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斜照進沒有開燈的教室，幾乎能看見空氣中微小的塵埃在光與暗中跳躍。教室的中央對坐著兩人，共用著一張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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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尷尬。」溫奕容默默汗顔。俗話説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溫奕容的表情管理一直是優秀級別的。她依舊頂著冰塊撲克臉，佯裝自然地擡頭看向坐在正對面，一臉淡然的林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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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會變成這樣，都要歸咎于昨日的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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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就是貼上班報的最後限期，每班都强制參與，但今日便是星期五，我們的時間很趕。」林毅低頭查看有關班報的通告，冷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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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才第一次開班會。要全班都參與班報的製作不可能了啦。」胡天逸攤開雙手，無奈地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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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所以這次班報由我們全權包攬。大家對班報的主題有什麽意見嗎？」林毅擡起頭，沉著地問，眼睛后的雙眼洋溢著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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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一直打哈欠的凌瀚突然舉手。「不好意思，我現在問什麽是班報是不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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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每班的壁報。」易芸沒好氣地說。她指著班房後方空空如也的壁報板：「男班長上課要專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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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聳聳肩，浮誇地哦了一聲，又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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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報比賽的主題是凝結同聚，携手共創未來。要突圍而出的話我認爲製作具有我們班特色，其他人無法模仿的壁報比較好。」林毅無視了凌瀚，把主題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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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特色畫怎麽樣。比如把班上每個人都畫上去，再寫有關他們的性格特徵、能力長處之類。」溫奕容贊同林毅要做就做最好的態度，思索了片刻之後提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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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欸。」胡天逸興奮地拍著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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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易芸歪著頭沒有多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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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所謂。」凌瀚毫不在乎地又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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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定好了。大家星期六有空嗎？因爲星期天學校不開，我們只有今日、星期六和星期一可以回校製作壁報，這樣才來得及。」林毅翻看著日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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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欸。」胡天逸不好意思地搔著他的寸頭：「我有足球隊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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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也不行，我星期六有學校爵士舞隊的表演。” 」易芸低了下頭以示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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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行啦。」凌瀚跟著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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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看著他瞪大眼睛裝無辜的表情，忍不住問：「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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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爲什麽。我有事做。」凌瀚挑著眉，一臉不打算繼續解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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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本來周末就是大家的自由時間。」林毅的説法很得體。「這樣吧，我們先把現在手頭上有的剪紙材料分配好，各位可以先拿回家準備，而我和溫奕容就先在星期六的時候準備。奕容，可能要麻煩你親身去探訪周安筱一趟，把剪紙材料給她了。」
溫奕容在心裏嘆了口氣。她與林毅已經有兩個多小時完全沒有説過話了。她不是愛説話的人，也許是凌瀚常常在她身邊吱吱喳喳地講廢話，她已經習慣了有人聲的背景音了，突然變得這麽安靜反而有點不自在。其實安安靜靜才是溫奕容習慣了的工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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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大致畫好了班上的人的草圖了。」溫奕容放下手中的筆，扭動著手腕疲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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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得很好欸。」林毅的眼睛掠過一抹對溫奕容的工作能力的欣賞。「我也寫好了大家的英文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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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細細詳視林毅的硬筆書法，確實寫得很好，而且不同字母之間還有水彩漸變的顔色，看得出做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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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來討論下大家的特點？」林毅提出了下一個他們共同負責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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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點點頭，從袋子裏拿出筆記本，示意林毅繼續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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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突然陷入了沉默。溫奕容不解地歪了歪頭。
林毅嘆了口氣：「我沒有很留意班上的同學。班上第一名也不是那麽好當的。顧得了學習，也就沒空關注其他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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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眨眨眼：「你不是在這裏讀了三年嗎？沒有一個你比較熟悉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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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的眼睛閃爍著如同鏡子碎片般銳利的光芒：「老實説，朋友其實都只是情緒上提供支援的工具人而已吧。所謂友誼，終究只是予取予求的一種關係，任何一方無法滿足對方的預想，天平就會失衡，友誼也會破裂。和誰都保持一個舒服的距離，但不强加自己的期待在他人身上，為彼此留下充盈的空間，才能使關係更可續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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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細框眼鏡覆蓋下，林毅的眼神忽明忽暗，彌漫著一股淡漠的味道，簡直就像一部在獨自運作的機器。溫奕容定眼看著對面文雅中始終拿著尺子量度距離、溫和沉穩中始終帶著理性的少年，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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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嘴角以不可見的角度揚起：「把這麽黑暗涼薄的價值觀告訴一個交談少於十句的人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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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微笑著聳聳肩說：「爲什麽不？沒必要討好別人。我怎麽想的就怎麽説出來，無需遮掩。」然而，他沒有把心裏的話全告訴對面的少女。他不是對誰都說那麽多心裏話的，只是從女孩走進教室那一刻，她身上那股如冰錐般令人難以接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眼眸裏缺失了某種溫度的疏離，足以讓他立刻感覺到這位轉學生和自己的相像，足以讓一直抽離於關係中的他感到被吸引，足以讓他不自覺就吐露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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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與少年相視一笑。兩人的靈魂像兩把音叉，因共鳴而產生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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