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在拉丁語中為:「superbia」(傲慢),「invidia」(嫉妒),「ira」(憤怒),「accidia」(懶惰),「avaritia」(貪婪),「gula」(暴食)和「luxuria」(色慾)。
在重新排列後,它們的第一個字母可以形成中世紀拉丁語「saligia」,然後衍生出其動詞「saligiare」(去實行一條罪名,to commit a deadly sin)。
The only sin is being born, the rest is just decoration.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3MQmd1aAN
唯一的罪就是生而為人,其餘的只是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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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忽黃忽暗的走廊上傳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老人手握十字架,安詳地坐在床邊。他合上眼睛,親吻了掛在脖頸上的十字架。當房門被打開時,老人口中呢喃著:「(拉丁語)上帝,請祢寬恕我吧。」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kQC3gV3w
朝暮的微風輕撫著小區裡茂密繁盛的樹木,偶有落葉隨風飛揚或飄散在地。小區的早晨依舊清幽寧靜,剛完成禱告的修女扭開了電視機的開關,聽著早晨播報的新聞。新聞剛好播放著近日留下聖經章節數字的連環殺手的消息,突然一道清脆響亮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早晨的沉默。
接聽電話的修女,前後只相隔了幾秒鐘,她就從平靜變為震驚,再從震驚轉為悲痛。她放下話筒,立刻跑到一名正在禮拜堂祈禱的老神父跟前。
身穿一襲紅色樞機禮服的老神父掛斷電話後,差點因為腿軟而跌倒,幸好修女急忙上前攙扶著他。他揮手示意讓她帶他到窗戶前透透氣,他靠在窗前,看到不遠處有一輛黑色轎車正向著療養院的方向疾駛,他暗嘆一口氣後,跟修女說道:「希德姊妹,聖馬太司鐸昨晚遇害了,所以我必須到療養院一趟。」
忽黃忽暗的走廊上傳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焦急的老神父正在療養院門外來回踱步著。當他聽到腳步聲後,便立馬上前拉住腳步聲的主人。
「聖馬太司鐸為甚麼找你?」
站在老神父面前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雙手插著褲袋,一臉漫不經心地回道:「(拉丁語)他找我懺悔他的罪過……我這麼說,神父您信嗎?」
聽罷,老神父未有再回話。年輕人明顯感到神父打心底裡質疑自己的說辭,認為一個神職人員不可能會跳過他,去找一個屁孩懺悔罪行,更何況是一個背棄上帝信仰的人。於是男孩斜眼看著老神父,淡然地說:「我也不知道幹嘛要喊我來,大概是以為『他』在我身上,所以打算在最後做點甚麼贖罪吧。」
「(拉丁語)那『他』,是否還在?」老神父憂心忡忡地問道。
男孩定睛看著老神父的雙目,嘴角揚起一抹邪笑,道:「(拉丁語)『他』讓我轉告你,一切都會如約而至。」
老神父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冷汗直接從額際滑落,沾濕了頸項上的衣領。年輕人雙手抱胸,睥睨望著老人,說:「都掌權這麼多年了,現在才懂得害怕?」
男孩那帶著半輕蔑半威脅性的直視,刺得老人的眼眸開始生疼,讓他感到相當不自在。老神父開始目光閃躲,刻意迴避那如臨地獄般的視線,倒顯得有點狼狽。
男孩深知自己觸到老人的痛處,但他毫不在乎,甚至很享受這種話中有話的滋味,也不想放過絲毫可以嘲諷老人的機會,畢竟他說的也是實話。
他收起冷笑,身驅微微前傾,故作神秘地說:「(拉丁語)權力只屬於那些準備俯身撿起的人。(英語)當年您的確是這樣說的,對吧?所以才會選擇和『他』進行交易,不過現在也該走到盡頭了。」
此時,老神父的眼神不再閃躲,取而代之的是憐憫。他拉了拉衣領,猶然一副不知其所云的姿態。他看著男孩那雙迷人的湛藍色瞳孔,一臉嘆息。
