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龍壓在顏狼身上,揮拳便打,拳頭此起彼落。顏狼被錦袍罩頭,無從躲避,但覺頭上被連番重擊,也不知受了多少拳,痛得他不住慘呼。
顏狼感到痛楚不斷加劇,上身被制,已無餘力反抗。當這危急之際,他只有拼命掙扎。雖然上半身被壓得動彈不得,但雙腿仍能活動自如。顏狼曲膝上撞,雙膝互相交替、鴛鴦連環踢,全都重重擊中石龍背門。危急關頭,顏狼自然拼盡全力反擊,所使的力道比平常要大得多。石龍連中五擊,再也忍受不了,向前撲地一個打滾,蹲在地上。
顏狼迅即把罩在頭上的錦袍甩脫,登時怒不可遏。他倏忽飛身撲前。石龍反應奇快,一躍向左邊閃開,剛好避過這一撲之勢。
顏狼一招未能得手,隨即揮出右拳,攻向石龍的面門。石龍舉臂擋格,兩臂相交,撞擊之力將二人震開。石龍不禁大感驚訝,論年歲,自問要比顏狼大,理應力氣更勝一籌,如今力氣竟然不分上下。以石龍高傲的個性,又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
石龍隨即搶攻,將平生所學盡數施展出來。他身為突羯族的世子,自幼便得名師指導,身手自然了得。
在連番搶攻後,顏狼漸露破綻,石龍腳下一勾,輕易的將他勾倒在地。石龍的隨從見顏狼漸落下風,當即對他冷嘲熱諷:「真是不自量力!還說要跟世子單打獨鬥,憑你也配麼?」
「有些人就是不吃些苦頭不行。不對,他不是人,是狗!」
「世子真是天生勇士,他日成就定必在四大將軍之上。」
顏狼一聲不響,深深吸了口氣,躍起再攻。他雖武藝不如石龍,但要比狠勁,絕對勝他十倍。石龍從小便是天之驕子,甚少有人敢忤逆他,曾幾何時會被這樣纏鬥過?如今遇上顏狼這般難纏的對手,不免生出怯意。
與敵搏鬥,膽量與狠勁為先,功夫次之;顏狼這般死纏爛打,竟然能夠跟石龍鬥個平分秋色。石龍又驚又怒,當即狠下心來,從腰間取出皮鞭。
兵器在手,石龍的膽子自然也壯大起來,刷刷刷連揮數鞭,每鞭都抽在顏狼身上,痛得他連聲慘呼。石龍退後三步,跟對手拉開距離,手中皮鞭不住抖動,皮鞭如長了眼睛般追打着顏狼。
顏狼左閃右避,但都逃不過皮鞭的追擊。每當他閃避不及時,便側身抵擋,免得傷及要害。兩人鬥了良久,不論顏狼如何強攻,都不能走近石龍五步範圍之內。每當顏狼快要欺近時,石龍都會立即後退,再以皮鞭阻擋他搶攻,使他無法走近身來。
這種打法使石龍立於不敗之地,他甚是得意,冷笑道:「剛才你的威風哪裡去了?你不是要打敗我的嗎?你只懂東閃西躲的,又如何能打倒我啊?」
石龍口中說話,手上絲毫不緩,顏狼被皮鞭連番擊中而處於下風。當此危急之際,顏狼急忙向後一躍,避開了皮鞭的追擊。石龍以為他自知不敵而不敢接戰,嘲道:「狗崽子,怕了嗎?看你能往哪裡逃!」
只見顏狼越退越後,鞭長莫及,皮鞭已無法打到他。石龍哪肯就此放開到手的獵物,抖動手中皮鞭跨開大步向前追擊。但皮鞭太長,每揮出一鞭都不能輕易移動身軀。反之顏狼便靈活得多,石龍揮出的每一鞭,都被他後躍閃過。
顏狼乘石龍招式使老之際,迅即俯身拾起地上的石塊,使勁地擲向石龍。這一着來得突然,石龍一怔之間,石塊已急飛而至,他急忙向左一閃,才勉強避過襲來的石塊。
顏狼見此法奏效,乾脆蹲下身子,不斷的拾石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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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塊連綿不斷的擲來,石龍只好東閃西躲來躲避。顏狼雙手並用,動作越來越快,石龍一時間手忙腳亂,只懂閃躲而忘了反擊。旁觀隨從見石龍忽然落下風,都紛紛叫罵道:「無恥啊!比不過世子便亂擲石頭,你羞不羞啊!」
