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為什麼那麼晚還孤男寡女獨處雜物房？」鄭紅用像尖叫雞的嗓音高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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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驀地站起身：「校長，我可以作證，什麼也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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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劍拔弩張的顧明心和鄭紅之間，坐著一個望上去約莫五六十歲的男人。他身穿一身深藍西裝，挺拔的身姿把西裝穿得格外直挺，搭配上灰白卻又一絲不苟的鬢邊和絡腮鬍，不怒自威的氣場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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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玻璃眼睛下的雙眼銳利而無情，正像在看網球賽那般來回在顧明心和鄭紅之間打轉。看見顧明心瞪目而視，他不緊不慢地撥弄了袖口的衣紐，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顧老師，在你收到溫家長電話之後匆匆忙忙趕往學校尋獲這兩位學生之前，你在雜物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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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一陣令人窒息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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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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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作證？」校長托著頭半瞇著眼睛打量顧明心。顯然已經一副失去耐心的模樣。「這位。」他簌地抬手指向凌瀚，輕輕地拋出一顆驚雷：「難保有嫌吧。他不是一向品行不佳嗎？昨天鄭主任還向我討論他退學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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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一直謹記者顧明心帶他們進校長室前的叮嚀，不論聽到什麼揣測都按捺下來。但她此刻卻不敢置信地盯著坐在對面的校長。他剛剛是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把一桶最髒的水潑向了坐在她身旁的凌瀚了嗎？雖說他所暗示的並不是想污衊便可污衊的了，但一句「疑似行為不端」便足以推凌瀚進最可怕的輿論漩渦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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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的影響力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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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頭看向站在自己右側的凌瀚，只見他像往日被老師責罰一般，依舊是那種看好戲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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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雷擊了一樣，渾身簌簌發抖。她一直不懂這人為何無論面對什麼指責抑或針對，都能夠泰然自若地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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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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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已經認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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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回應過來時，話已經從她緊咬的齒間蹦了出來：「根本就是毫無根據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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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校長像條蛇般伸前身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作為校長，我本來就有充足的理由和權利將凌瀚革除出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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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代表你可以把現在這桶髒水潑給他！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她忍不住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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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潑髒水了？你沒聽見我說有嫌疑嗎？」校長甚至沒有抬起頭望著溫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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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有。他說沒有。顧老師也說沒有。連鄭紅也只是問問題。只有你，早就做了假定，一開口便是有嫌疑。這還不算誣衊嗎？能夠把這次意外想歪了的，應該只有本身心思就不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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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震驚地望著為他據理力爭的溫奕容。根據一年以來的應付，他很清楚校長大概率是在虛張聲勢，目的只是為了警告他再不給學校創造價值便會把他趕出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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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真的是已經放棄了讓他，老實說，他本就巴不得被趕出校。校長的「本來就有充足的理由」也並非不可能。議事論事的話，若不是校長為了讓他未來能順利入讀名牌大學的科目，吩咐訓導適時把他違規的紀錄給刪走，這一年來他累積下來的違規確實足以把他推向了退學邊緣。就算要爭辯，唯一的根據也只是明面上的紀錄不足罷了。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這件事，溫奕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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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知道校長的確有一定理據要把他趕走，即使知道倘若惹怒了校長不管是誰都不會好過，她還是站出來了。她在告訴學校的最高領導人，一碼事歸一碼事。要退學，按程序來。要隨意出口中傷人，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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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打算放棄的凌瀚心裡湧現了一股奇怪的熱流，汩汩流過連他也不知存在著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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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是只關他的事了。若是校長繼續把嫌疑之名推往他的頭上，連溫奕容都可能被波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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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現在有人正爲他據理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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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站起身，正要張嘴説話，便被顧明心按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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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上的手溫暖而冷靜。他扭頭看向顧明心，炯炯有神的眼睛寫滿了「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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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溫奕容只是一時口快，沒有冒犯師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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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和凌瀚都愣住了。果然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成年人，摸熟了各種陰暗狡詐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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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啪」的一聲雙手拍在校長的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狠盯校長，額頭上浮現了青筋：「營造和諧、理性、健康、安全的學習環境。防範風險事故，預防及制止違法違規活動入侵校園。這是教師專業守則第六條的内容。我以作爲老師的專業性和人格擔保這次事件并沒有任何不端行爲。若是凌瀚有嫌，我作爲班主任責無旁貸，那也只能向上通報教育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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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年輕人的耳中，也能聼得出這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大家都清楚，校長并不會把毫無證據的事寫在任何學生的記錄上。校長那句「有嫌」也沒有多大的刺可挑。但即便如此，顧明心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學生要承受任何無端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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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的背影顯得嬌小而强大。這就是可靠的大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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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絲毫不退縮地擡頭回望著顧明心，一直沉寂的雙眼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像是蟒蛇伺機吞噬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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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校長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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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顧老師如此維護，那私自在學校過夜一事我就不再追究。但她，」校長又一次擡起手指，只是這次指向溫奕容，「侮辱師長，要罰留堂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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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瞪大雙目，正要張嘴再爭辯，身後的溫奕容已經開口：「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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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心扭過身，對上了溫奕容坦蕩的目光。她知道這女孩是怕老師被秋後算賬才會接受。
「五點半了，可以回去了。」中文老師李任超輕聲說。面對品學兼優的學生，他總是不自覺就格外溫柔。老實説，當初從黑著臉的顧明心手中接過留堂通知單，知道溫奕容被校長親自罰留堂的時候他簡直震驚得忘了反應。不過學校裏能有多少秘密，沒過多久事情的起源還是傳遍了各個老師的耳中了。要在聖誕假内被罰回校留堂，還要被該日的在校老師看管，肯定心裏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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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目送著溫奕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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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外，站著凌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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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在這裏？怎麽還沒走？」溫奕容側頭望著凌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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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臉色沉得可怖。「抱歉，事情好像傳開了。學校的秘密網已經有了貼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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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一臉輕鬆地繼續向前走：「傳開就傳開，我説過了，能夠把這次意外想歪了的人本身就心思不正。倒是那些把這件事當八卦討論的人似乎大多都擅自把這件事推在你身上了。抱歉。」她原以爲校長室内校長最後那番話已經足以杜絕流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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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要抱歉的！要不是你當日幫我抗辯，校長那句有嫌疑只會把現在的處境推向更差的境地。」凌瀚焦急地跟上溫奕容的脚步，比劃著手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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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溫奕容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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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轉過頭。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四個女孩。最中間的那個身形修長而纖細，蒼白的膚色襯上那張楚楚可憐的瓜子臉看上去顯得弱不禁風。然而，女孩的那雙桃花眼卻溢滿了妖異陰鷙，悵然的神色讓人汗毛直竪，他的第六感瘋狂警報危險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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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溫奕容。聽説你找了個男朋友？」女孩的表情迷離又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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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扭頭看向溫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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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看到駭人怪物般踉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向白皙的臉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乾裂，雙眼發直，眸裏像是破碎了的萬花筒呆滯茫然，只倒映出了無盡的恐懼，頃刻間宛若被捕的獵物，失去了思考能力，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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