「的確是該作個了斷。」老神父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有點感慨地道:「要是當年把你留在教會,興許,我們現在就不用在教堂外碰面了,海登。聖馬太弟兄也不會長年飽受魔鬼的折磨。」
聞言,被喊作海登的年輕人立時挑眉反問道:「當年要把我驅逐出去的人當中,不正正就有主教樞機您的份嗎?」
其實海登從不稀罕教會的位置,當年也沒在教會待多久。他從不喜歡那個地方,厭惡的心情此刻全寫在海登臉上,就差沒說出口而已。「還好您沒留我,教會的生活真不怎麼適合我。回到父親身邊之後,我就不曾再進過教堂了。」
老人惋惜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偶爾也來教堂露個面吧,海登。上帝會寬恕你的一切的,包括你的出身。」
海登對神父這番話感到嗤之以鼻,他語帶譏諷地道:「(拉丁語)就像您包庇變態的孌童雞姦者一樣,給予您們所謂的寬恕嗎?」他這樣一說,老神父當即無言以對。他只好帶著落寞的神情轉身離開療養院。
海登聞風不動,佇足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神父的背影登上計程車。直至車子沒入黑暗後,他朝著車輛駛離的方向喃喃低語,道:「我不需要上帝的寬恕,因為祂早就離我而去。」語畢,海登背後「啪」的一聲張開一雙淡黑色的透明翅膀。
療養院四周拉起了「禁止出入」的封條,老神父來到療養院的閘門外,果不其然看到了剛才那輛在路邊疾駛而過的黑色轎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輛轎車是屬於誰的,因為他看到了那繫在駕駛座前的十字架項鍊。
「主教,沒想到再見您老人家是在這種場合。」一名便衣警探畢恭畢敬地朝神父打招呼,他和神父邊走邊說了案件的大概。「……法醫根據屍僵和屍斑的程度,初步推斷死亡時間約在晚上十時至零時之間。外面的走廊是唯一出入房間的通道,但奇怪的是,監控錄像並沒有拍到在此段時間內有誰出入過這裡。」
主教神色凝重地聽著,沒有回話。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使他那雙幽暗的眼眸多添上一層陰影。他的沉默被一旁的便衣探員注意到,探員一邊若無其事地述說著案件的情報,一邊悄然無聲地觀察著主教的反應。
他領著主教神父來到聖馬太司鐸所住的房間,問道:「主教,您有甚麼想法嗎?」
一接近房間門口,一陣濃烈的血腥味就湧進鼻腔,老神父不得不以手掩鼻,繼續走近現場。房間的裝修以白色為基調,擺設也奉行簡約主義,只有一張軟卧、一張書桌和一個擺滿聖經的小書櫃。
純白的空間中即便是一丁點的紅色也會相當突兀,現在房裡的地板、擺設和牆壁均被染上大片的嫣紅,很難讓人忽視。他環顧四周,整個房間一遍狼藉,四周都是警方的鑑證人員在取證。
平常聖馬太司鐸總會把房間整理得井井有條,如今卻凌亂不堪。
撕得稀爛的聖經殘訣落得滿地皆是,大部分碎屑均沾染上血漬,難已修復。主教沿著散落一地的雜物和地上的嫣紅看往早已血跡斑斑的被褥,再從被褥的血跡軌道順藤而上,一道已然乾涸的血流順著牆壁延展至棉被上。
他循著牆壁上的血漬抬眸,看到了全身赤裸的聖馬太弟兄像耶穌被釘十字架一樣釘死在牆壁上,渾身上下布滿一道道皮開肉綻、大小不一的刀割創口,整張臉被砸到血肉模糊,甚至見骨,而生殖器則不知所踪。
老神父雖不是第一次看到觸目驚心的兇案現場,年輕時驅魔的經驗也讓他見識過更可怖的畫面,但這次的聖馬太弟兄畢竟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友人,老神父感到格外惋惜和難受。
聖馬太司鐸近幾年一直飽受舊患的折磨,在療養院的日子基本都在禱告和懺悔中度過,亦甚少接見探訪者。他以為只要不斷禱告,就能更接近上帝。他以為只要不斷禱告,就能得到神庇佑。他以為只要不斷禱告,就能獲得神寬恕。
老神父認為聖馬太司鐸早已付出代價,不該再遭受如此這般羞辱的處決,他不忍繼續看著友人的屍骸,於是他挪開了視線,直接看向牆上用血寫下的數字── 5:19。
老神父心裡很清楚,這是兇手宣告罪人的訊息。
「這是新約聖經,加拉太書第五章第十九節的意思吧?」警探試探式地問神父。
沒有得到答覆的警探拿著手上的證物袋,在老神父面前晃了晃,說:「書櫃上的聖經……不,書櫃上的每一本加拉太書都缺了第五章第十九節那一頁。這幾乎是兇手留下得最多線索的一次。」
警探嚥了口唾沫,神情嚴肅地問道:「主教,雖然我這樣問很不尊重逝者和教廷,但,或許您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神父選擇了沉默。