「這是哪門子功夫,壓根兒不是比武!」
「快堂堂正正跟我們世子比試!」
任隨從如何叫罵,旁人的說話顏狼一句都聽不進耳裡,他只專注於眼前的敵人。他一邊向石龍投石,一邊向前進迫。石龍只顧閃避石塊,已無暇顧及他的動向。當石龍驚覺他已迫近時,已然太遲。
顏狼就在石龍面前,直接擲出石塊,在如此近距離下,又如何能夠閃避得了?石龍情急之下舉起右臂擋格,石塊正好擲中他手腕之處。他頓時感到一陣劇痛,皮鞭脫手。顏狼乘此機會,飛撲而至,將石龍撞倒在地。
顏狼將石龍壓倒在地,揮拳向他的腦門猛打。石龍感到頭痛欲裂,不住的高聲慘呼,額上鮮血直流。旁觀隨從們齊聲驚呼,想不到只有十來歲的小子,竟能一擊便將世子打至頭破血流,眾人無不大駭。
顏狼目露凶光,出手毫不留情,右拳對準石龍腦門拼命敲打。石龍像是昏暈過去,毫無反抗之力。旁觀隨從面面相覷,都覺不妥,只是石龍早已明言不得插手,所以誰也不敢妄動。
就在眾人猶豫不決之際,身後傳來大喝之聲:「小子!快住手!」
眾人聽得來聲正待回頭,忽見一道人影從身邊掠過,身法快如閃電,幾個起落已搶到顏狼身後。那人一出手便扣住顏狼右臂,左手施展擒拿手法將他制伏。顏狼登時動彈不得,突然受制於人,他又驚又怒,奮力掙扎,但身子像被大石壓着一樣,無論自己如何拼命掙扎也掙不脫,越是掙扎所承受的壓力越大。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其中一名隨從一聲驚呼,道:「你們快看,那狗種的手!」眾人都順着他所說的望去,只見顏狼手上拿着一塊石頭。眾人這才明白,為何顏狼能在一擊之間便能將石龍打昏。眾人無不大感驚愕,他此舉已不是單純的比試,而是一心要取石龍性命。要不是有人出手制止,石龍此刻可能已被活活打死了。
「小子!快冷靜下來。你已得勝,再打下去便真的要了他的命了。」雖然顏狼已失去理智,但聽到聲音如此熟悉,也忍不住回頭一看。但見來者正是傳授自己武藝的神秘男子。
見得熟人,顏狼不再掙扎,脫手掉下手中的石頭。男子也把手鬆開,將他扶起來,道:「其實我早已藏身於樹後,所以你們的比試我看得一清二楚。剛才看到你的狼狽相,還真是急死老子啦!還好最後你也能出奇制勝,不枉我特意來看你。」
顏狼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石龍,心裡不知是何滋味,能夠一雪前恥,理應感到高興,但不知怎地,心裡就是沒有半分喜悅,總覺得這樣戰勝對手,實在談不上真正的勝利。顏狼緊握雙拳,身子微微抖動,心裡想着應否擊殺眼前的石龍,那種殺死獵物的慾念,正吞噬着他的心,一種野獸的慾望正向他呼喚着,這就是潛藏在他體內的野獸本性,狼的本性。
石龍的隨從都望着男子,大家都不敢作聲。從各人的神情可以看出,眾人對男子非常敬畏,他在突羯族中定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男子向眾人道:「你們快帶世子回去吧。」
「是。」隨從們只得答應,大家都不敢多說一句。眾人便合力抱起石龍,一行六人先行離去。
待眾人走遠,男子向顏狼道:「小狼子,你能將石龍傷成這個樣子,也算是報了仇;他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將,日後諒必不敢再為難你。其他事情也不要再去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顏狼點了點頭,正打算跟男子離開時,忽然有人從樹後出來,對男子怒目而視。
