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打工的偵探沒有薪水可領：陸家小島篇 - 2-1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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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2-1

陳千路

May 12, 2024

90

7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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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夢迴間，傳來讓林之勤印象非常深刻的尖叫聲，他本來還夢到自己站在陸家的棋盤格花園和陸陽對望，下一秒陸陽卻變成了椅子上的屍體；接著畫面又來了一個跳轉，他站在講台下，那墜落的身影在他想要跑過去張手接住以前，就摔裂在他面前，仰著頭和他四目相對。

　　為什麼？

　　過了五年，那麼長的時間，他卻從來沒有忘記，那段回憶的每一幀都成為他的夢魘。

　　意識迷濛間，他果然又回到了高一的青春時光──那段他一點也不想回憶起的時光。

　　控制不了眼前畫面不斷跳轉，那時候的他無畏無懼，也許是受到過度的誇讚讓他認為，這個世界就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他其實不願意面對。

　　麻木的精神讓他不自覺被眼前的畫面拖著走，在這個夢裡，被譽為「少年刑偵天才」的林之勤才剛剛嶄露頭角，屢屢受邀協助警方辦案，得到了不少獎金跟榮譽。

　　他的夢想是考上警大，成為一名刑警。

　　他在學校人緣不錯，成績也很好，但真正最要好也最親密的摯友，還是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生──孫辰緯。

　　孫辰緯沒有跟林之勤考上同一所高中，不過兩間學校距離也不遠。

　　高一開學後本來一切都如常，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地，孫辰緯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

　　林之勤起初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他正忙著結交新朋友，享受其他人聽到他的成就時露出的崇拜眼神。

　　某天他和孫辰緯久違地一起放學回家，路上兩人都保持沉默。林之勤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他們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少。孫辰緯走路的姿態瑟縮起來，跟以前活力滿滿的樣子大相逕庭。

　　林之勤偏頭看了眼孫辰緯微微駝背的樣子，心裡奇怪，於是開口問道：「你最近怎麼了嗎？」

　　孫辰緯小小跳了起來，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林之勤心想：我也沒做什麼啊？我講話聲音很大嗎？換作以前，孫辰緯肯定會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滔滔不絕地說著最近的趣事。

　　片刻後孫辰緯回神，肩膀卻縮得更窄了，輕輕搖搖頭。「沒、沒什麼，就那樣。」

　　林之勤皺了皺眉，但沒有繼續追問，只是在心裡想著：到底怎麼了？他的狀態那麼異常，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大事，身為朋友的我要幫他解決！畢竟這個世界上，才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

　　那天兩人在沉默中分道揚鑣，只有林之勤一句「再見」尷尬地飄在空中，沒有被接住。

　　從那之後林之勤開始打探孫辰緯的人際關係跟日常行動，還被好友調侃：「你是不是暗戀他？跟個變態一樣。」林之勤沒有對這個玩笑做出回應，只是固執地嘗試探查孫辰緯的生活圈。

　　他探到了一條線，追查到孫辰緯每天都會偏離自己回家的路線，拐到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在那個巷子裡，孫辰緯像所有受害者一樣，承受著各種難言的恐懼。

　　施暴者做得非常隱蔽，沒有讓傷痕裸露在外面，再加上孫辰緯班上沒有知曉他過去個性的同學，導致大家都以為孫辰緯只是一位性格陰沉又沒有任何存在感、平凡無奇的同學。

　　林之勤為了解孫辰緯被霸凌的細節，查到一個自稱是「霸凌被害人」的男同學約出來談話。對方是一個瘦小的男生，跟孫辰緯是同屆不同校的。

　　那個人沒有透露姓名，只是陳述自己對孫辰緯的印象。

　　在他的描述中，升高中的那個暑假，在學校旁邊的小巷中，他正被那些霸凌他的人勒索，是孫辰緯剛好路過，見義勇為救了他。

　　這也導致孫辰緯代替他跳進了地獄。

　　那些霸凌加害者是隔壁高職的學長，他們轉移目標，將所謂的「消遣」加諸在孫辰緯身上。數不盡的毆打、辱罵跟勒索讓孫辰緯過得苦不堪言，人也迅速地變得憔悴。

　　說著說著，他的眼眶紅了起來，聲音逐漸哽咽。林之勤的臉色也逐漸蒼白，他沒想到好友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遭受了那麼多苦難，腦子因為這些訊息變成一團糨糊。

