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躺臥在禾草之上,安詳地離開人世。阮紫默默地看着爺爺的屍身,呆呆出神。過了良久,才開始反應過來,那種徬徨無助以及孤獨的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
阮紫顫抖的手輕推阮承身體,口中嚷道:「爺爺⋯⋯爺爺⋯⋯」但無論她再怎樣叫,阮承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整個人伏在阮承身上,嚎啕大哭。顏瞻沒有制止,只是輕拍阮紫的背以示安慰。
顏瞻向奴隸營的長官要求將阮紫收編為私奴,對於石猛身邊的重臣,長官哪敢不從,立即命左右將阮紫送往顏瞻的住處。
奴隸在任何地方,也沒有地位可言,在突羯族中也不例外;無論顏瞻如何關照阮紫,規矩也絕不能隨意破壞。而且他身居高位,更容易落人把柄,他深明這個道理,所以對阮承的屍身,也只好任由族人當作糧食之用。雖然他心裡極之難受,但對此亦無能為力,內心盡是對阮承的愧疚與自責。
於漢人而言,逝者不能入土為安是為不敬;如死後還要供人食用,是何等侮辱之事。知道爺爺死後要供突羯人食用,阮紫不禁悲痛欲絕,亦因此連續兩天不吃不喝,無論顏瞻怎樣好言相勸她也無動於衷。
初來乍到至今,阮紫終日以淚洗面,她已感到生無可戀,更遑論將來?顏狼一直從旁觀察,雖然事不關己,但看到阮紫如此難過,他心裡也覺得酸溜溜的不是味兒。
到了晚上,阮紫躲在營帳的角落裡,有氣無力的偎傍在木箱旁。忽見顏狼走來,將一塊烙餅及羊奶放在她的面前。突然顏狼把臉靠向阮紫,她登時大吃一驚,身子自然地往後躲。不過她已極之虛弱,無法移動身子,最終還是無法躲開。顏狼以額輕碰她的額頭,隨即以臉蹭她的臉。
阮紫不知顏狼只是出於善意安慰,還道他存心輕薄,她的臉登時漲得通紅,嚇得她渾身顫抖、不知所措。顏狼忽然轉身坐在阮紫身旁,過了良久,兩人仍是不發一言,阮紫對他這些奇怪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便問道:「你這樣親⋯⋯親我,是為何意?」
顏狼說了兩句突羯話,但阮紫聽不明白而感到迷惘。他不由分說,將食物推近阮紫。阮紫知道顏狼是想勸她進食,但她已生無可戀,所以無論任何人的好意她都不願接受。阮紫望着顏狼,泣道:「爺爺不在,我已經不想活了。」
忽然從二人背後傳來顏瞻的聲音,道:「顏狼跟妳一樣,親人在一年前已經死光了。不過他從來沒有放棄過生命,所以他希望妳也一樣,能夠努力地活下去。」說罷他走上前來,坐在阮紫身旁。
聽得顏瞻之言,阮紫不禁大感驚訝,道:「顏將軍,難道你不是他的爹爹嗎?」
顏瞻道:「我是他的義父,狼兒是被狼養大的。」得知顏狼的身世,阮紫恍然大悟,明白到他的行徑為何會如此奇怪。對於剛才錯怪了他,阮紫感到過意不去,便道:「難怪他這麼⋯⋯與眾不同。」
顏瞻嘆道:「沒錯,他的確與眾不同,雖然他成了我的義子,但族人從不曾接納他,大家都把他看作異族,還經常欺負他、拿他出氣。不過狼兒沒有自暴自棄,他一直相信,狼母會在天上看着他,只要見他好好地活下去,狼母便會為他感到高興。」
或許是同病相憐之故,阮紫忽覺自己也不該如此輕生。顏瞻凝視着阮紫,語重心長地道:「妳要明白,死者已矣,如妳也跟着去了,妳爺爺也不會復生的。妳還記得爺爺臨終所說的話嗎?」
「紫兒,要好好活下去⋯⋯爺爺要走了⋯⋯」爺爺臨終前一番話,再次在阮紫的腦海裡迴盪着,此刻她再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連續兩天不吃不喝,阮紫的身體已非常虛弱,一雙軟弱無力的手緩緩伸出,去取面前的食物放進嘴裡,一口一口地吃下肚裡。此刻的她只知道要生存下去,這是爺爺臨終前的遺願,她必須做到。
