一下變化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又有誰會料到,顏狼真的會向同族人放箭?
獅營眾活死人見同伴被射倒,不禁大怒,紛紛上前吆喝叫罵。
「臭小子,你膽敢放冷箭傷人!」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要為兄弟報仇!」
狼營眾活死人見對方蠢蠢欲動,都策馬上前增援顏狼,眾人齊向獅營的人叫罵。
「先動手的是你們,還敢說我們的不是?」
「你們這些獅營的狗種,別以為我們狼營是好欺負的!」
「有種便來吧!看誰怕誰?」
兩營的人互相叫罵,互不相讓。眾人磨拳擦掌,大戰一觸即發。項玄從地上爬起來,退至狼營的人那邊,跟着大家一起叫陣。就在雙方爭持不下,快要大動干戈之際,瓜多泰縱馬越過獅營眾人,向顏狼叫陣:「顏狼!你就只會暗箭傷人嗎?有種便放馬過來,跟我堂堂正正的一決高下!」顏狼眼見項玄被無故打傷,如今再被瓜多泰挑釁,他那裡忍受得了,正待上前,忽然被項玄拉着衣袖,道:「別上他的當,他是要引你犯營規,不要跟他糾纏。」
顏狼正急怒攻心,那肯就止罷休?他雙腿一夾,坐下的黑馬直衝向瓜多泰。瓜多泰忽然調轉馬頭,縱馬逃去。顏狼策動黑馬,呼的縱前,從後緊追不捨。
狼營營長見雙方劍拔弩張,本想上前制止,但獅營營長卻道:「那些小鬼血氣方剛,由他們發洩一下吧。過一會兒我們再來收拾殘局,那不就成了麼。再者,我也想藉此機會,看看究竟是瓜多泰強,還是你們的顏狼比較厲害。」
狼營營長正要出言反駁,卻被鷹營營長搶先說道:「我也想看看誰的手段較為高明些。」
其他各營也抱着看熱鬧的心態,齊聲附和:「對,獅狼相爭,我們也想一睹為快。」眾人都這麼說,狼營營長不好再爭辯下去,只好見機行事。
顏狼騎着黑馬急起直追,黑馬神駿、四蹄翻騰,不消片刻便追上瓜多泰。兩馬齊足并馳,漸漸將眾人拋離,瓜多泰忽然勒停馬匹,揮鞭抽向顏狼,鞭勢奇急。在千鈞一髮之際,顏狼矮身一閃,皮鞭從他的頭頂掠過,剛好避過了這凌厲一擊。與此同時,他以閃電般的手法,伸出右臂將瓜多泰攔腰抱起。瓜多泰大驚失色,啊的一聲驚呼,身子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顏狼抱着他縱馬狂奔,借助黑馬奔跑的衝勢,將瓜多泰重重的摔在地上,這才勒住黑馬。
「你們的人將我兄弟打下馬來,我也要你嘗嘗被摔下馬是何等滋味。」顏狼睥睨瓜多泰,狠狠地說道。
瓜多泰被摔得很重,幾經辛苦才能爬起來。他向顏狼怒目而視,隨即從腰間拔出彎刀,滿懷殺意的步步向前進逼 。顏狼仍是面不改容的騎在黑馬之上,他手握着腰間的刀柄,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之勢,等待着瓜多泰的出手。
瓜多泰愈走愈近,直至走到跟顏狼相距不到五步之處時,他突然大喝一聲,彎刀由下而上斜砍黑馬。顏狼拉緊韁蠅,黑馬擺動馬頭,刀鋒剛好從黑馬臉頰旁掠過。
顏狼也拔出彎刀向下砍去,瓜多泰不敢怠慢,回刀檔架。兩人刀來刀往,鬥了二十多回合,瓜多泰漸感不支。
「小心冷箭!」忽聽遠處傳來項玄的叫喊之聲,顏狼聞聲之際,同時一陣勁風從背後襲來,他背後像長了眼睛般,側身閃過來箭。顏狼顧視冷箭射來之處,原來有人藏身於草叢之中。顏狼如鷹般的目光,直盯向草叢處,那人被看得毛骨悚然,嚇得坐倒在地上。
此時,赫卡哥剛好趕來,當即舉弓瞄準草叢,正當他要放箭之時,項玄急忙大叫道:「別殺他 …」話未說完,箭已如流星般直射向草叢,只聽得慘呼一聲,藏身於草叢的人中箭倒下。
