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橫眉瞪眼,高聲說:「犧牲謝蘭茵有什麼不對,她不過是庶女,不如嫡女高貴。否則一個家族生下庶女做什麼?」
還沒等來石頭哥哥回話,大哥已經反駁:「蘭芝,家裡的人絕不會這樣教導你,你去那裡學習這些不好的習性?娘不會容許你這樣驕縱,連你打破孔二公子的汝窯花瓶一併,走,我告訴娘去,讓娘好好管教你,你也別出門看燃燈。」
大哥抓住二姐的袖子,卻被二姐甩袖掙脫:「呸,什麼破爛燃燈,不過是一些窮酸擺了燈籠湊趣,我才不想去呢!」
她的目光隨兩人走遠,而後才意識到大姐擔心的看她:「蘭茵,你還好嗎?」
她這才發現自己流淚,她揮揮手:「沒事,風沙瞇了眼。」大姐拿起帕子幫她擦眼淚,說:「蘭芝從前不是這樣。明奕說得對,是該讓娘好好管教她!」
她盡收大姐眼裡的憂愁,知道夫人不是沒有管教過二姐,只是成果不佳。若送往祖母哪兒,夫人又不願。
她們姊妹三人,大姐出生便讓祖母抱走,承歡祖母膝下。夫人再生二姐時,看管得跟眼珠子一樣,碰了磕了都要一一過問,是以二姐從小驕矜。可是那時的二姐還不至於不當她是妹妹,亦無如今的成見。
二姐在遠黛閣裡撕燈籠,對她不留情面,縱然讓她傷心,也就如此,她原以為已經習慣,不料不經意間仍會落淚。
她怕大姐擔心指著牆外頭,說:「姐姐聽,外邊有人請戲班唱戲呢!莫愁湖畔的燃燈定然美不勝收。我聽流雲說過,這時節外頭賣藕粉和糖炒栗子,你讓黎世子帶你吃一遍,再猜燈謎,贏幾盞燈,我們拿贏來的燈哄二姐好嗎?」
大姐笑了:「嗯,三妹最是體貼,那麼我們出府吧!」
看門的人見她們與黎世子、黎三少和石頭哥哥一起外出,不曾阻攔。她們一出府,果真見人請了戲班湖邊唱戲,正唱著:「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臺上的女角穿著松花褙子,以蓮花指整理衣袖,一轉身桃紅色的百褶裙如花綻放,竟又悄悄自臺上消失。隨著絲竹聲響起,又來了其他角色。
她慢下腳步,眼神自戲台移開,轉而凝視大姐與黎世子,這兩人一塊兒走,最終停在猜燈謎的攤子。此時她才與石頭哥哥、黎三少往另一邊去。不知何時開始,石頭哥哥越走越快,她提裙子快步一面喊著:「石頭哥哥慢一點。」
又過一個轉角,她深怕跟丟索性跑起來,這裡四處都是吃食,人潮擠來黑壓壓一片,她再往前已經跟丟了石頭哥哥,喘了一口氣,正垂頭喪氣準備往回走,她的背忽然被人輕拍:「小草!」
她回頭,石頭哥哥正微笑看她:「這間桂花糕雖離你家不遠,可是你沒吃過吧?」手裡提著荷葉包裹的吃食。
她答:「我家也買外頭的桂花糕,說不定吃過呢!」
石頭哥哥答:「檀木盒子裝的是沉香閣的桂花糕,這間只在中秋前後賣,而且買得多半是平民,我與黎三吃過,桂花糕裡還有荷葉香,味道奇特,卻不難吃。」
她也笑答:「原來石頭哥哥買桂花糕去了,我才會一時間找不到人!」
石頭哥哥又說:「黎世子有個表妹與家裡鬧得不可開交,黎三那日帶了桂花糕回去,正好讓黎世子拿去哄表妹,這才使表妹與家裏合好。」
她不經思索便問:「對黎三少而言也是表妹啊,他怎麼不拿去,偏偏讓黎世子拿去?」
這句話竟讓石頭哥哥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說:「三少這位表姊附庸風雅,最喜歡彈琴,正巧黎世子善琴,與世子能聊琴譜,跟我們可聊不上什麼,別說勸和。」
她點點頭:「原來對黎三少而言是表姊,難怪只有黎世子能勸。不過桂花糕只有這個時節有,下次表姊又與家裡齟齬,該拿什麼來勸呢?」
石頭哥哥莫可奈何的說:「這些麻煩事可沒落在我們身上,讓他們想就是。你問個沒完,也不見外⋯⋯」
她回:「不能多問一句嗎?」
石頭哥哥莞爾一笑:「不是每個人都能問。」
她答:「我知道,多謝石頭哥哥!」
不久石頭哥哥又說:「多問也好,不懂的事本就該請益。」
她懂石頭哥哥為何說這句話,意在告訴她他如同她的家人,不懂便問。
她們相偕走一段路,看見一個投壺的攤子,攤主擺十個木筒,吆喝著投中最遠木筒者可得一盞兔子燈。
石頭哥哥付三文錢拿到十根木棍,不一會兒便投中最遠的木筒,攤主拿來兔子燈,她滿心歡喜接手。石頭哥哥繼續丟,剩下九隻木棍全進了木筒,沒有一隻落空,攤主又拿來幾盞燈讓她選,她選了一盞老虎燈。
石頭哥哥問她:「誰屬虎?」
她答:「我二姐蘭芝。」
石頭哥哥問:「她這樣對你,你還打算送燈給她?」
她答:「這也是你們教我,一個家族裡的人本該互相幫忙。雖然我二姐不喜歡我,我主動釋出善意不算錯吧?」
石頭哥哥笑著:「不錯。」又問:「還有什麼想吃想玩的告訴我,我帶你玩一圈。等會兒也該找黎世子與三少。」石頭哥哥接過老虎燈,她指著前面的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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