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三樓可還有餘空?」尹宇莫一襲白衣淨潔,五官端正、眉眼彎彎,舉止溫潤有度,惹得門外婦女和一樓食客頻頻回頭。
他正站在皇城有名的酒樓:華膳亭門口,探著身子溫和地向檯裡敲著算盤的中年男子問道。男子對他突然一問,慌亂了手腳,整個人摔下椅子,滾進桌子下面,算珠和帳本弄得一片混亂。
「呃、抱歉,嚇著你了。」尹宇莫心底納悶,這是什麼見鬼了的反應,不過他面上仍笑笑的,看不出內心充滿疑問。
「失敬、失敬,您和某位大人樣貌有些相似,方才看走眼了以為……」掌櫃爬出桌子底下,定睛一看,像歸像,但完全不是一個人,大大地送了口氣。
掌櫃只講前半句,後半句卻沒了,不禁讓尹宇莫既想笑又好奇。這該不會又是兄長管轄下,烙有心理陰影的受害者。
「在下跟那位大人有幾分像?」尹宇莫眉毛上挑,給渾身狼狽的掌櫃找來臺階。
「就面色和氣質頗為相近,但仔細瞧瞧,您更加面善和氣。」掌櫃的招招手,示意尹宇莫附耳,「您該不會是宰相大人的家眷吧?」他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天下容貌能有多少相似?無非是血緣二字。
「是與不是,有何干係?」尹宇莫側頭反問。
「小的實在地說了,今日三樓有貴客,那是衝撞不得的,平日裡也僅招待一些不愛人打擾的權貴們……」掌櫃撥弄算珠,打出個數字給他看。言中之意,便是沒點身份,那絕對沒有位置。
說那時遲這時快,尹宇莫才剛要答,上方喊來一句,硬生生掐斷將要出口的話語。
「掌櫃的,我們家公子想邀小公子一齊敘敘。」在三樓往二樓樓梯欄杆邊上,有名僕從裝扮少年喊道,他甚至怕聲音不夠清晰,翻身便從那處躍下。
少年大概約十三歲餘,但他落地時掌握的極好,輕巧而穩當,可見輕功底子優良,當眾收獲一片喝采。許是甚少有表現機會,少年被誇的開心,無形的尾巴和鼻子一樣翹得高高,得意洋洋。
「公子,我家公子邀您用膳。」少年朝尹宇莫抱拳,語氣不亢不卑,神情還有些居傲。
「不知你家公子是哪位?」尹宇莫還他禮後問道,在這皇城他可沒認識的人,突然邀他,是好心還是別有居心,都不知曉。
少年瞪雙眼,指著腰間的木牌掛飾,「我家公子,您不知道?」那小木牌上刻有家徽,可惜尹宇莫不記得是誰家的了。
「原來是楚小將軍的書僮呀!」掌櫃的連忙攔在兩人之間,朝少年賠笑著,給尹宇莫化解尷尬,「楚小將軍有何吩咐,可讓小二代您傳達,您就不必跑這趟啦。」
楚小將軍……尹宇莫剎那間想起他扮做花默的時候,那個買走他面紗的英俊青年,原來是他啊。
「不過提醒可以上菜了。恰好公子遠遠見著這位公子進來,覺得甚是面熟,故派我下來邀請公子。」前面一句是對著掌櫃說的,後面少年是轉向面對尹宇莫再拱手,並朝樓梯做了個請的手勢。
尹宇莫隨著少年一路上到三樓,右轉拐進廊道,領著人站到第二間的位置。少年為他開門,又將門闔妥了,才領著他繞過屏風。
端坐在桌邊的青年聞聲站起,仍是青樓那晚的英姿瀟灑,青綠的衣袍繡有竹子,當真好一個翩翩君子,正是楚雲軒本人。
「少爺,我把人帶來了!」沒等兩人打過招呼,喜孜孜地蹭到楚雲軒身邊,邀功似地仰頭看著他。
「阿凌真棒。」楚雲軒伸手放在少年頭頂揉揉,「要是沒刻意秀那次輕功,那就更好了。」他笑著說道,雖然沒有出去查看,但那動靜可是瞞不過習武之人耳朵。
「少爺教我的武功,不秀一手給那些凡夫俗子看,怎麼知道我們家少爺的厲害!」阿凌義憤填膺地,尹宇莫卻覺得自己好像挨了他那刀「凡夫俗子」……
「楚小將軍。」看這對主僕聊完了,尹宇莫適時切入,朝楚雲軒拱手,「在下尹宇莫,承蒙邀請。」
「喚我雲軒即可。」楚雲軒也拱手,有意與他交好,謙和的氣度讓尹宇莫對他好感再深了分,「方才遠眺以為是尹相,近些發現只是極為神似,想必就是朝中傳聞、接管白梅山莊家主一職的胞弟了。」
「宇莫無能,有幸擔任家主不過是兄長無意。」
楚雲軒朗聲大笑,「尹兄太過謙虛了。」他走近拍拍尹宇莫肩膀,搭著人坐到桌邊,「冒然將尹兄請了上來,阿凌生性調皮話多,多有冒犯也請尹兄擔待。」
「楚兄好意,我自然是不能拒絕的。」尹宇莫看向在自家公子面前就乖了許多的少年書僮,後者還偷偷吐了舌,「阿凌很可愛,我很喜歡。」既然皮,那就整整他。
阿凌一聽,比楚雲軒先炸起,「我才不要你喜歡!」他雙手護住自己,躲到更遠的梁柱後面。
「哎,別這麼說嘛。」尹宇莫下意識想展扇,手在懷裡兜了空才赫然想起,自己把那把有趣的二十文紙扇給忘在青樓,「我就算沒你家公子三分俊逸,也好歹算得上玉樹臨風吧?」他索性空手拍著自己半邊臉頰。
「你比公子差得遠了!」
阿凌扮鬼臉,徹底躲在柱子後面不肯出來了,任憑楚雲軒如何叫喚都不得。
「話說尹兄怎麼會來華膳亭用膳?清風樓離宰相府更近些。」楚雲軒給尹宇莫倒茶,宰相府在一出宮門往東南,而這邊已是西邊了,尋常用膳跑這麼遠,還有些累人,「莫不是與人有約?」
「沒約,在這皇城我沒啥認識的人。」尹宇莫雙手接茶,「原是衝著蔥淋炙魚而來,但現在可是改變目標,來巴結楚兄了。」他朝楚雲軒舉杯,他蹭飯可是蹭的毫無壓力。
「沒那回事,肯定是雲軒要結識白梅家主的。」
楚雲軒做個請示意,兩人雙雙飲盡茶水。
「是說,不知尹兄膳後可有安排?若接下來無事,不如用完膳後,隨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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