「啊…」那人痛得不住呻吟,看來箭傷未及他的要害,可見赫卡哥是有意手下留情。
瓜多泰趁着顏狼分神之際,揮刀向他的大腿砍去。但顏狼像是早已料到一樣,及時抬腿一踢,正好踢中瓜多泰的右臂手腕。瓜多泰頓覺手臂酸麻,手中彎刀登時掉在地上。顏狼乘勢將他踹倒在地,再從黑馬躍下,撲向瓜多泰,再以連環重拳往他身上猛打。瓜多泰雙手抱頭護住面門要害。畢竟顏狼年紀較小,力氣不及對手,被瓜多泰扭身反壓在地上。
瓜多泰十指成爪,想往顏狼的脖子扼去。不過顏狼反應奇快,以擒拿手法化解了這一招,兩人就這樣在地上纏鬥在一起。
各營的人紛紛趕到,眼見顏狼及瓜多泰爭持不下,狼營及獅營的人盡皆上前助戰。兩營的活死人爭先恐後地往前衝,雙方互有敵意,互相指罵,隨即動手打了起來。
因為狼營及獅營的人加入戰團,場面變得十分混亂。其餘三營只是袖手旁觀,並無出手制止之意;也有些人從旁推波助瀾,好讓在場中人情緒變得更為高漲,打得更加激烈。
雖然兩營互相打鬥,但並無人敢亮出兵器。除非是在實戰訓練,或者得到營長等上級的授意,不然以利刃殺傷同僚,可以治其重罪。受罰者輕則以重刑責罰,重則死刑償命。
兩營越鬥越激烈,有的人已倒地不起、有的頭破血流、有的被制服在地而動彈不得。顏狼跟瓜多泰已鬥了三十多會合,仍未分出勝負。只見兩人身上都傷痕累累,但鬥志高昂,誰也沒有罷手的意思。
狼營營長見如此局面,不禁憂心如焚,他心中盤算:「再任由他們這般鬧下去,定會生出事端來,無論如何都要制止他們。」營長心意已決,便向眾人厲聲喊道:「此時不加以阻止,更待何時?」
狼營營長一聲令下,站在他身後的狼營活死人齊跟着衝上前去。各營營長見狼營動手,也不甘後人,紛紛領着活死人前去制止騷亂。
五營齊動手,片刻間已將打鬥者制服。顏狼跟瓜多泰仍在地上互相爭持不下,狼、獅兩營營長各自將他們分開。
鷹營營長走上前來,目光從顏狼跟瓜多泰臉上逐一掃過,怒道:「看你們做的好事!好好的一個狩獵日,都被你們破壞了!你們是要將對方當作獵物,對吧?」鷹營營長正怒火中燒,瓜多泰不敢多言。但顏狼被無故挑釁才逼不得已出手,如今怪罪於他,叫他如何能忍?便道:「錯不在我!是他們先動手傷人,我才出手教訓他們,怎能將錯算在我的頭上!」
鷹營營長冷笑一聲,走到顏狼跟前,狠狠地賞了他一記耳光。這一下出手甚重,打得他直冒金星,耳際嗡嗡作響。鷹營營長用力抓着顏狼的頭髮,狠狠地道:「小雜種,此事因你而起,還敢辯駁?」顏狼被無故虐打,心裡頓覺有氣,狠狠的瞪視着鷹營營長。各營營長見他如此倔強,都出言譏諷。
「自建活死人營至今,從未有過如此頑劣之徒,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小崽子如此狂妄,定要好好教訓他,才會學乖的。」
「再任由他繼續放肆,活死人營還有規矩嗎?」
「我看是管束不夠,才會出這目中無人的小雜種。要不是他仗着自己有功在身,又怎會如此放肆!」
眾人都把這場動亂的罪責全都推卸給顏狼,甚至將矛頭直指狼營。狼營營長不以為然,道:「要不是獅營的人先動手,又怎會釀成這樣的局面?怎可將罪名全都怪在顏狼一人身上呢!」
獅營營長道:「活死人之間爭執乃常有之事,動手也不過平常。但這小子竟然暗箭傷人,這不是分明想殺人了麼!」
顏狼怒道:「你們的人要害我兄弟,我又怎能坐視不理!更何況我射的是馬,並不是要射人。」
鷹營營長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存心射人!也可能是你一心想射人,只是射偏了,才會誤傷了馬。」顏狼被冤枉而怒氣填胸,登時語塞,只是不住地重複喊道:「你胡說!我沒有錯!」
