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玄的推算使得顏狼心寒不已,他喃喃的道:「誰要加害於我?」
項玄道:「今早之事看似爭執,依我估計是經過某人精心佈局的,那瓜哥泰只一眼色,旁人已有所行動,他們就像串通好一樣。」
顏狼回想早上之事,頓覺項玄推算有理。雖然他氣上心頭,但仍不動聲色,靜靜地等待項玄說下去。
項玄續道:「再者,獅營那些狗賊跟我們有所衝突,瓜哥泰理應立即上前跟你動手,又怎會未戰先逃?他這樣做顯然是要引你去追,其實他們早已在叢林內設下埋伏,待你來時再以冷箭將你射殺,這不是分明要設局害你麼?」
顏狼愈聽愈覺得事有蹊蹺,問道:「我跟瓜多泰無怨無仇,他為何要害我?」
項玄道:「這事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若是他嫉妒你曾立大功,也不置於要下殺手,只需教訓教訓你,以泄心頭之恨即可。那瓜多泰只是區區一個活死人,又怎敢隨便犯險殺你?除非背後有勢力的人為他善後,不然把你做了,他也脫不了關係。」
聽畢,顏狼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人,他立即沖口而出,道:「是石龍!」項玄道:「石龍的確是嫌疑最大,在貴族中就只有他對你狠之入骨;而且他貴為世子,就算不是親自下令,趨炎附勢之輩定然不少,當中肯定不乏權貴,要主動除你向他邀功的應該大有人在。難怪除狼營外,其他各營都偏袒於瓜多泰。」
顏狼想起石龍猙獰的臉容,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立即回族去摳他一頓、挖他的眼、咬破他的咽喉。他越是去想,越是怒不可遏,憤然道:「要不是那石龍,我又何需在這裡活受罪?他三番四次要來害我,此仇不報,何以為人!總有一日,我定要還以顏色,讓他知道我顏狼也不是好欺的!」
項玄卻不言語,沉思片刻,才緩緩地道:「我們此刻無憑無證,難以一口咬定是石龍所為。不過也不能排除要殺你的或許另有其人,要知道有些人為了一己私利,就算跟你無怨無仇,也會將你除之而後快,我們只能萬事小心為上。前車可鑒,你別再魯莽行事,重蹈覆轍了。別忘了今日何故在此受苦。」
「我也是時候要回去了。狼兄弟你放心,回去後我定必為你查出主謀是誰。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保重。」說罷,項玄轉身離去,顏狼望着他的身影遠去,漸漸沒入黑暗之中。
顏狼百感交集,雖然前路危機重重,但忽然多了一群可靠的夥伴,使他喜出望外。他在突羯族生活至今,從未有過這般喜悅,這是他的人生中首次感受到友誼的可貴。
顏狼被整整吊了三日三夜。這幾個夜晚,項玄等人都會如常前來探望,每晚都會將食物及水送來,這使顏狼能在苦中感受到一絲溫暖。
到了第四天,顏狼總算被釋放了。被粗麻繩捆綁了這麼久,他的身上留有不少紫黑色的瘀痕,再加上長久沒有活動身子,他的身體已變得非常虛弱,就連走路都甚為艱難。
顏狼步履蹣跚的走下刑台,眼見他快將不支倒地時,赫卡哥及時上前攙扶,他才不至於從臺階上掉下來。按照活死人營的規矩,受刑者需自行走下刑台,就算走不動也得爬下來。
副營長見赫卡哥無視營規,本想出言制止,但被營長阻止了。營長對顏狼偏私,副營長滿不是味兒,卻又不敢多言。
因為顏狼傷得不輕,且被吊了整整三天,身體虛弱得無法應付嚴厲的訓練,所以營長准許他在營中休養一天。或許顏狼年輕力壯,又或是他天賦異稟,只休養了一天,便能行動自如,再次投入活死人的訓練中。
每天晚上,活死人們經過一天艱辛的訓練後,大都已經沉沉睡去,唯獨項玄仍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長夜人不寢,更覺寂夜憂愁。自從到活死人營後,他已不知多少個夜晚,總是熬至四更才能入睡。
