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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前,白岩大裂谷東側。群鳥低飛掠過蒼藍的天空,一名沙灰短髮的青年輕快的策馬奔馳在大草原上。他的臉孔白淨,眉眼有股聰明的氣息,像是貴族出身的騎士。青年專注地凝視前方,懷裡揣著一封十萬火急的重要信件,終於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使團駐紮的營地。廣大的營區內架了近百頂的營帳,帳頂上飄揚著鮮亮的黃金色旗幟,旗面的翱翔白雁在狂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沙雁國的青年騎士從馬背一躍而下,隨即有人過來將馬牽走安置。他快步朝營地中心最大頂的帳篷而去。主帳前的彎刀侍衛叼著草,只瞄了他一眼,便任由青年騎士掀開幃幔踏了進去。
寬敞的大帳內,前方置了張翠綠竹葉的四節屏風,有一人坐在屏風後,身影隱隱綽綽。他端著下巴,似乎正在研究棋局,姿態相當閒適。
「王爺,有要事稟報!」青年騎士單膝跪了下來,說道:「屬下接到來自蘭儒國的軍信,十分危急!」
「軍信?」那人微微側頭,疑聲問道。他的嗓音宛若春風般柔和,清亮中帶有一種隱密的節制感。他接著說道:「葛修,快呈上來。」
葛修以恭敬的姿態將信交給了屏風後的人,那人立即開信閱讀。片刻後,那人將信平放到了桌上。葛修等了半晌,一直不見屏風後有回應,才主動的問道:「王爺,情況緊急,是否要立刻支援蘭儒國?」
「不對,有詐。」那人回道:「你稍等,我現在修書。」
「王爺,什麼意思?」
那人開始提筆寫信,說道:「兩年前我去蘭儒國作客過,他們的官家書信使用的是毛筆,但這封求援信的字卻是以鋼筆所寫,也沒有蓋上皇帝或軍機處的璽印,顯然捏造者對於蘭儒國的文化了解不深,是一封相當粗糙的假信。你不曾去過蘭儒國,自然也不會清楚這些。」
「假信?」葛修微懵,那他不就白趕了一趟?但性格機靈的葛修腦袋一轉,又想到其他可疑之處,便問道:「王爺,屬下是否需要前去探明情況?」
「我們帶了多少人?」那人的手一揚,葛修接了過來,發現拿到了四封信件。那人交代了前兩封信的去處後,另外叮囑道:「最後的兩封信,使用什麼手段都行,盡速地送到蘭儒國。」
「是!」葛修收起信後,繼續說道:「對了,王爺,我們帶了一百五十名的親衛隨行,屬下只需要跟你借二十人就可以了。」
「梅維特!」那人突然喚道。
帳前的叼草侍衛走了進來,回稟道:「屬下在。」
「百衛長,你挑一百人跟子爵去蘭儒。多餘的人力就待命,以防情況有異。」那人說道:「每日向我彙報六次,然後通知德里克過來接你的班。」
「是。」梅維特應聲道。他年近三十歲,一身沙州人的棕色肌膚與同色的棕髮,身材精瘦,利眼如鷹。
「近前說話。」那人又說道。梅維特依言向前,片刻後,梅維特從屏風退了回來,說道:「屬下去點人出發。」
「王爺,你給的侍衛會不會太多了?」葛修身為四親王的貴族幕僚之一,他想了想,還是盡責的提醒道:「這樣你的身邊不就……」
屏風後的人低低的笑出聲。葛修忽然醒神,他暗罵自己找死,王爺一向隨身攜帶他的鎧甲及專武,而且德里克不是也在嗎?為了掩飾失誤,葛修連忙以宏亮又忠誠的語氣大聲說道:「王爺,抱歉!蘭儒國的情況刻不容緩,屬下先行告退了!」然後他就一溜煙的逃出主帳,追上了梅維特。