顏狼見到眼前之人,大感驚訝,脫口而出叫了一聲:「義父。」來人正是顏瞻。顏瞻沒有理會顏狼,只是狠狠的盯着男子,雙眼如要噴出火來。被這麼盯着,換作旁人早已發作。不過男子並沒有動怒,只是冷冷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顏瞻喝問:「就是你傳授狼兒武藝的嗎?」
「對,正是我教他的。那又如何?」
顏瞻聽到男子坦然承認,更是氣上心頭,疾言厲色地問:「那麼慫恿狼兒跟石龍決鬥的,也是你嗎?」男子一直忍氣吞聲,但顏瞻咄咄逼人,大有興師問罪之意,男子哪裡能忍得了,便喝道:「胡說八道!竟把我當作故意挑撥離間似的!只是這小子一直被石龍欺負,又無力反抗,我才好心幫他一把罷了。」
男子越是辯解,顏瞻越加憤怒,喝道:「叱羅摩!你是存心要害狼兒吧!」
神秘男子正是叱羅摩。六年前,突羯軍跟喪家軍會戰於陳留城,叱羅摩下重手殺死了顏瞻的義弟樂平。雖然最後顏瞻投降突羯軍,但他一直也沒有忘記,叱羅摩是殺弟的兇手。平素兩人都不相往來,一直相安無事,但身處同一陣營,難免有碰頭之日。叱羅摩為人單純耿直,曾多次想跟顏瞻言和。不過顏瞻總是避而不見,為了補償他,叱羅摩才暗中幫助顏狼。
顏狼從未見過顏瞻會如此憤怒,不禁一怔,低頭不語。
叱羅摩心裡清楚,顏瞻一直對他心存芥蒂。他自問是真心幫助顏狼,現在反過來被怪責,頓覺冤枉,怒道:「我又如何加害他了?」
顏瞻冷冷的道:「此刻狼兒雖然僥倖得勝,但石龍身受重傷,他日定會向狼兒報復;更嚴重的是,要是石龍因此喪命,那時汗會如何處置狼兒,我不說你也定必想像得到吧。」叱羅摩做事一向直來直往,從不會像顏瞻般深思熟慮。雖然也覺顏瞻有理,但突然被他毫不留情的指責,心中難免不服,他登時氣得七竅生煙。
顏瞻續道:「我不傳授狼兒武藝,就是不希望他捲入任何戰爭,遠離事非。但你非要多管閒事,偷偷授他武藝,還迫使他捲入這鬥爭之中,這不是存心要害了狼兒嗎?」
叱羅摩怒道:「小子一直任人欺負,我教他武藝就是望他能保護自己。難道你想小子一輩子都被人欺負,永遠抬不起頭做人嗎?」
顏瞻道:「不是凡事也得動武解決,況且狼兒的事,自有我來管,那由得你這個外人來插手的道理!」被顏瞻一頓數落,叱羅摩再也按捺不住,喝道:「顏瞻!我知你早已對我恨之入骨,你是怪我當日親手殺了你的好兄弟吧!」
顏瞻一直抑制對叱羅摩的怨恨,此刻他重提舊事,登時憶起樂平慘死的情景。顏瞻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沉著臉喝道:「你說得沒錯,這六年來,我沒有一天能夠忘記,平弟是如何慘死在你的手中!我對你只有仇恨,你一日不死,我都寢食難安!」
聽到顏瞻說出心底話,叱羅摩登時橫了心,喝道:「既然你如此恨我,一直想為兄弟報仇,那就在手底下見真章吧!」
雖然顏瞻滿腔怒火,但也明白不能意氣用事,冷冷地道:「你別把兩件事情混為一談,我的確是恨你,但這次關乎狼兒的事情,跟我們的恩怨無關!」
叱羅摩拍一拍胸口,嚷道:「事已至此,小子的功夫是我教的,是我叫他跟石龍比試的,如石龍那小子要找麻煩,儘管放馬過來;要是汗追究的話,都由我一力承擔!這樣總可以了吧!」
顏瞻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冷哼一聲,便不再理會叱羅摩。顏狼呆立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忽聽顏瞻喝道:「狼兒,還不快過來!」聽到顏瞻嚴詞厲色,顏狼哪敢怠慢,立即快步跑去。顏瞻不發一言,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顏狼只好跟隨在後。