這晚項玄也如常地長夜無眠,長久以來如常地失眠,使他漸漸習慣了。他如常地仰望天上的繁星,等待睡意襲來的那一刻。就在他等着等着的時候,忽然從不遠處傳來微微的聲響,似是有人放輕腳步走路的聲音。
項玄屏息靜氣,凝神傾聽,聲音雖甚為微弱,但在寂靜的深夜還是清晰可辨。從來音的方向,項玄聽出那人正躡手躡腳的走向帳門處。為了不被發現,項玄一動不動的等待着,直到聲音遠去,才稍稍從禾草中站起來,循聲去追那人。
項玄追出帳外,走不多時已發現了一人在快步而行。那人步履輕盈,不時左顧右盼,像是拍被別人發現。項玄不敢過份走近,小心翼翼地從遠處跟隨着。
那人東拐西轉,走到營外十里的叢林裡,項玄幾經辛苦才跟上。在叢林深處,有一名身穿勁身裝束的黑衣蒙面人,背手而站,估計早已在此處等候多時。
只見項玄跟蹤的那男子走近蒙面人時躬身行禮,可見蒙面人比那人身份尊貴。項玄從遠處見到二人交頭接耳,為了能偷聽到對話內容,他稍稍地伏地爬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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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玄爬至樹身後,跟二人相距不過十尺,他當即屏息靜聽,只聽得蒙面人道:「大人已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們只需聽命行事即可。」
「那時候我們該怎樣做呢?」男子躬敬的問道。
蒙面人從衣袖裡取出一個小瓶交給男子,道:「你見得暗號,只需將這些藥粉落在水中給大伙兒飲用,往後的事情自有人來辦。」
男子看着藥粉,顯得有些猶豫,問道:「這些是蒙汗藥嗎?來料理那小子的會是獅營的人嗎?」
蒙面人忽然反手一掌,打了男子一記耳光,罵道:「多管閒事!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會比較好,小心你的腦袋不保。」
男子連忙下跪叩頭,顫聲道:「是。小的知錯了。」
「快給我滾回你的營裡,記着,時刻留心,別被他人發現了。」
「知道,小的定會小心為上,絕不會給大人添亂子的。」
「去吧。」蒙面人手一擺,男子連忙躬身行禮,恭恭敬敬的轉身離去,蒙面人隨後也離開了。
項玄心裡盤算:「聽剛才的聲音,其中一人應該是我營的達布圖。看來這兩人有不可告人的勾當,而且還有他人參與其中,聽那『大人』所言,定是幕後有人主使的。也不知他們在策劃什麼,是否會跟狼兄弟有關呢?看來只能多加留神,走一步算一步了。」
項玄靜待良久,見叢林中再無動靜才回營去。
翌日,項玄一直留意達布圖的一舉一動,發他一如往常,並沒有任何異常舉動。當眾活死人在用膳時,項玄跟顏狼及赫卡哥打個眼色,三人借機走到營中偏僻處進行商議。
赫卡哥問項玄:「為何今天你總是神不守舍的?」
項玄答道:「之前我無意間發現達布圖跟一名神秘男子密會,圖謀不軌,我懷疑他們所圖謀的跟狼兄弟有關,所以我一直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
赫卡哥道:「那你有什麼發現嗎?」
項玄道:「倒也沒什麼發現,或許是時機未到,他一直並無異樣。」
赫卡哥道:「那麼你聽到他們的詭計了嗎?」
項玄道:「我還未查探到他們有何打算,但從他們的言談間可得知,幕後的主謀已經安排妥當,將會由達布圖的協助下設局害人。雖然不能確定他們的目標是否狼兄弟,但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顏狼咬牙切齒地道:「如要衝着我來便儘管來吧!我才不怕他們呢。」
項玄道:「我也知道你無所畏懼,但有些時候懂得害怕是件好事,害怕能使你活得久一些。」
赫卡哥道:「可惜還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動手,不然能夠早作準備也是好的。」說罷他頓了頓,道:「不若我們向達布圖下手,他的個性膽小如鼠,我們以嚴刑逼問,他或會吐出真話,從而可探出一些端倪。」