因為兩天沒有喝水,阮紫的喉嚨都乾涸了,她連忙喝一口羊奶,頓覺此刻所吃,勝過山珍海味。
阮紫凝望着顏瞻二人,感動得熱淚盈眶,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抖聲道:「顏將軍、顏狼,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來安慰我,可能我再也不想活下去了。」顏狼跟阮紫相對而視,眼裡充滿真切的關懷,這種關懷更勝千言萬語。
顏瞻費盡唇舌也勸不了阮紫,想不到因顏狼之故,反而能令阮紫解開心結,實在出乎意料之外。但更令顏瞻想不到的是,顏狼天性兇殘,原來還是個熱心腸的人,他不禁倍感欣慰。
次日清晨,阮紫早已起床與沙娜拉氏一起準備大家的早飯。因為她自小跟着阮承行醫,所以做事手腳也很利落,沙娜拉氏不禁大加讚許。
原本奴婢身分是不能跟主人同食,不過顏瞻沒有將阮紫當作奴婢,也就允許她跟大家一起用早飯。自阮紫到來後,顏狼心裡高興,特別吃得津津有味,食量也比平日多出一倍。
用過早飯後,顏狼立即拉着阮紫出外遊玩;顏瞻看在眼裡,會心一笑。沙娜拉氏難得看到顏瞻展露笑容,也覺歡喜。
往後的日子裡,顏狼跟阮紫形影不離。阮紫年紀雖輕,但性格沉穩、心細如塵,有她陪伴在顏狼的身邊,顏瞻也覺得安心不少。對於剛痛失至親的阮紫而言,有顏狼相伴,於她平復心中的傷痛大有助益。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這日閒來無事,顏狼走到森林裡,要阮紫陪自己練習摔跤。對於顏狼的請求,阮紫很爽快便答應了。顏狼首先教她基本的摔跤動作,但她本就弱質纖纖,而且毫無武功底子,又如何能當練習對象呢?
約一炷香過後,阮紫就連基本的摔跤動作也未能學會,顏狼開始感到沮喪。就在此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子,為何欺負這麼一個女娃兒?」
顏狼回過頭來,只見傳授自己武藝的神秘男子站在身後,不禁喜不自勝,笑道:「你⋯⋯怎會⋯⋯在這裡?」
男子道:「我特意來碰碰運氣,看是否能遇見你,誰知這麼輕易便找到你了。」
阮紫見到陌生男子,不明此人來意,登時凝神戒備。顏狼輕拍阮紫肩膀,莞爾一笑,示意她不用太過緊張。
男子道:「小狼子,聽說你受了重傷,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顏狼將遇上石龍的經過,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雖然他說話並不流利,但大抵的意思,男子還是能聽得懂。
「他奶奶的!好個石龍,仗着自己是世子,整日在族中胡作非為。可惜我不便代你出頭,不然有他好受。」神秘男子咬牙切齒,狠狠地謾罵道。
顏狼感到心有不甘而低頭不語,男子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雖然我不像你那老頭子滿腦子詭計,但要對付石龍這小子,還是有法子的。」
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顏狼不禁好奇,便問:「是⋯⋯甚麼⋯⋯法子?」
男子見顏狼滿心期待的樣子,心裡暗暗好笑,便道:「其實要令石龍這小子不再為難你,最好的法子就是要他怕你。只要你能勝過他,他便不敢再為難你。」
顏狼喃喃地道:「勝過⋯⋯他⋯⋯」
男子道:「小狼子,或許你自己不知,你是天生的獵食者,亦是我見過練武資質最佳的人。之前你只花一晚時間,便能將摔跤之法融會貫通。要是我將戰場上搏殺之法也傳授給你,只要假以時日,別說是石龍,就算你那老頭子也不是你的對手!」