豹營營長道:「無論是否射中了人,放冷箭射殺同僚是不爭的事實,如今這局面正是因你而起。」說罷,豹營營長轉而望向眾人說道:「如果我們不嚴懲這小子,將來活死人營的規矩誰會再遵守?」
「對!這臭小子絕不能姑息!」虎營營長也跟着附和道。豹營營長眼望狼營營長,問道:「不知狼營會如何處置這小子呢?」
狼營營長心想:「看來他們是想藉此機會挫我狼營的威風,既然他們已聯成一線,憑我一人之力實在難以抗衡,唯有暫且忍一忍了。」狼營營長走上前來,看着顏狼怒容滿面,他不禁搖頭嘆息,可是礙於形勢,他也不得不施以重刑,方能堵住各營長的口。
狼營營長從身上取出皮鞭,狠狠的往顏狼身上抽打,喝道:「顏狼!就因為你的狂妄,才連累到我們狼營,你還敢說自己沒有錯嗎?我的架被你丟盡了!」
狼營營長愈打愈起勁,每抽一鞭,顏狼便慘叫一聲。雖然疼痛難當,但他還是拼命的忍耐着,口中不住的嚷道:「我沒有錯!」顏狼如此頑固,營長更是怒不可遏,喝道:「沒有錯?你敢再說一遍!」營長打得越用力,顏狼叫得越起勁:「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經過連番鞭打,顏狼早已承受不了而倒地不起,營長並沒有理會,繼續用力抽打。如此瘋狂的抽了五十多鞭,只見顏狼背脊被打至皮開肉綻,濃濃的血水從衣衫裡滲出。他氣若柔絲地呼喊着,但所喊出來的話都已經含糊不清了。再打了十多鞭,直至他昏暈過去,狼營營長這才罷手,他向眾營營長道:「你們說得沒錯,這次亂局正因這小鬼而起,我作為狼營營長,定會嚴懲不貸,給大家一個交待。」
豹營營長道:「既然狼營營長都這麼說,我相信他定會按營規行事,絕不會徇私的。」說罷,他轉而望向各營營長,眾營長都異口同聲地道:「我也沒意見了。」
眾人意見一致,正待散去之時,狼營營長忽然說道:「且慢,大家不要急着離去,我還有話要說。」眾人都感到錯愕,一同望向狼營營長。狼營營長續道:「我想問大家,在活死人營的規矩當中,有提及同犯也應一同論罪,大家還記得麼?」
眾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目光都落在獅營營長身上。獅營營長道:「你們狼營的人鬧事,受罰是理所當然的事。如今你不服氣,想拖我們獅營下水麼?」
「誰挑起事端也很難說得準,但這次動亂是由雙方打鬥所引起,我們狼營又怎有本事單方面挑起事端呢?難道剛才你們獅營沒有參與打鬥麼?你敢說獅營可以置身事外嗎?難道你真的要請汗來主持公道嗎?」狼營營長咄咄逼人。獅營的人先動手,本來也有理虧,被如此逼問,獅營營長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駁斥,想向別營求助,但各人暗懷鬼胎,又有誰肯為他出頭?若然真的鬧到石猛那邊,萬一觸怒了汗,可是連小命也難保的。
豹營營長知道若然事情鬧大了,也會累及自己,便道:「同犯者一同論罪,這的確是活死人營裡的規矩。所以獅營也同樣有錯,而罪魁禍首正是顏狼跟瓜多泰,我看你們獅營也須嚴懲瓜多泰等人,以免落人口實,說我們處事不公。」
鷹營營長也跟着道:「對,獅營也是時候管一管部下了。」眾營長為了不被牽連,紛紛把責任推給狼營及獅營。雖然獅營營長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把事情鬧大,只好無奈地道:「知道了,我回去定會好好嚴懲部下,給大家一個交待。」
狼營營長冷笑道:「如此甚好。」獅營營長哼了一聲,憤而離去。狩獵就在一遍混亂下結束,眾人各自領自營的活死人回營去。