這一路上,顏瞻也沒跟顏狼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的走着。平日轉眼便能走完的路,如今顏狼感到路途異常遙遠。顏狼一直跟着顏瞻前行,慢慢發現所走的方向並不是回家的路。他不禁奇怪,也不敢發問,只好跟着顏瞻繼續前行。
兩人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繞過山谷來到草原上。在草原中有一塊木匾屹立着,兩人走到木匾前。顏狼見木匾上刻有漢字,因為他認得的字不多,所以並不知道所刻的是甚麼字,也就不再深究了。顏瞻語帶命令地道:「狼兒,跪下。」
顏狼見顏瞻神色凝重,只道是為自己打傷石龍而生氣,當即雙膝跪地。顏瞻問道:「你可知道這裡是誰人的墓?」顏狼搖了搖頭。顏瞻續道:「這裡是我的義弟樂平之墓,要是他還在生,必定會將畢生武藝傳授給你。快來叫聲樂平叔吧。」
顏狼向着木匾道:「樂⋯⋯平叔。」
「就在六年前的陳留一役,我跟你樂平叔一起奮力抵抗突羯大軍,我們的兵力只有不足一千人,對抗八千敵軍。雖然兵力懸殊,但開戰之初我們仍能佔有上風,樂平叔更是一夫當關,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顏瞻邊說邊回憶起樂平的英姿,不禁感觸良多。而顏狼亦聽得津津有味,腦海裡想像樂平在戰場上如何驍勇善戰。忽然間,顏瞻神色慘然,嘆道:「可恨我們被自軍兄弟出賣,放敵人進城。我們寡不敵眾,樂平叔為了救我,以一人之力拒敵於城門前,後來被賀真及叱羅摩一同夾擊他,最後被叱羅摩親手殺死!」
顏瞻抬頭望天,當說到樂平的死,眼淚從眼眶中簌簌而下。過了良久,才能平復心情,說道:「所以你要明白,叱羅摩傳你武藝,的確是有恩於你。不過他同時也是我們的仇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如今漢人的性命全都落在突羯人手中,我們只能暫且忍耐。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要等待適當的時機,才能報仇雪恨。」
叱羅摩將武藝傳授給顏狼,他一直心存感激。如今突然告知他,叱羅摩是殺義叔的仇人,他頓覺左右為難。顏瞻見他神色,已猜到他的心思,便道:「從今以後,你再也不可跟叱羅摩見面,明白了嗎?」
顏狼面有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顏瞻見狀,當即疾言厲色地道:「殺弟之仇不共戴天,如果你堅決要認殺叔仇人為師,那你不要再認我這個義父好了!」
樂平於顏狼而言,只不過是個素未謀面的先人,而叱羅摩一直以來侍他甚好。忽然要他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跟叱羅摩斷絕來往,他是千萬個不情願。
顏狼個性率直,無論高興與否,顏瞻總能一眼便將他看穿,見他仍是猶豫不決,便喝問:「究竟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雖然顏瞻平日不苟言笑,但從未試過這般咄咄相逼,顏狼不禁深感惶恐,他也不懂如何辯白,便道:「狼兒⋯⋯不知道。」
「那麼你以後別再回來,我再也沒有你這個義子了!」顏瞻此言一出,顏狼不禁大驚,急道:「義父⋯⋯狼兒⋯⋯知錯,別⋯⋯要趕走⋯⋯狼兒⋯⋯」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會再跟叱羅摩相見!」
