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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神族神境,修行修心……
「吾真名『銀月』,乃該任繼承人的教育者,也是你的祖先之一。」銀月毫無情緒地介紹,面容肅然,像是一尊冰冷雕像。
「我、我不認識您,還有,要如何證明您是我祖先?」以牙經不住那道凌厲目光而避過視線,心中納悶自己有哪個祖先是如此嚴厲?與此同時,以牙看不見的地方,銀月輕嘆,深藍的眼底意外流露一股感傷,伴隨以牙轉頭,銀月又恢復平靜。
「你認識……看手心的真名,吾可證明是你祖先。」銀月聲音若絲,伸出右手、攤開手掌,以牙赫見銀月手心泛起銀光,果真有證明吾神一族身分的「銀月」字樣。
「您既然是我祖先,那這裡為何不是冥界,而是神境?」以牙的祖先皆仙逝,現在卻能實感銀月存在,怎麼說都不合理。
「吾神一族的祖先可透過神境與子孫意識交流,不需至冥界。」銀月略帶評估注視以牙片刻,突然改變一絲態度,溫言:
「現在開始呼吾『師父』即可,至於你,用自己的真名在神境修行罷。」銀月一擺手,以牙的服飾隨即更換,正是織老爺為他織成的銀服,輕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謝謝師父。」
「新月……你試著呼喚四方靈氣一遍。」新月是以牙的真名,當銀月提起,竟產生一股不可違逆的力量使以牙點頭回應。
「新月懇請四方靈氣到此聚集。」少年伸手呼喚,伴隨微風,好幾道靈氣在他手心聚攏,傾刻結成一團麥穗大的銀色小球,以牙似乎相較之前更能控制靈氣的凝聚。
「還不行,修行尚淺。」銀月的聲音淡然且不帶情緒,彷彿冷冷月光灑下,但以牙對結果並不意外,由於生活忙於生計,極少使用魔法,他很少潛心修行增長靈力。
「他現下還沒有足夠的靈力繼承責任。」銀月依舊用相同平淡的口吻說著,面向遠方,此刻以牙才會意銀月並非是在對自己說話,而是對迷霧圍繞的神境廣場之外。當銀月自顧自地向迷霧發完話後(在以牙看來像自言自語),氣氛逐漸產生變化,銀月忽然走至以牙身前,表情僵得生硬。
「繼續練習呼喚(四方靈氣),到吾回來。」銀月遂轉身,移步潛入濃濃迷霧。
「何事?」銀月離開神境,置身彼岸與靈界間的冥河中央,冥河的河水是由無數純粹的光芒組成,恍若星河般燦爛奪目。
「何不告訴那孩子真相?」一名女子站在靠近靈界那端的冥河中,身穿潔白長袍。
「愛妻,吾比起親情,更重視凡間。」
「……更重視凡間,所以才戴上面具,隔絕情感;還是怕心疼孩子,狠不下心?」妻子柔和而憂愁的聲音,好像能看透心,銀月嚴肅卻落淚的雙眼,難掩千思萬緒。
102 試練不斷,唯有面對……
「繼續,」銀月說,由神境外的白霧中現身,進到神境指導以牙呼喚四方靈氣。
「師父,何時能休息?」以牙感覺神境的時間好漫長,但銀月到頭都沒停止之意。
「你達成目標或從肉身醒來……不過,神境是個精神世界,按理不會感到累。」銀月眼神平如靜水,語氣再自然不過。
「達成目標?我的目標是什麼?」以牙忍住差點脫口的哀號,將希望轉移別處。
「目標是——能呼喚靈氣到這種程度。」銀月面無表情說完,靈氣化作銀光圍繞二人,他並沒以真名呼喚,靈氣就已到達。
「咦?」以牙呆,對此景感到不可思議。
「吾以心念呼喚,故不必開口。若因持續使用靈力透支體力,豈能再開口呼喚?」銀月目光冷湛,口氣卻極為認真,說道:
「還有,至少要一次呼喚出此等數目的靈氣。」以牙順銀月目光看去,面露無奈,心想自己應該再難抽身,因為那正是覆蓋神境廣場,被銀月引來的四方靈氣啊……