顏狼之前被石龍所傷,至今仍心有餘悸。要他再面對石龍,不免猶疑不決。神秘男子猜出他的心意,便道:「要在這裡生存,就要變得強大,沒有足夠的強大,又如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要你變得夠強大,又何懼石龍?」
「小子,要是你放棄,一世都會被別人輕賤,如你甘於這樣,此刻就走;要是你要活得像個人,就要面對石龍他們,只要你有此心,我必會助你。是要做人還是做狗,你自己決定吧!」
「要是你決定要變強,今晚再到這裡來吧。」
男子的一番話,深深地打動了顏狼。雖然他心裡仍感到害怕,但為了能立足於世,只好令自己變得強大。要變得強大,遇到困難便不能退縮,要迎難而上。他想明白了這一點後,內心豁然開朗,堅定地點頭答應。看到他堅毅的神情,男子大加讚許,道:「好!這才像個男子漢!」顏狼拜別了男子後,回營休息。
夜間,他一直等待顏瞻等人入睡後,才偷偷離營。有了之前的經驗,為了防止男子突然偷襲,顏狼在樹林裡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前行也無異狀,當抵達約定之處時,只見神秘男子滿身酒氣、抱著酒壇靠樹而坐,果真是無酒不歡。不過最令顏狼感到奇怪的是,男子身旁竟站着一名衣衫襤褸、被黑布蒙頭、雙手被綁的麻衣男子。
顏狼靠近一看,但覺眼前的麻衣男子甚為眼熟,總覺得似曾相識,要說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男子道:「小子,別理會這狗崽子,一會自有他的用處。」麻衣男子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但又不敢發作。男子續道:「如今我要教你的,不再是甚麼武術,而是真真正正在戰場上的搏殺之法。要知道戰爭無情,敵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死亡往往就在瞬息之間,所以出手絕不能有半分的猶豫。」
神秘男子將酒壇掉在地上,站起身來,道:「小子,留心了。」神秘男子邊講邊用手比劃,一招一式都清楚地講解;敵人怎樣進攻,便應如何化解。男子所教的每一着,都是攻敵要害之處,下手毫不留情。顏狼看得入神,只見男子舉手投足,都令他感到如置身於戰場一樣,不自覺的也跟着模仿起來。
男子教得忘形,竟跟顏狼對練起來。但顏狼又怎會是他的敵手呢?不出二回合便被男子打倒在地。
男子隨手拾起地上的樹枝,道:「在性命攸關之時,任何能拿在手裡的都是武器。」說罷,男子以樹枝作劍,耍個劍花,使出劍招。跟尋常的劍招不同,男子所使的都是性命相搏的招式,招招狠辣,每刺出一劍都在想着奪人性命。雖然四下無人,但顏狼仍能感受到男子像被大軍包圍着,處處危機四伏,稍一不慎便會命喪當地。那種壓迫感令他心跳加劇,掌心滲出汗來。
顏狼也曾看過顏瞻舞劍,劍勢如行雲流水、連綿不斷、瀟灑飄逸,煞是好看;但此刻男子所使的劍招與顏瞻相比大相逕庭,他的劍招絕不好看,動作怪異,但出劍的勁道比顏瞻有過之而無不及,每招每式都有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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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男子動作越來越快,呼吸越發沉重,突然大喝一聲,樹枝直插入地。過了良久,男子才直起身子,道:「小子,都記得住了嗎?」
顏狼搖了搖頭,男子道:「當然記不住了,就算你資質極佳,也不可能只看一次就能全記得的,習武只有長年累月地反覆練習,才能有所成就。事不宜遲,快過來試試吧。」
經過兩個時辰的反覆練習,加之顏狼天資聰穎,雖然所記得的招式不多,但他也學到了一成功夫。男子對顏狼道:「只要跟着這方法每日反覆修練,你很快便能獨當一面的了。但你要記着,招式是死的,到實際運用時要靈活變通。」