「狼兒⋯⋯答應。」
聽得顏狼答應,顏瞻怒氣漸消,道:「好!你最好謹記今天的承諾,也要記得叱羅摩就是我們家的仇人。無論他從前待你有多好,殺叔之仇是不會改變的。」
回到營中,沙娜拉氏見顏狼滿身傷痕,早已習以為常,不過最令她感好奇的,竟是由顏瞻親自帶顏狼回來,不過顏瞻不說,她也不便過問。當阮紫為顏狼清洗傷口時,卻顯得十分擔憂。儘管兩人言語不通,但顏狼還是會感受到阮紫的真切關懷,使他大為感動。
自顏狼比試回營後,他一直被禁止外出,每天都要讀書將近四個時辰。顏瞻希望藉着聖賢之道,使他能夠修心養性。雖然顏狼無心向學,但父之命不可違,他也只好乖乖留在營中。
這天顏狼如常留在營中,忽然一行十人的突羯兵來到帳前,沙娜拉氏連忙上前招呼。沙娜拉氏道:「各位兵大哥,你們要找顏將軍嗎?如今他還在兵營啊。」
兵隊長道:「我們不是找顏瞻將軍的。」
平白無事,忽然有突羯兵到訪,沙娜拉氏覺得事不尋常,心感不安,便問:「兵大哥,那為何會帶這麼多人前來,究竟發生甚麼事?」
兵隊長沒有回答,探頭向帳內張望,但見顏狼就在几上練字,喝道:「我們要找的人就在帳內,快讓開吧!」
沙娜拉氏見來者不善,搶先擋着帳門前,道:「先把話說清楚,你們想怎麼?」
兵隊長感到極不耐煩,伸手將沙娜拉氏推開,喝道:「走開!別攔路!」沙娜拉氏哪肯退讓,奮力阻止眾人闖入帳內。可是她畢竟一介婦孺,又怎及男子力大,兵隊長只是稍一用力,便將她推倒在地。
「來人!給我將這小子拿下!」兵隊長一聲令下,部下立即闖入帳內。當此情勢,沙娜拉氏不禁大急,喝道:「這裡是左大當戶顏瞻將軍的居所,你們膽敢在此放肆!」
兵隊長從腰間取出兵符,喝道:「我們奉汗之命,前來捉拿叛逆罪人顏狼,膽敢阻撓者,格殺勿論!」沙娜拉氏聽得是石猛的命令,心中登時涼了。叛逆乃是死罪,她怎樣也不敢相信,顏狼竟會犯下如此大罪。
沙娜拉氏拉着兵隊長的腿,急道:「兵大哥,定是有甚麼誤會,狼兒又怎會犯叛逆之罪呢?」
「我只是奉命行事,是否誤會與我無關,快放開你的手。」
沙娜拉氏哪肯就此放手,反而將兵隊長捉得更緊,道:「兵大哥,有話好說,求求你別帶走狼兒。我立即找顏將軍回來再說。」
「就算顏將軍回來也沒有用!快放手!」兵隊長一聲怒喝,踢開了沙娜拉氏。她並未因此而放棄,仍掙扎爬起來。兵隊長已感到極其厭煩,忙令部下:「快將這瘋婦拉開!」部下聽命,一擁而上將沙娜拉氏制伏在地上,餘下眾人都衝入帳內。
顏狼聽到嘈吵聲,當即凝神戒備;當看到沙娜拉氏被推倒時,他登時按捺不住,要不是阮紫一直阻撓着,他早已衝出外頭去跟士兵們拼命了。阮紫一直留心着,雖然聽不明白他們的對話,但看到如此多士兵闖進來,不禁大驚失色,登時不敢妄動,呆立當地。
眾士兵一言不發,衝前直接動手,顏狼反應也快,將當先一名士兵摔倒在地。眾人不禁為之愕然,看他小小年紀竟能將一名久經訓練的士兵摔倒,實在是難以置信。但他們又怎會知道,顏狼師承四大將軍之一的叱羅摩,自然身手了得。當他展露了這一手後,眾士兵都不敢怠慢,紛紛衝上前去。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加上士兵們久經操練,不消片刻,便將顏狼制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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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將顏狼帶走,沙娜拉氏命阮紫留在帳內,自己則動身前去通知顏瞻。顏瞻得知消息後,不禁大感錯愕,但隨即冷靜下來,立即四出打聽顏狼的消息。