「嘿!你叫梅維特啊?王爺的五位百衛長之一,對吧?我們初次合作,請多指教啦!」葛修一掌大力地拍向梅維特的背,梅維特被他突如其來的力道打的一個踉蹌,沉默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和被點名的親衛們換上低調的綠灰色輕甲,隨即馬不停蹄的前往蘭儒國的邊境。穿越白岩大裂谷中間的通道口後,眾人在矮叢區停下,讓疲倦的馬匹休息喝水。此時天色已暗,葛修彷彿一點都不會疲累,他靈活地爬上了大樹,拿出黃銅望遠鏡朝蘭儒國的方向眺望,然後驚聲連連。
「子爵大人,情況怎麼樣?」親衛們在樹下好奇地紛紛問道:「蘭儒國真的被攻陷了嗎?鐵丹軍的人數多不多啊?他們真的有騎兵大軍?」
葛修回道:「沒錯,鐵丹的騎兵正在進城,看過去好像有兩萬人以上……天啊,沒想到鐵丹這麼有錢,騎兵還要另外培養戰馬耶!」葛修邊說邊拿出紙筆記錄,等到鐵丹的騎兵全部進城以後,他估出了一個數字,才下樹吩咐道:「雖然情報並不多,但還是先跟王爺稟報吧!」然後把信交給了梅維特。
「天啊!一過裂谷怎麼就變得這麼寒冷?真想快點回去石州……」有名親衛搓著身體抱怨,然後升起了柴火,接著就被其他的親衛罵道:「你這個白癡!木柴幹麻放的那麼多?你是嫌煙火不夠濃,好讓我們都被鐵丹軍一網打盡嗎?」眾人趕緊一陣腳忙把柴火堆踩熄。惹禍的那名少年親衛名叫費格爾,最後倒楣的被派了送信回營的苦差活。
眾人在原地休整了數小時,砍柴的砍柴,煮水的煮水,切菜的切菜。幾名親衛正在討論是否要先架設簡易帳篷,躺在草地托腮琢磨心事的葛修突然就坐起身。這時有親衛遞給他切好的水果問他要不要,葛修於是吃了幾塊水果,他真誠的讚了聲水果很甜,然後才想起了被耽誤的正事。葛修擦了擦手,忙向眾人大聲地說道:「不對!各位!先停下你們手邊的農活,認真地聽我說!我們現在遠遠的待在這邊,根本就不知道蘭儒國到底發生了什麼,而鐵丹又為什麼要攻打他們!」
葛修思付了半晌,又說道:「我想想……王爺只讓我們不要被鐵丹軍發現,沒說我們不能私自行動。而且他還給了我一百人!不是三十人,是一百人啊!」語畢,似乎是在尋求支持,葛修以期待的眼神深深凝視著眾人。有幾名親衛已經聽懂他的意思了,立刻轉頭假裝沒聽到,以免這種活落到自己的頭上。
「你想如何?」梅維特奇怪他為何不把話說完,直言問道。
「不如我們潛入蘭儒國看看?」葛修嘿嘿一笑。
「行。」梅維特不反對,說道:「趁夜割了鐵丹兵,再換上他們的裝備。」
「那頭髮怎麼辦?」費格爾問道:「我們要怎麼弄成鐵丹人的紅髮?」
「視線這麼暗,戴上頭盔誰看得出你是什麼髮色啊!」另一名親衛說道:「咦?你不是要去給爵爺送信的嗎?你有沒有去送啊?」
「老大,我已經回來啦!」費格爾說道。
梅維特挑選了六名行動格外敏捷的親衛,一共八人就朝蘭儒國出發。他們壓低身子,綠灰色的輕甲在夜晚的白岩草原裡形成了保護色。一行人走了許久,最前方的梅維特忽然揚起手,所有的人立即停下,伏進了草叢之中。
梅維特注視了片刻,他比出幾個手勢。葛修瞇起眼睛艱困的解讀,意思是他們距離城門不到八百米,守衛的士兵共有四十人。葛修暗自心想王爺派錯百衛長了,梅維特的膚色這麼黑,在晚上根本像個隱形人,連手勢都讓人看不清楚。他邊想邊舉起望遠鏡,發現鐵丹的士兵們不是打著疲倦的呵欠,就是在吃飯聊笑,防守顯得極為鬆散,大概已經贏了戰爭。