狼營營長領着眾人回到狼營,因為顏狼被定罪為動亂的罪魁禍首,所以要處以吊刑。按活死人營的規矩,只要是犯亂者的元兇,必須將他縛起,再將其懸吊於三丈高,每日只餵水作食,餓其三天,此稱之為吊刑。在過往被處以吊刑者,支持不了而身亡者過半數。顏狼受刑前已經身受重傷,眾人都替他感到擔憂。
被懸吊了一整天,飢餓加上傷痛,使顏狼的神智變得糢糊不清、感覺變得麻木。
2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EAzIXH0Ke
縱使顏狼的身體十分虛弱,可是他仍有一點意識,知道不能放棄,要是失去了求生意志,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他知道自己這生還未結束,還要回去見顏瞻、沙娜拉氏及阮紫。親人都在等他,所以他不能就這樣死去。更何況,他跟蘭洛卡各還有比武之約,他要讓蘭洛卡各知道自己在這兩年間變得有多強。
顏狼感到全身乏力,可是仍然用僅餘的力氣,努力地抬起頭來。他想看看天空,想知道此刻是早上還是夜晚,如今的他意識糢糊得連晝夜也分不清了。幾經辛苦,他才能勉強抬起頭來,只見前方還是漆黑一遍,肉眼已無法看清前面的事物。忽然前方有一物事逼近,他無法看得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只能憑感覺去感受。未幾,一匹野狼出現在他的眼前,以憐憫的眼神凝視着他,這匹野狼正是從小養大他的狼母。
忽見故狼,顏狼心情起伏不定,抑壓已久的情感如山洪爆發般釋放出來,淚如雨下。他通紅的雙目凝望着狼母,過了良久方能喊出一句話來:「狼母,你可知道我很辛苦呀!」
狼母用前腿輕撫顏狼的左手,像是在安慰、也像是憐惜。顏狼激動得渾身顫抖,泣道:「為何我這麼拼命,總是得不到族人的認同?為什麼他們非要除掉我不可?為什麼有些人出生就是高高在上,而我的出生便如禽獸無異?明明是那些人先挑釁,為何將所有罪都加之於我身上?」
狼母只是呆立原地,再沒有半點憐憫,只是冷眼旁觀。顏狼頓感失望,問道:「難道你他覺得是我錯嗎?我不應該反抗嗎?」
忽然之間,狼母身形起了變化,身體開始扭曲,只一瞬間便變成了一隻小野狼。顏狼從未見過這隻小野狼,也不知為何對牠的感覺毫不陌生,反而有種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但見小野狼神情凶狠,張開大口露出尖銳的獠牙,時而向天嗥叫,時而咆哮,像是向天控訴、控訴上天的不公、控訴自身的坎坷命運。牠突然停了下來凝望着顏狼,再慢慢向前逼近。直至走到顏狼的面前方止步,就連牠的呼吸都能感覺得到。
小野狼把頭慢慢湊近顏狼,鼻息呼在他的臉頰之上。顏狼在小野狼的眼眸裡看到面目猙獰的自己,他想拼命的衝出來,但無論如何掙扎都不能多走一步。他看了一會,已感到喘不過氣來,他忽然向小野狼大叫一聲,叫得聲嘶力遏,叫聲是如此的淒厲。他氣喘吁吁地道:「我還不能死在這裡,我不甘心!我要生存下去!誰有意見的,我照斬不誤。我要用我這雙手,創出自己的路。誰也別想阻撓,我的命由自己作主!」
小野狼像被顏狼的氣勢所震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再次回復之前的死寂,只有顏狼的心仍在起伏不定。突然間從他的唇邊感到有點濕潤,有水流入他的口中。
「顏狼兄弟,你能聽得見嗎?」只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裡,正是項玄在呼喚他。顏狼想要開口回應,但覺喉頭乾涸得無法說話,只好點頭回應。項玄見他有了反應,稍稍安心了些,道:「快點喝口水吧。」