顏狼所學的搏殺之法,所損耗的精力甚多,短短兩個時辰他便已汗流浹背、筋疲力竭的躺在地上。
男子笑道:「這麼快便受不了嗎?快快起來!」顏狼雖然累透了,但還是乖乖的爬起身來。男子將麻衣男子硬生生的拉起身來,道:「該換你來了。」說罷便脫下麻衣男子頭上的黑布,顏狼見狀甚是驚訝,眼前之人赫然是當日打傷自己的屠吳。
屠吳看到顏狼也大吃一驚,不過隨即恢復冷靜,怒道:「狗崽子,原來是你,別以為有人為你出頭,我便會怕你。有種的放了我,跟我單打獨鬥!」
男子冷笑道:「放心,我定會放了你的。」男子轉而向顏狼道:「小子,你的復仇機會來了,現下只有他一人,而且有我在此,可比之前公平多了。只要你能夠打敗這人,便能一雪前恥。」
顏狼眼中精光一閃,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凝視着屠吳。他新學乍練,正想一試身手,但畢竟曾敗於屠吳之手,不免心存畏懼。不過此刻只有屠吳一人,機會千載難逢,說甚麼也想一試。
屠吳冷笑道:「哼!他有你老人家相助,我哪能敵得過你二人聯手?還比甚麼?乾脆殺了我吧!」
「別把我跟你們相提並論,要對付你一人,又何需別人幫忙,單單我一個就有你好受了。」
聽到男子如此說道,屠吳不敢反駁,只是低頭不語,可見他對眼前這名神秘男子是何等的忌憚。男子見屠吳不再多言,心中暗自得意,續道:「不過你大可放心,以我的身分也不為難你。只是要你跟這小子公平的比試,如你能勝過他,我立即放你走。」
屠吳心裡暗喜,他又怎會將顏狼放在眼裡,為怕男子會故意刁難,便道:「要是比試期間,這小子使詐,又或是你中途插手,那又怎樣?」
神秘男子聽他諸多辯駁,顯得有點不耐煩,罵道:「你這縮頭烏龜,膽子哪裡去了?比試間就算發生任何事情,我也絕不插手,小子也絕不會佔你半分便宜,這樣可以了吧?」
屠吳道:「如此再好不過。」忽然男子臉色一沉,冷冷的道:「反之你也別想耍甚麼花招,只要被我發現你使詐,招呼你的法子多的是呢。」
屠吳想到他的厲害,不禁打了個寒噤,連忙應道:「是。」
神秘男子解開了屠吳手上的麻繩,道:「開始吧。」屠吳雖不把顏狼放在眼裡,但礙於男子可能會從中作梗,所以也不敢過分冒進,先擺出防守架勢,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小狼子,只要把剛才所學施展開來,以你敏捷的身手,要勝過屠吳絕非難事。」在男子鼓勵下,顏狼登時信心大增,左足向後一踏一蹬,整個人如箭般直衝向前,轉眼間已站在屠吳的面前。
顏狼迅即出手抓其左臂,不過屠吳早有準備,斜身反手勾他的小臂。顏狼也反應奇快,當即變招,身子一沉,以手肘撞開屠吳的手臂。屠吳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小子會忽然變招。顏狼不等屠吳反應過來,順勢以右肩撞其胸膛。這一着來勢急勁,屠吳登時立足不穩,被撞倒在地。
屠吳躺在地上,驚怒交集,一直瞧不起的小子,如今只是經神秘男子略加指點,便能輕易將他打倒,這口氣如何嚥得下?他當即怒吼一聲,以雙拳搥地,右足一蹬站起身來。
他瞪視着顏狼,大喝一聲:「再來!」話未說完,右拳直擊向顏狼面門。顏狼也不敢怠慢,以雙手護頭,怎料這一着竟是虛招,突然後頸一緊,已被屠吳抓個正着。
屠吳連環兩膝撞向顏狼,碰碰兩聲,都結結實實的撞在他的腰肋之上。他登時感到奇痛徹骨,悶哼一聲,忍痛施展剛學的擒拿之法,雙臂同時絞動,反手拿往屠吳雙臂。
顏狼緊緊抱其雙臂,身子忽向下沉,將全身的力氣都聚在屠吳雙臂之上,登時痛得他連聲慘呼。他急忙喝道:「臭小子,快放開我!」顏狼哪會理會,拼盡平生力氣,誓要廢了他這雙手。
