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底人世 - 第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慕瑜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時不時吸吸鼻子，傅琰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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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墅到了後，慕瑜揉著有些發腫的眼睛進了門，但傅琰卻站在門口，慕瑜疑惑的回過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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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你回來，我還有事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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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皺著眉，哭過的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他有些懊惱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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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嗯」了一聲，笑著摸著他的腦袋，「在我這裡，你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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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眨眨眼才反應過來，彎起眼睛，不過因為哭過所以傅琰只能看到兩條有弧度的線，像極小朋友畫人時，習慣用線條勾出的笑容，慕瑜說：「先生不老的，你永遠年輕永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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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目光落在慕瑜的眼尾，用指腹輕輕擦去淚痕，笑道：「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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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傅琰離開，慕瑜還傻愣愣站在原地，他伸手在自己的心口壓了壓，心跳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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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離開後又回到了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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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你還會來，我還給你泡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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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泰然自若脫下外套，坐在了沙發上，直視著季時臨道：「別貧了，你什麼時候泡過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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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摸出了一包茶包，「喏，自助式泡茶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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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看都不看一眼，指節敲著桌面，「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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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這人剛送回去就跑來質問我，你怎麼就不當著小情人的面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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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皺著眉道：「他不是，你別這樣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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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抱臂挑了眉賤兮兮開口：「怎麼說他了？小情人？不是小情人那是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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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張口，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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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地，季時臨亂飛的五官終於歸位，他直視傅琰的雙眼，「你還忘不了白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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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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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還忘不了他，就不應該去接受其他人的感情。」季時臨把玩著手邊的筆，「無論是站在醫生的立場還是朋友的角度，這樣最終只會傷害你跟他，即時停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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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抬起眼，「這就是你遲遲不肯再找對象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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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道：「哇我們現在談的是你，不要把話扯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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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看慕瑜還挺乖的，適合你這種年紀的人，懂事乖巧必要時還會撒嬌，多好啊！就趕緊忘掉白珩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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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嗤笑道：「這就是你身為白珩的朋友該勸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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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聳了聳肩，「雖然我跟白珩不像你跟他是竹馬竹馬，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我覺得嘛，照他那小孩子脾性，雖然說對於喜歡的東西死也緊緊攥著不給別人看一眼，但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不得放下時，他應該還是會把東西讓出去，讓下一個人去珍惜愛護，他只希望你能開心過日子，無論生活有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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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簡直就要氣笑了，呵了聲道：「你把我比喻成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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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擺了手道：「哎呀這不是重點，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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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傅琰沉沉的目光掃來，「跟我胡扯這麼久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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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人真是的，說沒兩句就發脾氣。」季時臨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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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癱在椅背上，一副我才是大爺般得瑟，「你想知道什麼？先說啊我是個有醫德的醫生，涉及病人的隱私我是不會透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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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點著桌面沉思片刻後，「我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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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原本癱在椅子上聞言後坐規矩了些，他調笑道：「你不覺得這很像是升級版的霸總台詞嗎？」他學著傅琰的語氣，「我加錢，一分鐘我要他所有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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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完自顧自地捧腹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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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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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立馬坐好了，眼角還殘留著生理性淚水，明明還想笑，卻努力憋著表情，搞得眼睛嘴角一抽一抽的，活像個中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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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咳了一聲，「但某些時候，病患的家屬知道全面也是好的，一來可以理解病患的創傷，盡可能在生活中避免一切會刺激到病患情緒的人事物，未來再考慮脫敏治療，再來便是能私下觀察病患的狀況，然後回報給醫生，才能更貼切為病患診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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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一副就是「我就安靜的看你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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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頓時就忍不住貧了句，「你對他這麼上心，不會其實是愛不自知吧？這也太老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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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捏了自己的鼻根，不耐道：「廢話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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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傅琰脾氣的他，立即做了個把拉鍊拉上的動作，找出了先前給慕瑜做的紀錄，遞給了傅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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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只是掃了一眼，頭就又開始痛了，他忍不住揉太陽穴，「你怎麼有那個自信，別人一定看得懂你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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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彎起眼眸，硬要再騷一眼傅琰似的，伸手又把嘴上的拉鍊拉開，「哎果然專業的還是要交給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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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拿起紀錄，掃了眼後道：「整體而言慕瑜目前的狀態是良好的，先前的情形比較像是PTSD，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刺激他的事情，找出這個源頭，才能更進一步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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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因為是第一次診療，避免他有壓力，我沒有詳細過問，只是試圖引導他說出三年前發生什麼事，然後試著疏導，哦對藥物治療就先不考慮，他目前的狀況還不用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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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停頓一會，捏著紙張的手微微一顫，青筋隱隱一現，他開口：「病患說，三年前某一天他做了一個夢，夢裡很黑什麼都看不見，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在夢裡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綁過來的，那群人把他綁過來後，矇住他的眼睛，他試著掙脫，卻引來那群人對他打罵，於是他放棄掙扎，等待時機逃出去。一開始那群人會三餐食物送水給他，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沒有人再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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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臨揉著自己的腦袋，繼續道：「他說，他覺得很冷很渴也很餓，他聽見風聲不斷撞擊門，冷風從縫隙裡穿進來，他很害怕也很無助，他覺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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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鋒一轉，季時臨喉結動了動，「他問我：『醫生你知道死掉的感覺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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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去，也許是下一秒又或許是上一秒，明明心臟努力掙扎跳動，但卻已經聽不到聲音了，感受不到軀體存在，殘留意識思考，腦袋卻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裡，直到自己忘記了還能思考，意識消亡了，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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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說：『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外頭應該是很溫暖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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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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