一連兩天在軍營四出打聽,但所得的消息卻是非常之少。顏瞻平日清貧如洗,能用之物不多,最後用僅餘的少量珠寶,賄賂石猛身邊的親信,才得知顏狼因打傷石龍而被監禁於上黨石牢之中。
突羯族人都是居住於營帳之中,凡是犯事的人,大多只會將他監禁於囚營之中;但凡被監於上黨石牢者,都是犯有死刑的人,行刑與否,則由石猛決定。
顏瞻想前往石牢探望顏狼,但未經石猛許可,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前往。顏瞻苦無對策,惟有前往金汗營求見石猛。
到了金汗營外,石猛親隨見得顏瞻,當即迎上前來,道:「汗在外狩獵,也不知哪一天回來,請顏將軍先回吧。」顏瞻知道石猛有意迴避,怏怏而回。
第二天清晨,顏瞻早已趕往金汗營,就如昨天一樣,仍是見不着石猛。顏瞻沒有就此罷休,站在營外候着。石猛親隨多次勸告,他也不作理會,只是默默的站着等候。直等到日落時,也不見石猛的蹤影,顏瞻無奈之下只好離去。
顏瞻知道石猛決意避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見得着他。迫於無奈,顏瞻只好求見蘭洛卡各;她得知事情始末後,不禁又驚又怒,答應會盡力向石猛求情。
蘭洛卡各立即手持符牌前往金汗營,但石猛像早已料到她會插手此事一樣,親隨都是以同一理由推搪她。無論她如何在營外大呼小叫,也見不着石猛。蘭洛卡各但覺心中有氣,心想:「此事皆因阿哥而起,我這就去找他理論!」心念及此,便動身前往石龍居處。
甫入帳內,只見石龍跟三名隨從正圍攏在一起鬥蟋蟀,鬥得興味正濃之時,蘭洛卡各不由分說,上前將瓦盆掃落地上。眾人都是一怔,抬頭看到蘭洛卡各怒容滿面,隨從們都不敢發作。
忽然被打擾雅興,石龍不禁大怒,指着蘭洛卡各罵道:「妳瘋了嗎!鬧甚麼性子了!」蘭洛卡各道:「哼!你自己做了懷事,還敢說我鬧性子!」
石龍奇道:「我哪有做甚麼懷事了?」
蘭洛卡各道:「你自己做過甚麼,應該心裡有數。」
石龍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蘭洛卡各道:「不可能!難道派人去捉拿顏狼的不是你嗎?」
石龍道:「原來妳說的是這事情。的確我有跟父汗提過,打傷我的小子名叫顏狼,當時父汗非常憤怒,說他竟如此大膽,以下犯上,一怒之下便派人去捉拿那小子了。」
蘭洛卡各道:「但你們明明是比試武藝,怎可以說他以下犯上呢?」
石龍冷笑道:「是比試也好,不是比試也好,他只是一條漢狗養的狗,我貴為世子,哪容得他來傷我?難道他不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麼?就算我立即殺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蘭洛卡各嚷道:「他不是甚麼狗,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就這樣殺了他的!」
石龍道:「妳身為阿巴亥,就要知道自己身分是何等尊貴,怎可以將狗當作朋友?要結交朋友,也要選跟自己身分匹配的。把一條狗當朋友,那是有失身分。」
蘭洛卡各怒道:「別口口聲聲說他是狗!顏狼他曾經救過我,他是好人,我把他當作朋友又有甚麼錯了?」
石龍冷笑道:「哼!妳愛跟狗做朋友,那是妳的事,跟我無關。快滾!別在這裡囉哩囉嗦的。」蘭洛卡各見石龍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裡着急,道:「這事因你而起,快跟我一起去求父汗放了顏狼吧!」
