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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嘍，地球呼叫許皓呆。」林承翔走到許皓仁面前，皺著眉頭，不曉得又在想什麼想得出神，林承翔彈了彈指試著呼喚這具已經失魂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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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回過神來，沒有理會林承翔，反而又再一次打開抽屜，只不過這一次他使勁吃奶的力氣拉扯，像是要把桌子給四分五裂，發出碰碰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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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拆房子喔。」林承翔倒是意外冷靜地看著許皓仁，他知道許皓仁一定想到些什麼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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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了幾次之後，許皓仁終於將抽屜整個拉離書桌，他將抽屜放至身後，接著蹲下身子鑽進桌子底下檢查深處，他看見了信封，分成兩疊以膠帶固定在木板上，其中包括那一個鵝黃色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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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果然是因為這樣抽屜才合不起來。」許皓仁得意地笑了笑，呂信毅把信封藏在抽屜和書桌之間的夾層，「這兩年的朋友可不是當假的，看我多了解你啊，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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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壓抑不住心中的雀躍，不過正要伸手撕下膠帶的時候，他卻突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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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有蟑螂是不是？」林承翔露出險惡的笑容問道，如果真是這樣，他已經準備好要看最怕蟲子的許皓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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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既視感湧上許皓仁心頭，「我應該拿嗎？」，他想起林承翔的光碟，現在的他正在重蹈覆轍，難道為了拓展自己的小說劇情，還要再偷一次東西嗎？再一次讓自己萌生背叛朋友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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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摸著膠帶一角，卻始終下不了手，最後他緩緩放下顫抖的手，退出書桌，站起身子，接著把抽屜盡可能輕輕地回歸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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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拿出來看看？」林承翔皺著眉頭問道，而且不斷地瞄往書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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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別亂拿來得好。」許皓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些傷感的回憶，還是讓它們藏在深處不要再提起比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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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霎那間回到了那一晚，呂信毅憔悴笑著的那一晚。還真是奇怪，我應該要呂信毅感到悲傷才對，但現在想著想著，怎麼突然羨慕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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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己在乎的事情，明知道會受傷，卻還是奮不顧身向前衝，那一份執著，頑固的令人嚮往。許皓仁不自覺地盯著書桌，呂信毅藏在抽屜後方的，是悲傷的回憶，還是渴望完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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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又來呼叫許皓呆咯！」林承翔在許皓仁面前彈指，許皓仁晃了晃頭整理腦袋的思緒，「你發呆的功力真不是蓋的，才幾秒鐘而已魂又不見了。」林承翔不可置信地掃視一遍許皓仁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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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當作你是在讚美我吧。」許皓仁客氣地笑了一下。到底是怎麼了，幹嘛一直在意別人的事情呢？自己還有小說要寫呢，該打起精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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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房門突然打開，兩個男孩下意識地轉頭確認，滿頭大汗的呂信毅從門後現身，呆怔怔地看著兩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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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會來我家？」呂信毅滿臉疑惑地問道，接著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去臉上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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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叫我們來看有什麼可以當吉祥物的材料嗎？」林承翔瞇著眼說，「你該不會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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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信毅停下動作，懵懵地眨眨眼，當機一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喔。」他瞪大雙眼，像是剛剛才得知這件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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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同學，兩個人都頓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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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態度啊，現在來了一個更憨呆的了。」林承翔雙手抱胸，忍不住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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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啊……我剛剛去打球，先去沖個澡，東西在走到底的那個房間裡。」呂信毅尷尬地指著另一個房間，接著就隨手拿了掛在門把上的衣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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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沒有對不起？好歹也拿個餅乾過來吧。」林承翔嘟著嘴，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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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搬東西嗎？」許皓仁喃喃自語，接著和林承翔兩人面面相覷，在一陣沒意義的聳肩和點頭之後，才緩緩動身前往呂信毅所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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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房門，陽光從窗戶透射進來，提供微弱的光源照亮房間，一粒粒灰塵如野馬一般在空氣中橫衝直撞，四處飄散，這是一間儲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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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沉悶的氣味，成堆的紙箱井然有序地砌成一道道城牆，每個紙箱都蒙著一層薄薄地灰，顯然這個房間很少有人出入，兩個人的到來似乎驚擾了房間裡原有的安寧，微微的沙沙聲此起彼落，不免讓人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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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林承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搓揉鼻子試著緩解癢感，許皓仁也時不時擤著鼻子，試圖以鼻息把灰塵逐出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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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盡其所能降低呼吸的頻率，其中一區箱子的側面都寫著“吉祥物”三個字，不幸的是，上面都鋪著一層厚厚的灰，令人不敢恭維，感覺一動就會揚起一陣沙塵暴，接著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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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加油，我快不行了。」林承翔捏著鼻子，淚眼婆娑地說道，因為過敏的關係，他得不斷地眨眼緩解不適，「哈啾！齁……我先出去了，我真的沒辦法。」