項玄連忙搖手道:「萬萬不可,此舉或會打草驚蛇,若因此被敵人知道了,我們反而難以防範。雖然我們此刻仍未知道他們會有何圖謀,不過他們一心要加害狼兄弟,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的。在那天未到來時,我們仍須多加小心。」
項玄想了一想,續道:「除了達布圖外,敵人在營中或會有其他接應,我們對任何人也要多加提防,可是亦不能過份着跡。」
赫卡哥道:「明白了,如有任何發現,也要立即告知大家吧。」
項玄對顏狼道:「狼兄弟,如你有任何發現,要先跟我們商量才行動,千萬別衝動行事,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顏狼默不作聲,雖然他明白項玄是出於關心,但被如此說教,內心總不是味兒。項玄觀人於微,知道顏狼絕不會安份,不過多說無用,只好暫且作罷。
回去時,項玄偷偷跟赫卡哥道:「我知道你比狼兄弟穩重,此事關乎他的性命安危,你務必多加留神,如發現他衝動行事,必須立時制止他。」赫卡哥點頭答應。
自從得知有人要對自己不利後,顏狼總覺得無時無刻也被監視着似的。有次他在營中走動,忽然感到被人跟蹤,他當即加快步伐,背後也跟着傳來急勁的腳步聲。為了不驚動敵人,他謹遵項玄的叮囑,只要敵人沒有進一步行動,他也會裝作若無其事。
雖然顏狼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着,但敵人卻沒有任何行動,就這樣平靜地過了數天。
這晚眾活死人如常訓練後回營休息,當眾人熟睡之際,項玄卻偷偷溜出營外。他察覺到營長從早至今都失去了蹤影,總覺得事不尋常,所以決定在夜闌人靜時悄悄地四出查看。項玄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已到了營長所住的營帳外,正當他盤算如何潛入帳裡之際,忽然一人從帳裡急步走出來,那人正是營長。
項玄尾隨營長來到狼營後山,只見營長從腰間取出匕首,以柄擊打地面數下。「鏘鏘鏘」數聲過後,一人從石山後走出來,因為天色昏暗,所以項玄無法看清來者的容貌。
為了能清楚聽到二人的對話,項玄躡手躡足的走近營長二人。不過山路地面滿佈碎石,儘管項玄已經放輕腳步,走路時還是發出「沙沙」之聲。
項玄當即停下腳步,可惜營長已察覺有異,急忙向來聲處趕來。營長動作極為敏捷,倏忽間已逼近,項玄正要轉身逃走,可惜為時已晚……
次日清晨,狼營眾活死人一早已在訓練營中列隊,副營長點算人數時,卻不見項玄蹤影,不過他並不感驚訝,就像從來不曾有過項玄這個人一樣。
項玄的失蹤,竟無一人提起,更沒有人理會,這令顏狼大惑不解。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時,他立即跟赫卡哥到僻靜處商議此事。
顏狼道:「從早至今也沒有見過項玄蹤影,你有見過他嗎?」
赫卡哥道:「沒見過,我找了他半天也找不着。以項玄的個性,他絕不會無故失蹤的。按理說,每天早上副營長必會點算人數,只要有人失踨定會被發現,但項玄失踨怎麼會沒人理會的,這不是很有可疑嗎?」
赫卡哥沉吟道:「難道項玄的失蹤跟營長有關?」
顏狼道:「自從我們疑心達布圖後,項玄才失去蹤影,我非常擔心他的安危。就算我們再討論下去也不見得有結果,不若直接去找營長問個明白吧!」
赫卡哥道:「好!直接問清楚,總比空着急的好。」
兩人商議後,便立即動身去找營長。顏狼二人甫入營長帳內,赫卡哥便立即向營長問道:「營長,我們從今早開始便不見項玄蹤影,你知道他人在哪兒嗎?」
營長面色一沉,答道:「我有事情要他代辦,所以今早便叫他離營去了。」
顏狼二人對望一眼,臉上均露出懷疑的神情。營長見二人面色,便問:「你們找他所為何事?」
赫卡哥道:「沒什麼,只是見他忽然失蹤,感到有點兒奇怪罷了。不知營長找他辦的是什麼事情呢?」