他深明這代表甚麼,也約略猜到誰是兇手。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警探也就不再吭聲。
探員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其他遇害者的案發現場,牆壁上的各種數字,他之前就猜測這線索有可能與某些宗教典籍有關,甚至為此請來主教協助提供搜查方向。
這個猜測在今天終於得到了證實。如果其他案件也真的跟聖經有關,那麼調查的方向將會很不同。他把之前在牆上出現血液數字的案件在腦中重新梳理一遍,每件案件的作案手法都不同,有像是自殺的,也有像是意外的。唯一的共通點是,牆上均以遇害者的血液寫下了莫名的數字。
若把它們聯繫起來的話,這些同樣被宣告了與聖經相關的案件線索,聖馬太司鐸這宗就已經是第六宗了。
「柏特里克,難道不該先確認這屁孩的口供是否屬實嗎?」另一名便衣警探從不遠處向二人喊話,看起來像是探員的搭檔。
他押著一個金髮藍眸、看似二十歲的男生走過來。老神父一看到那張漫不經心的臉孔,心裡早已猜到幾分。
果然是他,看到那轎車就猜到了。
柏特里克拽住男生的胳膊,押到神父跟前,問:「他說主教腿腳不方便,怕耽擱了聖馬太司鐸的案件,所以讓他先過來察看情況。可我之前從未見過他。主教,您認識他嗎?」
老神父瞇著細長的眼睛,目光堅定地盯著那個男生,嗯了一聲應答探員。他續說:「他曾是我們教會的學生,在那裡寄宿過一段時間。」
半信半疑的柏特里克一邊觀察著神父的表情變化,一邊聽著他的語調聲線,他感覺到協助搜查這幾宗連環命案的主教一直都有所隱瞞。他不動聲色地詢問神父:「那麼,主教您昨晚十時至零時這段時間在哪裡?」
老神父這才抬眸看著柏特里克,緩緩地道:「我一直待在禮拜堂向主禱告。」柏特里克略帶猶豫地再問:「主教是自己一個人在教堂進行禱告嗎?」
老神父視線的餘光瞄過那個金髮男生後,說:「因為這孩子來找我進行懺悔,所以我陪他做了一晚上的禱告。」
抱持著懷疑態度的柏特里克瞇起雙眼盯住老神父,續問:「主教,所以您的意思是,昨天一直和這孩子在一起,對嗎?還有誰能證明?」
態度堅定的老神父信誓旦旦地表示男生昨天的而且確和自己在一起,教堂的希德修女能替他們作證。
「請恕我無禮,主教。是什麼樣的罪孽需要懺悔一整晚?您確定您寸步不離地陪著他?有沒有可能他趁著……」柏特里克顯然不相信主教的證詞,他忍不住連珠炮發地追問。
「在沒有正式的搜查令下,神父是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任何人在教堂所懺悔的內容,即使詢問的人是警察也一樣。這孩子整晚都與我在一起。這個年紀都充滿著迷茫和逆反心理,他會懺悔什麼,你不也很有經驗嗎?柏特里克。」
主教直接打斷柏特里克的窮追不捨,態度上更有著不容追問的氣勢。他這樣一說,柏特里克頓時語塞,不再回話。
「他之前在外地待了許久,最近才回來,所以你沒見過他很正常。」
礙於主教的影響力,加上他們並未有證據以嫌疑人的身份逮捕男生,頂多只能說他擅闖案發現場,最後不得已只能任由主教把他帶走。
不忿氣的柏特里克跟他的搭檔說:「比爾,查一下那個男孩和教會之間的關係。還有,昨晚他們的行踪。」
柏特里克低頭望著一地的聖經殘訣,他摩挲著下巴,道:「他不但無視警察的封條,還繞過了攔截,直接來到這房間。我直覺他和案件脫不了關係。」
不明所以的比爾問他:「你是覺得那個男生會是兇手?」
柏特里克瞄了比爾一眼後,說:「我是覺得這兩個人會是案件的關鍵,也不排除這種儀式性的殺人犯會為了享受快感,特地回到案發現場。兇手自認為自己是神,能夠給予犯下罪行的人相應的懲罰。但這一次,和之前的受害者都不同,從被砸爛的臉到被割下的生殖器,都表示著兇手對被害人抱有強烈的恨意。」
邊聽邊皺起眉頭的比爾略帶驚訝地問:「恨那個人人稱讚的聖馬太司鐸?神父應該不可能會和甚麼人結怨吧!」
柏特里克瞪了他一眼,說:「查一下司鐸有沒有和性相關的醜聞或是類似的事件。」
比爾嗯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是因為那個不見了的生殖器嗎?」
「還有那段新約的箴言,這當中肯定有故事。」柏特里克雙手抱胸,目光落在聖馬太司鐸的屍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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