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發展離不開自行車。
我們每天的上下班通勤、社交出行、短途旅行乃至於炫耀和扔垃圾等活動,都可以建立在自行車上。從某種程度上講,自行車幫助了我們的生活,我們也讓自行車更有意義了。
對於這種二輪交通工具,不同人有不同叫法。台灣人講「腳踏車」,香港人說「單車」。龐大的用戶群體與言之不盡的使用場景,讓生活變得更有意思的同時,也滋生了很多問題。
首當其衝的是停車問題,以我在上海生活的經驗來看,如果把自行車作為日常通勤工具,那麼你一定會有找不到合適停車地點的煩惱。共享單車數量龐大,乃至於人行道上的停車位常年被藍色或黃色的共享單車佔據,偶有寬敞的空隙,也會被城市的另一股亂流搶佔——電瓶車。所以,私人自行車常常難以找到合適的公共車位,尤其是價格昂貴、做工精緻的車子,它們的車主顯然不願自己的華麗玩具與骯臟的共享單車躋身一處。
當然,如果脫離頻繁的日常通勤,只在週末進行巡遊的話,停車問題相對不那麼棘手,因為你大可以在你喜歡的咖啡館門前瀟灑一停,甚至無需鎖車,一邊喝著獨具風味的特選豆子,一邊欣賞自己的座駕,那是一種主人翁意識的表現,是一種靜態的迸發,在矛盾中通往禪定,中產階級的精神構成中有一部分就屬於這種徘徊不定的狀態,而你所需的只是端起一杯咖啡,看著你的自行車。
這也會帶來問題,因為咖啡僅250毫升,但其帶來的代謝加速則會催生大量的尿,如果你在一間受歡迎的咖啡館,那麼廁所大概率是稀缺資源。沿著街步行五十米到一百米,運氣好的話會找到一間公共廁所,這種概率和在上海尋找垃圾桶的概率相當。這意味著有十分鐘時間你將會脫離你的自行車,這引發另一個問題:能否給予路人充分的信任?當我們的視線短暫脫離車子的時候,往往會催化一種賭博心態,賭一把回來時能否看見車子,讓離開的短短幾分鐘顯得更有價值,我相信很多人都感同身受。這種賭博的結論是:一半人能看見車子,另一半人則丟了車子。雖然我只通過少量的採訪得出了這個結果,但不得不說一句,這實在讓人大跌眼鏡。
鎖也是一個好問題,有人會說解決上述問題只需要一把鎖,但據我的觀察,高檔自行車通常都沒有鎖子。我是一個愛車之人,在街上遇到不錯的車我都會停下多看兩眼,儘管我知道車主就在身邊不遠處或著正在「賭博」,但如果他看到我正在駐足欣賞他這輛沒有車鎖的漂亮自行車,那種格局感一定會油然而生。
鎖與不鎖,一個微妙的心理學辯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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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想到自行車時,我那關於它的商業帝國版圖就慢慢浮現了出來。這個城市自行車太多了(必須除去共享單車,因為它和我們的討論不在同一範疇),換言之,騎自行車的人也太多了,並且隨著這種潮流的興起,自行車主的數量還在與日俱增。我在城市遊蕩時曾目睹許多家自行車店開張又關張,他們給源源不絕的顧客帶來形形色色的自行車,卻因為貧瘠的售後服務而遭到詬病,進而不得已關門大吉,因為在上海擁擠的市中心,以社區為直徑的商業模式成為主流,因此當一家身處中心的自行車店口碑不佳時,關門只是時間問題。這恰恰造成了所謂的歷史遺留,雖然門店已經關閉,但自行車卻實打實地賣了出去——一個社區內數以百計的自行車主們成了孤兒。對於手工活能力的估計我從來都是持悲觀態度的,依然是從我的觀察出發,大多數人都無法掌握自行車的基礎修理和保養,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不認為自行車需要保養——這便是我的商業版圖了。
一樣以社區為直徑,提供上門服務,集基礎維修、保養與升級改裝於一體,保證解決市民90%以上的自行車問題。