屠吳但覺雙手快要斷掉,他不禁大急,飛起右足,往顏狼下身踢去。這一腳正中下陰,痛得顏狼雙腿發軟,冷汗直冒。幸好屠吳雙臂被抱而未能使出全力,不然這一着定會將他重創。
顏狼雖痛,但仍努力忍耐,抱着屠吳雙臂的手沒有放鬆,反而更為用力。屠吳正待起腳再踢時,忽見顏狼以額頭急撞過來,來勢奇急。他雙手被制、無處閃避,碰的一聲,正中面門。
一招得手,顏狼得勢不饒人,將屠吳拉回來,再以額頭撞擊之。如此來回撞擊三次,屠吳已被撞得頭破血流,眼裡直冒金星,再也無還手之力;不過顏狼也好不了多少,前額已紅腫了一大片,額上鮮血直流。
顏狼看到屠吳再無還手之力,這才放開雙手,任由他倒在地上。顏狼以袖擦去額上的血,望着躺在地上的屠吳,但覺心中的怨恨未消。正要舉拳擊向他之際,男子忽然拉着顏狼,道:「你已取勝,何必再打?男子漢不會乘人之危,現在他再無還手之力,你再傷他便是小人所為,那跟他們又有甚麼分別?」
顏狼雖然得勝,但覺滿腔怒火無處宣洩,氣得全身顫抖。男子明白他的心情,便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此刻就算殺了他,也無法消去心中的怨恨。」
雖然神秘男子一心想安慰顏狼,但他已打得性起,根本沒法將話聽進耳裡。他奮力想掙脫男子的手,但無論如何使勁也掙不脫。男子知道再怎樣也勸不動顏狼,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你已決心報仇,就算我阻得你一時,也無法阻你一輩子。看來只有打倒石龍,你才能消去心中的怨恨。」
顏狼聽到石龍之名,眼裡精光一閃,回首顧視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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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禁為之一愕,他算得上是久經風浪之人,兇悍之徒也司空見慣;但見顏狼雙眼炯炯有神,目光銳利如鷹,眼眸閃着野獸看上獵物般的光芒,能有此眼神者絕非常人。
男子拿起地上的酒壇,將酒潑在屠吳的臉上,登時將他淋得滿身酒水。未幾,屠吳眉頭緊皺、緩緩地睜開雙眼。只見男子冷冷的凝視着他,顏狼也向他怒目而視。他被看得心裡發毛,對顏狼這種不要命的攻勢,仍感到心有餘悸,頓覺戰意全失。
「我既已敗於你手,現在你們想將我如何處置?」屠吳以試探的口吻問道,顏狼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望向男子,由他作主。男子道:「你應該很清楚,作為手下敗將,只有聽命於勝利者的道理。」屠吳心裡固然不服,但又不敢發作,只好低頭不語。
男子見他不置可否,也不理會,續道:「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能答應我們兩件事情,我立即放你走。」
屠吳本以為必死無疑,突然有一線生機,頓覺喜出望外,便道:「好,要我答應哪兩件事情?快說吧。」
「第一,從今以後也不能為難顏狼,就算任何人下的命令,也不可向他動手,知道了嗎?」
屠吳心想:「現下你說的任何事情,我全都答應,過了今天我再反悔,你能奈我何?」當念及此,他立即點頭答應。
「第二,你回去後告訴石龍,顏狼要向他挑戰,三日後正午在這裡等。記着,無論你用任何辦法,也一定要帶他前來。」屠吳聽到男子的第二個要求後,臉色一沉,說道:「這件事情有點難辦,我不能代他作主,萬一他不肯來,那怎麼辦?」
男子冷冷地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要是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辦不到,三日後我們定會再找你算帳!」屠吳面有難色,喃喃地道:「那叫我如何是好呢。」