石龍道:「笑話!他出手傷我,還要我為他求情?」
蘭洛卡各被石龍氣得漲紅了臉,頓足道:「都是你不好,快跟我去找父汗!」石龍見她如此糾纏不清,感到極不耐煩,臉色一沉,喝道:「妳煩不煩人!妳給我聽着,我就是要那狗崽子死,他是死定的了。要不是父汗疼愛妳,我早就將妳大卸八塊了,怎會容妳活到今天。所以妳最好給我安分些,別要破壞我的好事,不然有妳好受,聽到了沒有?」
平素礙於父親對蘭洛卡各的溺愛,石龍也不敢過分造次,處處讓她三分。如今忍無可忍,才對她惡言相向。被如此辱罵,蘭洛卡各愣在原地,放聲大哭。石龍沒有理會,帶着隨從走出帳外,任由她獨個兒在帳內嚎哭。
晚間,顏瞻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連兩天都見不着石猛,心裡萬分焦急。但他在族中跟誰都沒有交情,想要找人幫忙,也不知從何找起。正苦無良策之際,忽聽帳外有人求見,他立即出外相迎。
只見來者兩人,原來是苻伏跟叱羅摩。顏瞻本已心煩意亂,見到叱羅摩後更是怫然不悅。叱羅摩因出於愧疚,所以就算顏瞻沒給他好臉色,他也沒有計較,只是裝作沒看到。始終顏狼被囚禁,他也脫不了關係。
苻伏道:「顏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顏瞻點了點頭,便跟着兩人出帳外去。苻伏環顧四周,見無旁人,便道:「我們都知道顏狼被汗監禁着,聽說你為他四處奔走。我們特意前來,看看能否幫得上忙。」
叱羅摩道:「沒錯,如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吧!說到底此事我也有責任,大不了跟汗直說,是我教顏狼武藝的,如要治罪便由我一人承擔,要殺便殺我一個吧!」
顏瞻冷笑道:「哼!這事情哪有你想得這麼簡單,不是你說了算。萬一觸怒了汗,狼兒就真的沒救了。」叱羅摩被如此斥責,頓覺心裡有氣,氣鼓鼓的道:「那你說吧,有甚麼辦法救人嗎?」
苻伏看出,顏瞻對叱羅摩心存芥蒂,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沒完沒了,忙搶着道:「如今我們未明汗的心意,的確不能隨便行事。」顏瞻道:「這兩天汗都對我避而不見,如再見不到汗,事情難有轉機。」
苻伏道:「汗執意不見,任我們用盡任何辦法,也都枉然。不過顏將軍有沒有想過,有一個人,只要他肯為顏狼求情,或許能改變汗的心意。」
叱羅摩搶着道:「你是說石龍那小子?他對顏狼恨之入骨,又怎會為顏狼求情?」苻伏搖了搖頭,道:「不是石龍。」
顏瞻略一沉吟,道:「你說的是科爾鄂圖嗎?」苻伏道:「正是。」聽到科爾鄂圖之名,叱羅摩雀躍得跳起來,道:「對!怎麼我就想不到,此人同為四大將軍,而且又是汗的心腹,只要肯為小狼子求情,汗定然會改變主意。」叱羅摩頓了一頓,續道:「不過這小子為人功利得很,又怎會貿然相助?」
顏瞻閉上雙目、手緩緩拂着鬍鬚,過了良久,才緩緩地道:「唉,看來除了求他,別無他法。但我跟他素來不相往來,更無交情可言,他又如何肯為狼兒求情?」
叱羅摩語帶譏諷地道:「你又何曾與人有往來過?」
顏瞻橫了他一眼,為了不再跟他糾纏不清,也就不加理睬了。苻伏道:「科爾鄂圖為人不講情面,就算你跟他真有交情,他也不會隨便為你求情的。除非你有足夠的本錢跟他做交易。」
顏瞻好奇地問:「交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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