顏狼睜眼一看,原來項玄正提着水囊,將水慢慢餵進他的口中。一連喝了數口後,項玄再從身上取出烙餅餵他。
「你也餓了,快吃一點吧,這樣會好過一些。」
顏狼正飢渴難耐,突然有了水及糧食,有如雪中送炭,他不禁大為感動。一塊、二塊、三塊,每當他吃完一塊,項玄便會再多給他一塊,直至吃完了第五塊烙餅,項玄才道:「已經沒了,你再忍耐一下,明晚會再送給你吃的。」顏狼奇道:「我不是被罰了嗎,怎麼會有食物給我的?」
「我知道營長將你處罰,只是做個樣子給別營的人看。所以我再三向營長求情,他已答應放我們晚上前來。反正每天都要輪流給你餵水,晚上也沒有人監視,我便偷偷給你吃的,也沒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吧。而食物則是我們營中兄弟每人省吃一點留給你的,你要謝便謝大家吧。」項玄說罷向身後指去,只見他身後站有四人,其中一人是赫卡哥,也有當日漠北一役跟顏狼一同並肩作戰的夥伴。
赫卡哥走上前來,伸出右手輕拍顏狼的肩膀,道:「顏狼,無論如何你也要撐下去!你我還未分出勝負,可別死啊。」其餘三人也跟着走上前來,其中一名高個子道:「我叫冒曼,在跟丁弗族一戰中,全因有你,我們狼營才得以保存,你是我的恩人。」
另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子道:「我叫呼延慶,不太懂得說話,只知道你是大英雄,從今天起讓我跟隨你吧!」
另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道:「我叫何季,是一名漢人,當日在漠北一役曾跟你在同一小隊中並肩作戰。那時候見你單騎殺入敵陣,視敵如無物,還能以一人之力扭轉敗局,使我大為驚嘆。而今早你亦為項玄出頭,面對獅營那些狗賊毫不畏懼,實在叫小弟佩服不已,要是我能有你一半本事就心滿意足了。日後我也希望能再跟你一起並肩作戰,共同殺敵。」
顏狼得知大家這麼賞識自己、待自己這麼好,內心激動不已。項玄見他神情,已知他所想,道:「你還記得我說過『一個人生存是很困難的』嗎?如今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嗎?在這年頭,要是沒有好朋友、好兄弟,是很難生存下去的。你要記着,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們也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上,你永遠也不是一個人的。」
赫卡哥道:「對!我是因為你才加入突羯族的,我早已把你當作兄弟了。為兄弟,我義無反顧。」冒曼等人也跟着道:「我們也是一樣。」
在突羯族生活至今,除了顏瞻及沙娜拉氏外,再沒有感受過如此溫暖,這使顏狼萬分感動,他熱淚盈眶地道:「大家…」項玄拍了拍顏狼的背,道:「在這裡的都是兄弟,兄弟之間不用多說,大家心照不宣。」
何季道:「項大哥,我們也是時候要回去,萬一被人發現便麻煩了。」
項玄道:「好,你們先走一步,我有兩句話要跟顏狼說。」聽罷,眾人先行回營去。待得眾人走遠後,項玄忽然臉色一沉,在顏狼的耳邊悄聲道:「你可知道,今早獅營的人是早有預謀,存心要取你性命的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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