　　林之勤想把這些事情獨自解決，然後再告訴孫辰緯。

　　林之勤的調查進展非常順利，大約兩個禮拜後他就完全掌握了所有線索。

　　他報警了。

　　因為證據充足，警方迅速破案。那些霸凌者因為情節重大且多次犯罪，再加上林之勤動用了他先前認識的警界人脈，把所有人都送進了少年輔育院。

　　林之勤聽說了判決結果，非常滿意，他拿著判決書跑去找孫辰緯想要邀功。

　　林之勤笑著跳起來勾住孫辰緯的脖子，興奮地說：「感謝我吧，跟你說過，沒什麼事是我這個名偵探解決不了的！」

　　孫辰緯聽了卻只是沉默，良久才仰頭對著林之勤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是啊，謝謝。」林之勤沉浸在拯救好友的喜悅中，但仍能隱隱看出孫辰緯的異常。

　　明明是該開心的笑容，但不知怎地，那聲道謝讓林之勤覺得格外刺耳，聽起來很……哀傷。林之勤不懂，自己明明幫助了他，為什麼是哀傷？

　　林之勤樂觀地想，至少事件結束了，和孫辰緯的友誼有的是時間慢慢修復。

　　……並沒有。

　　隔天下午，林之勤來到孫辰緯的學校。他此行並不是要找孫辰緯，而是當初為了知道孫辰緯在學校發生了什麼，利用關係小小威脅了孫辰緯的班導。他今天是特地來處理這件事，所以並沒有告訴孫辰緯今天他會過來。

　　辦完事後林之勤在操場上閒晃，聽到旁人驚叫：「上面有人！」

　　林之勤順著那句話仰頭看去，站在頂樓上搖搖欲墜的身影，正是孫辰緯！

　　孫辰緯也看到林之勤了，林之勤感覺孫辰緯也吃了一驚。

　　孫辰緯低著頭，臉色慘白地對林之勤笑了一下。

　　這個畫面之後的自己會做什麼、會經歷什麼，林之勤完全清楚，即使想要閉起眼睛不看卻不管怎樣都做不到，只能被動地任由身體將他拖向事發地點，一次又一次，輪迴般地目睹事件──不斷重演。

　　他狂吼著、奔跑著，想制止一切。

　　而隨著林之勤的吶喊，孫辰緯的身影也隨之落下。

　　林之勤飛奔而去，他似乎聽到自己正在嚎叫，但他不在意，也無暇在意。

　　林之勤這輩子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更未曾如此心無旁騖過。

　　全神貫注到，世間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

　　慢到，眼前任何事物都如一幀幀的靜態畫面閃過。

　　大樓的牆壁。

　　地下的花草。

　　墜落的摯友。

　　那瞬間，快速倒墜的孫辰緯，和奔跑的林之勤四目相交。

　　此時的辰緯，究竟在想著什麼呢？

　　林之勤沒能得到答案。

　　得到的，只有那零星的、鮮紅的、熾熱的，飛濺在臉上的血液。

　　得到的，只有那痛徹心扉、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碎裂聲響。

　　明明僅是短暫的一瞬，卻如墮入無盡深淵般無比的難熬。

　　孫辰緯在距離他約莫五公尺的地方落地。

　　在地上綻放成片的血花。

　　林之勤飛奔過去，執意做著一遍又一遍無用的心肺復甦。

　　孫辰緯死亡了。

　　死在最青春的十六歲，死在最好的朋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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