他一邊碎念一邊逃出這個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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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用誒。」許皓仁酸溜溜地說道，接著他蹲下身子迅速地察看每個箱子，裡頭裝著幾捲鋁線、黏水管用的膠帶、老虎鉗、美術用紙、拆封過的壓克力顏料、幾罐噴漆、一盒雕刻刀、水彩、粉彩、素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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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這麼多有的沒的，他家是開文具行是不是？」許皓仁像是在挖寶一樣不斷來回察看這些箱子。他意外掃到角落還有一個箱子，上頭畫著一個顯眼的紅色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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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不起好奇心的誘惑，許皓仁躡手躡腳地走上前，「一個叉叉，該不會是更多的好人卡吧。」他仔細端詳著這個大箱子，默默地否決了自己剛才的推測。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是要有多少封才需要拿這種尺寸的箱子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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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要打開來看嗎？」許皓仁蹲下身子低聲問道，嘴上雖然說著猶豫，手倒是挺誠實的，已經無意識地打開紙箱了，「只是看一眼，應該不會怎麼樣吧？反正應該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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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些形形色色的小東西，每一個都嚴重褪色，看起來像是呂信毅小時候的玩具，還有三隻老舊的填充娃娃塞在一旁，身上都綣起一團團的小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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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繼續翻找，底下埋著一本深藍色的相簿和幾本日記簿，雖然偷看日記很不道德，但他還是抱著僥倖的心態將它抽了出來，這些被塵封的記憶重見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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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輕輕吹散封面的塵埃，他確認附近沒有人了之後，翻開了第一頁，是一張圖。書頁禁不起時間的摧殘已有些泛黃，圖是以蠟筆上色的，整面日記本被暈染這兒紅一塊那兒紫一塊的，主要的圖畫也變得些許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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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小學生畫的圖，一幅全家福，每個都擁有歪扭的身軀和一雙全黑大眼睛，左邊短髮的是爸爸，右邊長髮的是媽媽，中間在笑的孩子應該是呂信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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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接著翻閱，各式各樣主題的畫都是由蠟筆塗抹出來的，國小的運動會、家族旅遊、生日禮物、運動明星海報、隨筆塗鴉……，每一個作品都有屬於自己的日期，顯然呂信毅是用畫來記錄每一天的生活。許皓仁也不得不承認，以小學生的程度而言，呂信毅對畫畫其實挺有天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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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那個運動狂居然會喜歡畫畫，呵。」許皓仁忍不住笑了一聲，接著拿起下一本繼續瀏覽，看看封面的年份，是呂信毅國中時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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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方才的塗鴉，這一本全是素描，而且畫得維妙維肖，每一筆都精準地勾勒出人物的輪廓，許皓仁不免由衷讚嘆呂信毅的技術進步神速。然而題材似乎沒有那麼多樣化了，每一幅圖的主題都圍繞在一對男女之間，也不曉得為什麼都只有背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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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國中……該不會是在畫他和李欣茹吧。」許皓仁仔細觀察畫中的女生，確實有幾分神似李欣茹，可是多了點成熟的感覺；男人的背影挺魁梧的，乍看之下應該是呂信毅他自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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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畫他們兩個婚後的世界嗎？」許皓仁被自己的臆測逗得樂開懷，但在下一秒他又變得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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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不曉得呂信毅是不是有想起這個筆記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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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的夢想啊……」許皓仁低聲呢喃，腦袋突然閃過這一句話，「也許可以寫進小說裡。」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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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許皓仁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頁，不再是那一對男女，而是呂信毅的自畫像，但是少了嘴巴，是未完成的自畫像。許皓仁疑惑地盯著畫作，是畫到一半忘記補完嗎？依呂信毅的個性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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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許皓仁更加訝異的是，這幅自畫像左下角的簽名，一顆星在螺旋之上，「李欣茹……？」他撫著圖案，眉頭深鎖，「為什麼要在這裡畫李欣茹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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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盤腿坐了下來，將日記本放在大腿上，「難道這張圖是李欣茹畫給林承翔的嗎？可是為什麼是送半成品？還是那個圖案是小黑自己補上去的？畢竟這一本的主角就是他們兩個人嘛，加上李欣茹的圖案好像也不是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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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騷著頭思索著，只是越想思緒卻越紊亂，各種奇怪的理由從他腦海飛過，他索性闔上日記本放回箱子裡，反正就算在這裡想也沒意思，得不到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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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轉而拿出相冊，第一面是一對夫妻合照，推測應該是呂信毅的父母親。他的母親一襲淡粉典雅的洋裝襯托出她的含蓄溫婉，優雅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父親則是站在椅子後方，一身灰黑色西裝，顯然呂信毅的膚色和身材絕對遺傳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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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接著翻頁，有呂信毅從小到大的成長歷程，有幾張照片和日記本的塗鴉也挺相似的。每一張照片的主角都是呂信毅一人，看來他們家的重心應該是這唯一的獨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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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許皓仁看得入神時，走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他趕緊把相簿塞回箱子裡，轉而翻找其他的紙箱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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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腳步聲逼近，許皓仁的心跳也愈趨狂烈，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摸著紙箱的雙手不斷發抖，振落附著在上方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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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冷靜下來，我也只有看看而已，他們不會發現的。」許皓仁吃力地咽下口水，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他聯想到被林承翔逮到的時刻，那種掩耳盜鈴造成的羞恥感令人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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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仁依然壓抑不住內心的惶恐，當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倒抽一口氣，心臟停止搏動，雙手一個不小心還把箱子的邊緣扭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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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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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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