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奕容捧著一大沓數學作業，手臂酸楚得像是灌了鐡鉛一般不受控地微顫，手指因爲作業的厚度而滑至底部的邊緣，爲了把作業抓牢而用力得發白。她邊下樓梯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留意脚下，額頭沁出一層薄汗。搬送作業本來是該科科長的份内事。只是統一測驗將近，數學老師要一次性收回同學們的作業與工作紙，區區兩個數學科長沒辦法搬送那麽多東西，班長就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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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邊想著邊下樓梯，一個不留神，手中本就豎得高高的作業本幾乎快要倒下。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着急想空出一隻手把搖搖欲墜的作業本擺正，卻失掉了平衡，脚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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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有力卻帶著克制與溫柔的手牢牢地抓住她，不費吹灰之力地替她取回平衡。她往左一看，凌瀚正沒好氣地單手捧著小山般高的作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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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點！下樓梯踩空可大可小的。」凌瀚的聲綫中似乎帶著鬆一口氣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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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心有餘悸，但依然强裝鎮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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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小心翼翼地放開抓著她手臂的手，從她懷中提走了一大沓數學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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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看著他手中曡得差點擋住眼睛的作業，忍不住問：「你可以嗎？你本來就拿走了比較重的一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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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小看我？才這麽點重量我不至於拿不起吧。」 聽著凌瀚帶著一絲惱怒的聲音，溫奕容幾乎能夠想像到他作業後面壞笑中帶著點不服輸的神情。「比想象中可靠呢。」溫奕容心中默默想著。
「辛苦你們了。」顧明心抱歉地說。「都是老師的問題，沒有預估好時間，導致今日之内要立刻把作業收集好給校長查閲，所以才勞煩你們這麽辛苦地把作業搬來搬去。老師遲些請你們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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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陸續走出教員室。顧明心突然開口：「奕容，可以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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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面帶詫異地回望了一下，沒有多想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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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眼目送著凌瀚離開之後，顧明心微笑著看著溫奕容，杏形的雙眼裏有狡黠的光芒。「你記得開學那天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上班房前，老師想先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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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轉身，説話的是她在新學校中的班主任。顧明心是個身材嬌小的女老師，有著一頭波浪型的淺棕色頭髮嗎，在早晨斜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溫暖。在溫奕容眼中，簡直像一隻漂亮可愛的橘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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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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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的不規則金屬眼鏡被太陽曬得反光，讓人看不清背後的眼眸。她嘆了口氣，走到溫奕容身側，倚著走道的側欄，低頭望著底下的校門。溫奕容不發一語，一邊站在顧明心左側，一邊靜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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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顧明心終於説話：「開學日會遲到的人應該不多吧。」她頓了頓，沉聲道：「但我們班一定有一個，他叫凌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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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沒有出聲。她等待著顧明心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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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好孩子。但是成績卻從初三下學期開始一落千丈。除了成績以外，同一時間，他的品行記錄也越變越糟。」顧明心轉身看著溫奕容：「他本性不壞。作爲新來的老師，我想再查清楚究竟那時發生了什麽。在這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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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直視著顧明心，有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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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在能力範圍以内，又不影響自己學業的情況下，以同學的身份幫忙留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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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盯著顧明心，像是在看外星生物：「爲什麽是我？」言下之意是「爲什麽把這種棘手的爛攤子扔給我這個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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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饒有深意地笑了笑：「可以嗎？你可以拒絕的。」
想當然耳，作爲一個轉學生，面對一個將會決定自己剩下三年校園生活的班主任，溫奕容並不覺得自己真的有拒絕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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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地看著班主任。金色眼鏡后的眼眸其實滿是閃亮亮的狡慧。竟然連眼睛也像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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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她靜靜地吐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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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頓時咧開嘴角，雖然溫奕容看得出那是澀如生嚼檸檬的苦笑：「太棒了！接下來就是綜合測驗了，可以的話，能請你幫我督促凌瀚幾句嗎？你也知道，這年紀的學生最愛跟老師唱反調的，尤其是凌瀚。如果麻煩到你的話，你真的可以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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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凝視著眼前表情認真異常的老師。顧明心雖然看著很多小心思，但眼睛裏的真摯是騙不了人的。她看得出，這個老師真的有在默默關心著她的學生，所有的心思，都是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他們，絕對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她想，要是她拒絕的話，顧明心應該也不會為難她吧。況且，她還是覺得這種容易與人拉近距離的機會，可免則免才是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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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是何緣由，拒絕的話哽在喉嚨，怎麽也説不出來。她還是點下了頭。
凌瀚趴在桌子上，突然有點不習慣沒人在一秒内狠狠敲他的抽屜。他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開始隨秋風輕輕竄動的、漸漸染成溫暖的淺黃色的樹葉，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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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猝不及防地，熟悉的敲抽屜聲又一次響起。他又一次嚇得差點跳起來。溫奕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到教室，一聲不響地坐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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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凌瀚有點氣憤地想著。正沉浸在自己的抱怨小劇場時，溫奕容突然開口：「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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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差點沒回過神來。他猛地扭頭盯著溫奕容。正襟危坐的她似乎一如往常，臉色凜然，一雙烏黑雪亮的雙眼不見絲毫波瀾，像結冰的湖面，靜默又危險，用著瘮人又冷冰冰的眼神望著他。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沒有聽錯，這個看他什麽都不順眼的冰雕竟然有求於他？這撲克臉是怎麽頂著一張冷臉去拜托人的啊。看著眼前莫名有喜感的畫面，他忍不住撲哧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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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聼聼看你拜托什麽了呀。」他雙手交叉放在脖子后，得意洋洋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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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溫習數學。作爲回報，我可以幫你溫習其他科目。」溫奕然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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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的笑容漸漸暗淡了下來。「我學習很差的。你不會沒聽説過吧？幾乎每一科，包括數學，也不及格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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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然轉頭冷冷道：「不想幫就別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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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聽聽這是拜托人的語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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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説算交易，你到底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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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看著態度依然强硬的溫奕然，一時語塞。他沒有很想幫人補習，但是這是溫奕然欸！語氣是不怎麽好，但其實決定權還是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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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説明，我資質很差的，到時你幫我溫習的科目考出來成績差的話是很正常的」凌瀚決定提前給溫奕然打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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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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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答應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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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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