這種做法從一開始就是正確的,因為我經營自行車生意的出發點是自行車本身,我熱愛自行車,更希望自行車能夠得到適當的呵護,力所能及的事,我有什麼理由不做呢?我沒有門店,沒有商標,只通過最原始(真正的原始)的方式來傳播:人與人的聊天、提問與解答、設問與引導等。
將一切變單純,我的信條。當我們說自行車時,我們想說的就是自行車,當我們說一家修車店時,說的就是一件修車的事。薄利少銷,將業餘時間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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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偏偏就不能按照想象的方式發展,我們的生活還是有一大堆亟待解決的矛盾,好處是,在騎自行車時,我常常可以迎著風從容地思考片刻。
從南到北的路線是我經常選擇的,朋友們基本都住在北邊。氣溫低於三十度的時候,自行車就是萬能的代步工具。我經常在午後騎車前往酒吧,或許是個不太負責任的選項,不過我和悠然就是在那裡認識的,到今天,我已經認識她半年多時間了,或者更久,但我對時間的判斷力較弱,對於友誼時間的衡量基本保持在半年這個節點,也就是說,我認識誰都是半年左右。關於悠然這個名字,這是她告訴我的,我一直感覺這不是真名,但追求真名好像也不是我的義務範圍,但悠然二字很好聽,從這個角度,我願意相信這是她的本名。
認識她以後,我依然還是從南到北騎行,不再是漫無目的,而是去找她。找她很容易,不需要提前預約,因為她的花店就開在酒吧旁邊。梧桐樹林立的地方,一間花店,一位可愛的女士,這樣的組合再正常不過。花店客流稀疏,這是我反復去了幾次之後才發現的,因為在此之前,我常常擔心這樣的拜訪會影響她的客人,但她笑著搖頭,說我和我的自行車就是活招牌,她高興還來不及。也許吧,自行車、咖啡杯、鮮花、甚至書籍……這幾樣物品恰如其分地詮釋了這裡的生活方式,典型而簡單,似乎人人都可以做到,人人都可以擁有生活方式。話說回來,她經營的花店雖然沒有熱絡的客流,但每天固定時刻總有熟悉的街坊前來光顧。悠然每天上午八點開門,八點半那位高高瘦瘦的女孩就會過來買花,穿著一襲慢跑服裝,買一束時令鮮花,往往都是淺色。她帶走花的香氣,留下自己的香氣,我握著冰涼的咖啡杯,余光看到悠然在一旁忙著修剪花束,但嘴上卻在偷笑。從悠然嘴裡我知道那女孩是個自由模特,她問我喜不喜歡,我頓了頓,點了點頭,然後哈哈一笑,她終於也憋不住,放聲笑了出來,然後讓我幫她扔了一包巨大的垃圾,裡面全都是剪下的枯枝敗葉。
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習慣來到悠然這裡,就像是一個無業遊民在街邊打發時間,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我不想說是為了陪她,畢竟我們之間的關係從來沒有進一步發展,這感覺就像是莫名其妙在一起的朋友,相互填補閒暇。正如我之前所說,她的花店並不忙,而她所做的除了照顧好鄰里客戶,更多的是修剪花束,或者靜靜地看書,她有時也會抽煙,倚在門口淺淺地抽兩口。太陽光穿透大片的梧桐葉,灑落在她身上,混雜著煙霧,還有灑水車經過時的水霧,讓我眼前的畫面曖昧陡增,就彷彿我們是一對默契伴侶,我躺在床上,她披著一件松垮的長衫站在陽台前,抽清晨的第一支煙……這是不是幻覺,我弄不清楚。
自行車的工作在按部就班進行,不過關於停車問題的思考我倒是放下了一些,至少我可以無憂無慮地把車子停在悠然的花店門口而不用擔心被偷——與其說如此,不如說我陷入了一種幸福,每天和她在一起,欣賞她抽煙的樣子,胡亂談論一些美妙的話題,在咖啡因的作用之下,一切都是那麼好,也許就是在這樣的氛圍催化之下,我覺得,自行車即使被偷,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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