光芒耀眼,曙光染白蒼然大地,天亮了。
「二殿下。」幾名親信部下聚集於誓順身前,衣著皆勁裝打扮,顯然曾出行王宮。
「你們目前所知,共占多少人?」誓順試著冷靜,在晨光下調勻呼吸,細聲問道。
「北國境內,國師麾下與其同黨所屬私兵加起,莫約有——」一名部下支吾難言。
「——保守估計,城內占七八千人(約北國人口15%),加上外城,應該會多更多人。」另一名部下答腔,令誓順倒吸一口氣。這個數目,和他跟妻子至民間探知的消息相差甚遠。如此多的私兵,佩給器械該又該藏納北國何處?誓順定神深思,除了國師府,還有……地下城,那裡在冬季的管制期是黑市天下,也最適合軍火存放。一直以來,北國之所以沒有嚴厲管制地下城的黑市,是因北國依舊存在少數可憐之人,只能靠地下黑市的小買賣生存,但沒想到如今的好意已變成危機。兩天,他必須平定北國,不管是國師府,還是地下城的黑市,在他登基為新王之前——
「咳!咳咳咳……」誓順猛然低頭咳嗽,沉重的痛苦牽連著胸口,恍惚之間,他嚐到一絲血腥,一口鮮血染紅地面。
「二殿下!」
「快去叫御醫!」部下和臣子的叫喚隨誓順倒下而逐漸遠去。
103繼承北國,心有苦衷……
從前的誓順一直認為,那個比他大上十幾歲的哥哥,才是北國真正的繼承人。哥哥精通政事,擅於治民,很受國王器重,在誓順還沒出生時就倍受期待,後來國王老來得子,是身為二王子,亦是最小皇室成員的他出生,取名「誓順」。由於父王和大臣正齊心培養下一任王位繼承人(哥哥),誓順從小便在母后的關愛中無憂無慮長大,還透過閒暇之際練就一手好劍法。
那時的誓順眼裡,哥哥是個負責任、獨攬所有繼承王位壓力之人,只是誓順怎麼也沒料到,不在乎王位的自己,會有當上繼承人的一天。
誓順十六歲那年,哥哥到訪國師府後突然發病,後來御醫研判是受到驚嚇才導致瘋病,但沒有證據,哥哥則因病陷入黬默,無法證明與國師府有任何關係。身為二王子,誓順一時之間必須獨自擔下整個國家的責任,伴隨超乎尋常的壓力——因為皇室還有許多頗具能力的血親,他的能力倍受眾人質疑。
但隨著誓順投入心力,立下顯赫戰功,越來越多人看在眼裡,轉而支持……唯獨國師,在前宰相去世後集權勢於一身,行為愈漸肆無忌憚,雖不及皇族,卻蠢蠢欲動,甚至勾結黑市,傷害百姓,就連哥哥(到訪國師府後)也難以幸免。國師之下,北國的未來將會如何?或如以牙預言發生災害?他還能做什麼……
隱隱約約,一首溫和歌聲撫平誓順混亂的思緒,帶去痛苦。西蘭公主坐在床邊緩緩清唱民歌,照顧處於昏迷的誓順,她記得御醫曾叮囑,誓順是因過度操心勞力加重病勢,應暫停事務,休息一周,可是距離王位登基只剩下兩天,實在無可避免。西蘭公主見誓順額頭頻頻浮現汗珠,在皺眉間淌下,想到丈夫獨自承受無數壓力心事,又因情勢無法對人開口,心裡著實難受。誓順平時在眾人眼中都顯出堅強的樣子,但西蘭公主明白,誓順的內心其實住著一個孩子,那是他的本心,單純善良而不願捲入所有世間的利益鬥爭……只因身處在不得已的立場,必須深藏本心。
104靈力如水,身軀若海……
「可以停了。」銀月說,示意因過度消耗靈力而在呼喚靈氣時難以支持的以牙。
「謝謝師父,但我為什麼仍然無法達成目標?」以牙神情困惑,他此時已熟稔以心念呼喚之訣竅,用四方靈氣集成的光芒也較之前多上數十倍,但和師父所吸引覆蓋整個神境的靈氣比起,仍望塵莫及。銀月聽見僅淺淺一笑,這是以牙首次見到師父微笑,笑容溫和而熟悉,感覺依稀在哪裡見過,卻想不起來。
「靈力好比水,身體則若海。海是否足納百川,取決其寬廣深邃,寬廣限於體質,深度擇於修行。」銀月一拂長袖,抬頭注視以牙,收起笑意,表情逐漸嚴肅,言:
「比如吾神一族的體質天生親近靈氣,海為寬廣,體質適合,故得以呼喚凡界所有四方靈氣,還比其他氏族能動用更多靈力,明白嗎?」對方說完,以牙勉強點點頭,迅速釐清思緒,追問:
「師父,所以我達不到目標,問題並非靈氣,是因為本身修行(時間)不夠深?」
「不錯,悟性頗佳。本來吾還要數月方能現身,但礙於北方失去天運,環境惡化太快,吾只能提前領你至神境修行。」銀月語調富含讚許與無奈,伴隨著深深感嘆,他望向以牙的眼神中竟隱約帶有擔憂。
「你已盡力,做得極好。」銀月聲色緩和,默默給予鼓勵,又像個兄長似地朝以牙肩膀拍了拍(由長得於太過相似,外貌的年齡差距使兩人看起來很像親兄弟)。
「……師父,難到您也發覺了?」氣氛陡然改變,少年神情專注,以澄澈的藍色眼眸凝視對方,但銀月僅是閉上雙眼,沉靜無語,踱步他處。以牙見狀,索性提出:
「災難將至。靈氣和異象告訴我,黑焰將會出現,吞噬北國……黑焰是由無數本該進入魔界之怨氣聚集導致,但又是什麼緣故讓黑焰聚集於凡間北方,使這一切發生?」以牙問,彷彿所有時間在他這一問化為永恆,不再流轉,然後凍結。
「凶獸。」細乎無聲,銀月嚴肅地抬起頭,逐漸恢復如冰雕般的神情與氣息。
「但單靠現在的你,無、以、應、付。」再次開口時,銀月最後的話被一字一句壓重,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而且苦澀。
105恆久記憶,千年手札……
「已經中午囉。」地仙站在床邊招呼。
「咦?」少年睜開眼,一臉困倦,他先從床上緩緩坐起,揚頭環顧房間周遭,察覺周圍景象並非神境朦朧,感官記憶逐漸復甦清晰,顯然已從神境脫離。
「牙兒,是不是太累?爺爺可以帶早餐過來。」地仙見以牙意識昏沉,竟沒起疑,還前來關心,手握門把準備出去買早餐。
「——爺爺,不必了!我很好。」以牙發覺對方誤會,飛身一個劍步下床在地仙開門前攔截,由於以牙平常都是在黎明前後甦醒,今天睡過頭顯得相當反常。
「還有爺爺,現在是吃午餐吧?」房間內,以牙猛然發覺異狀,表情轉為錯愕。
「唉呀呀,老身竟然忘記時間啦!」地仙合手拍了個響子,二人登時因此大笑。
「對了爺爺,您還記得要跟我說手札保管的原由嗎?」一轉眼,以牙和地仙坐在餐館桌邊用餐,聽以牙提起,地仙只是抬頭捲著白鬍鬚思量,反覆醞釀幾回才開口:
「這本手札的歷史已近千年,老身都快想不起啦(地仙邊說邊吮飲一口茶)……當年老身還不是四方地仙,僅為北邊一個剛由靈氣聚攏成形的靈元(初始無法化形只具神識之氣),由於北方尚未開墾,荒涼無人,老身只能四處飄流。適逢那時手札的主人,也是八荒一族的祖先——『義』奉天命下凡助人,義因緣際會停留北方,恰巧遇到老身,竟不嫌棄把爺爺當成朋友看待……」地仙表情神往,口吻略帶惋惜,說著說著語調居然逐漸感傷。
「爺爺,您還好嗎?」以牙關心,他見地仙眼眶發紅,臉色驀然地一陣青白,無數細汗從身體散出(過去以牙也曾偶然看到地仙這個情況,但地仙卻像渾然不知)。
「……牙兒阿,先讓爺爺說完。」片刻之間,地仙氣色又恢復紅潤,他繼續說道:
「義當時已是神獸八荒(乃鳳凰),神獸須吸收千年之靈氣方能修成,因此身分十分珍貴,再加上義身為神族……但他卻願意放下身段,以誠相待老身這個尚未成形的靈元,這在神靈間是何等不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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