梅維特來到葛修的身邊,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葛修放下望遠鏡,梅維特努了努下巴,葛修便也朝他的目光方向望去。一條長長的車馬團緩緩的從遠方出現,是鐵丹的農兵押送著糧草準備要進城。葛修奇怪的心想打仗有後勤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好稀奇的?卻見梅維特又朝左邊比了比,才發現在後勤部隊的最尾端,有幾輛馬車脫離了隊伍,安靜的朝黑暗中而去。
「有古怪。」梅維特低聲說道:「情況不明,附近可能還有鐵丹的軍隊,小心行事。」
「蘭儒已經被攻陷了,鐵丹為什麼還要藏軍隊?」葛修疑惑地說道:「他們不會是自己人要黑吃黑吧?」
「子爵大人,先調查鐵丹是哪位將軍率隊的吧?」一名年長的親衛湊過來建議道:「聽說每位將軍的行事風格都不同,事先掌握這點,我們也好見機行事。」
葛修同意,於是眾人商討了行動的細節,並確認集結的時間與地點後,留下了兩名親衛負責望風,其餘的六人就悄悄地避開鐵丹軍駐紮的營區。他們摸到了一處較遠僻的城牆腳下,藏在亂草堆中靜待時機,沒有一人說話。片刻後,果然等到了兩名鐵丹兵朝葛修等人的方向走了過來。兩名喝過酒的士兵嚷著醉話,就在他們要準備小解時,冷不防地被人掩住口鼻拖入了草叢。梅維特和費格爾無聲地以匕首割斷了這兩人的喉嚨,其他親衛則開始扒解他們的鎧甲頭盔。
兩名親衛成功的扮成鐵丹兵後,便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這兩人會誘使其他的鐵丹兵過來,好讓剩下的人可以順利完成偽裝。一個小時後,所有的親衛都換上了鐵丹兵的裝備。他們將屍體草草地掩埋好,挖了土坑藏起原本的沙雁國衣物。
集合好後,六人以自然的姿態走向城門。守門的鐵丹兵意興闌珊的揉著眼,見到葛修等人走來,他們連眼皮都懶得抬直接就放行了。夜色已濃,蘭儒國的家家戶戶閉門深鎖,街道寂靜無聲,連隻走跳的雞狗都沒有,彷彿是座空無一人的死城。費格爾推開了幾戶人家的門,他回首對葛修搖頭,意思是沒人。
「蘭儒的百姓都撤離了。」有一名親衛說道。
「鐵丹人竟然沒有打劫耶!」費格爾不知道從哪搜出了一串藍璽石項鍊,向大家展示。此舉引來其他親衛的拳打腳踢,讓他快點物歸原主,不許幹出竊盜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梅維特蹲下身,仔細的檢查著地面的痕跡,須臾後他說道:「找到戰馬的蹄痕了,這條應該就是通往皇宮的捷徑,我們跟著走。」
「等等,鐵丹怎麼會知道蘭儒皇宮的捷徑?」葛修疑惑道:「我沒記錯的話,這兩國不是幾乎不相往來的嗎?」
「因為城門吧?」年長的親衛說道:「子爵大人剛才可能沒注意到,蘭儒的城門沒有被重武攻擊過的痕跡。」
梅維特點頭,葛修哦了一聲。不用再解釋,大家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四處從馬廄及旅舍中湊齊了馬,才隨著鐵丹軍的馬踏痕出發。幾個小時後,他們便看到了高聳的宮牆。蘭儒國的皇宮在夜晚很明亮,彷彿陷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