營長皺眉道:「這事與你無關,軍機大事什麼時候要你來管的?」
赫卡哥道:「這……」
顏狼不等赫卡哥說畢,搶着道:「我們的好兄弟突然失蹤,當然要知道他的行蹤吧!」
聽罷,營長猛然在几上一拍,喝道:「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赫卡哥見營長惱羞成怒,心知情勢不妙,立即拉着顏狼,道:「營長,顏狼只是太過擔心兄弟的安危,才會如此無禮,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吧。」
雖然赫卡哥代為道歉是出於好意,但顏狼非但不領情,還一臉傲然。營長凝視着顏狼片刻,才狠狠地道:「我看你近來是過太好,想再受刑了吧。」
赫卡哥知道營長絕非開玩笑,立即搶着道:「營長息怒,我們不會再多管閒事的了。」說罷,赫卡哥在顏狼耳畔輕聲道:「我們暫且忍一忍,別壞了大事。」
營長喝令:「你們立即給我退下!」
赫卡哥當即躬身行禮,再拉着顏狼退出大營。顏狼在半推半就下被逼退出去,不過在離營前,他那凌厲的眼神都一直緊盯着營長。
營長見顏狼如此倔強,便向他道:「如果要在活死人營中生存,最要緊的是學會安份守己,不該管的便不要去管,這樣會活得久一點。」
兩人離開大營後,顏狼氣沖沖地道:「營長定是知道項玄的行蹤,就是不肯告訴我們!」
赫卡哥無奈地道:「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奈何不了他的。看來只好另想法子了。」
「奈何不了他?倒也未必。要是問不來,便來硬的!」顏狼一臉憤然地道。
赫卡哥聽罷,連忙出言制止:「萬萬不可,你千萬不要亂來,這可是死罪來的。」
顏狼沉着臉道:「項玄此刻生死不明,我於心難安。他是我的好兄弟,無論用任何方法,我也要盡快找到他!」
赫卡哥道:「項玄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但胡亂行事只會壞了大事,要是他已落入敵人手中,敵人要殺他已然下手,我們再急也無濟於事。所以我們當前應該暗中調查清楚項玄的下落,而不是衝動行事,這事絕對急不來的。」
赫卡哥略一沉思,續道:「既然營長有可疑,我們便分頭行事,由我監視營長的一舉一動,而你繼續監視着達布圖吧。如項玄失蹤跟他們有關,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顏狼堅決地道:「好!我們定要個水落石出。」
往後的日子裡,兩人分別監視着達布圖及營長的一舉一動。達布圖雖然終日鬼鬼祟祟、行徑怪異,但倒也沒有什麼可疑的舉動。赫卡哥負責監視營長,卻因身份有別,只能作有限度的監視。不過就所見之中,營長也無任何異樣。
直至有一天,眾活死人在訓練時,營長跟副營長悄悄說了幾句,便忡忡地離去了。赫卡哥見狀,也跟着偷偷溜走,跟蹤營長而去。
赫卡哥一路尾隨,只見營長走進一個大營帳內,過了片刻再從帳內出來。赫卡哥待營長走遠後,才偷偷潛入帳中。
赫卡哥甫入帳內,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只好小心翼翼的四周摸索,可是搜索良久並無任何發現。正當他要離開時,卻聽到帳外傳來營長的聲音:「你為何會在這裡的?」
赫卡哥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只見營長跟五名親隨站在帳門前。赫卡哥自知行跡已敗露,當即隨口答道:「我……我剛剛訓練時走失了,不知不覺間便走到這裡來了。」
營長冷笑一聲,道:「我跟你說過,在這裡生存最重要的是安份守己,為何你總是不明白的呢?」說罷營長高聲命令左右:「將他拿下!」
親隨們聽到命令,一同衝上前去捉拿赫卡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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