看到屠吳左右為難的樣子,顏狼覺得有趣得很。他從未想過要對付一個人,除了用武力外,還可以對他百般刁難,看到敵人如此懊惱,登時心情舒暢了許多。男子道:「要是你沒有辦法,我倒可以幫你一把。只要割了你的耳朵將你送回去,以石龍的性子,隨從如此受辱,定會為你出頭,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前來。」
說罷,男子作狀要拔刀,屠吳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忙道:「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別割我的耳朵,我會想法子的。」
「那就再好不過,你回去吧。」
「是!是!」屠吳一邊答應,一邊轉身急步離去。
待他走遠後,男子跟顏狼相視而笑。男子拍了拍顏狼肩膀,道:「小狼子,很好!雖然你贏得有點僥倖,不過現學現賣,算是不錯的了。」顏狼生平第一次被別人稱讚,不禁心花怒放。
男子續道:「你要在這三天裡好好休養,也要熟練我教你的功夫,那你跟石龍一戰便有九成勝算了。」顏狼點頭答應。
到了第二天,顏瞻見顏狼傷痕纍纍,便問原因。但無論如何追問,他就是不肯說。顏瞻熟知這孩子的脾性,他不願說的事情,就算如何逼問也是徒然,但見顏狼沒有絲毫失落,反而在他的臉上看到從未有過的喜悅,也稍為安心了些。阮紫自小跟爺爺行醫,也略懂醫理,見顏狼只是皮外傷,為他敷些草藥、服了二次傷藥後,他身上的傷已大為好轉。
往後的數天裡,顏狼都沒有跟阮紫遊山玩水,整天都在埋頭苦幹地練功。阮紫看出他行為古怪,但因言語不通而未能問個明白,所以也只好作罷。
到了比試當日,顏狼早已抵達約定地點,將功夫反覆試練了三遍,身體不但沒有疲倦的感覺,還覺得舒暢無比。忽然有一群人前呼後擁的走進樹森中,顏狼從遠處一看,已知道是石龍及其隨從。當石龍看到顏狼,便高聲喊道:「你們看,狗崽子就在前面,咱們去會一會他。」
顏狼凝神戒備,雙眼就如猛獸看中獵物般,緊緊盯着石龍,不讓他逃走一樣。石龍一直瞧不起顏狼,但如今見他目露凶光、身上散發出令人喘不過氣的殺意,跟之前相比彷彿判若兩人。
石龍被這樣緊盯着,不禁心裡有些發毛,為了不失氣勢,故強裝鎮定,一臉鄙夷的嗤笑道:「狗雜種!聽屠吳說你心裡不服氣,說我們以多欺小才能得勝,而且還說要是單打獨鬥,便會將我打至跪地求饒,是你說的嗎?」顏狼冷冷的道:「我不會⋯⋯再輸給你,有種⋯⋯便來吧!」
石龍一言不發,倏忽間以右掌重重打了顏狼一記耳光。顏狼被打得暈頭轉向、耳中嗡嗡作響,登時勃然大怒,飛身撲向石龍。不過石龍早有準備,側身一閃,反手擊出一掌,再打顏狼一記耳光。
被石龍連番掌摑後,顏狼急怒攻心,已忘記之前所學,如瘋子一樣胡亂揮拳。雖然他的攻勢破綻百出,但氣勢逼人,石龍一時間也不敢硬拼,只好往後退避。
顏狼步步進迫,石龍連退數步,背後的隨從紛紛向左右兩旁散開,再慢慢形成包圍之勢。石龍見隨從們都有意圍攻顏狼,便高聲喝道:「誰也別想插手,對付這狗崽子,我一個已綽綽有餘!」石龍剛說畢,忽然手一揚,肩上的錦袍隨即飛起,罩在顏狼頭上。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顏狼立即停下腳步。正當他忙於把頭上錦袍甩開之際,石龍抬腿向他踹去,碰的一聲,正中胸膛。顏狼立足不穩,向後倒在地上。石龍乘着他倒下,飛身撲地,將他壓在地上。
旁觀隨從拍手歡呼,石龍哈哈大笑,道:「大家看本世子如何教訓這狗崽子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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