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蘿雖不情不願，仍是乖乖地福身應道。
「妳的面紗拿來。」老鴇朝靠牆那處的美人伸手，正有位臉罩著薄紗的，她立即依言取下交給老鴇。老鴇回頭就給尹宇莫罩上，只露出那雙靈動得勾人的雙眼，「這個妳戴著合適，等等就準備亮相了，跟緊妾身。」
尹宇莫側頭看向已經整齊列在一邊的小紅，那粗心姑娘滿臉都是愧疚，只有她清楚自己是怎麼被帶來的，卻不為他開口制止老鴇。
這別有深意的一眼結束，他也跟著老鴇，與碧蘿平行，踏著臺階步進了場。
霎時間，原本哄鬧的廳堂沒了聲響，連針落地的聲音也能聽見，還是老鴇先開口潤場，台下尋歡客才連連吹著口哨。
「今夜感謝每位大人的捧場，妾身有五六年沒看到青樓這麼熱鬧了。」老鴇讓開位置，示意尹宇莫和碧蘿更向前一步，「妾身也不多說，這二位美人過了今晚就將正式掛牌──紅衣為碧蘿，藍衣名叫花默──若想奪得她們初夜，那就看各位誰的家底雄厚了！」
「美人！兩個都是美人呀！」有人驚呼。
「一個嬌麗撩人，一個冷豔絕美，今日有福囉！」
「若是我，肯定要碧蘿這妞，想想她在身下扭動的樣子……嘶。」大鬍子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碧蘿，眼神不斷在胸口飄移。
他旁邊的人搖搖頭，「不不，還是花默好，從未聽說這姑娘，僅僅是身姿和一雙眼睛就能勾魂，你說說她面紗下會是何等容貌？」
「是了是了，聽說雅間也滿了人，希望不要來個大人物，那就沒望了。」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對對對！」
鑼鼓聲「咚咚咚咚」的快速敲擊，在尋歡客揶揄的口哨和調笑聲中，老鴇退至一旁。
碧蘿款款地給台下大人們福禮，尹宇莫有樣學樣，她跪坐他也坐，不過她背了個柳琴，他沒有。
碧蘿朝尹宇莫挑寡地奴嘴，而後朝台下拋去媚眼，「各位大人，妾不才，合著聲樂給各位助興一曲。」她微調抱著柳琴的姿勢，將長髮攏聚在側，露出潔白的脖頸。
眾人紛紛叫好，尹宇莫也看得高興。美人懷抱著比她還小一圈的柳琴，襯得嬌柔的身子骨更加優美，令人憐愛間，狀似不經意地裸露頸線和腳踝，纖纖細指撫著琴弦上下，好不誘人。
在地利位置，尹宇莫是大飽眼福，甚至跟著節奏給她打起拍子，不過他的好意只換來美人白眼。
「好曲！好曲！」台下捧著碧蘿的場，叫喊她名字或是讚賞的口哨沒有少過。
碧蘿得意地看了眼尹宇莫，「妹妹不妨也拿出點本事，初夜的身價可是奠定咱們日後地位……呀，忘了妳是啞巴呢。」她真討厭身旁突然出現的花默，今夜是她獨佔全場目光、一舉成名的時候，就她半路殺出，樣貌還頗有姿色。
一時之間，向來自傲的碧蘿擔心會被她壓過，不過好在是個啞巴，看她看自己的那副傻樣，可能還是傻子。
今夜依然只有她才是主角！
尹宇莫本就不是來爭名堂的，他好整以暇地張望全場，目光一個個掃過，沒想到還真給他留意到兩個大哥給的畫上那些面孔──李尚書的檢校和林主薄一齊來逛窯子，那感情是真好呀？
「誒，花默姑娘也表演個啥吧？」
「花默姑娘、花默姑娘！」
台上不還有一個花默沒動靜嗎？男客騷動著，碧蘿展示一番才藝了，花默不也該來點什麼？
看著眾人齊齊嚷嚷，尹宇莫有些為難，琴嘛、他會，可是上哪兒討把呢；歌嘛、他也行，但知曉他男兒身後恐怕他們和老鴇都不行；舞嘛、他會舞劍，但個個皆是殺招，不得嚇破他們膽子？
尹宇莫想了想，覺得老鴇真是大有先見之明，就叫他笑，那就笑吧！
他偏頭向台下望去，雙眼直視著每一位男客，又好像誰都不看，淺淺笑意自眼角漫佈到整張面容，即使面紗罩著，仍能隱約地看見彎起的唇。
不招搖、不低調，沒有妖嬈，只有無雜質般潔淨笑意。尹宇莫什麼也沒想，就放空著腦袋笑，竟然意外地襯極他一身妝容。
「──五萬兩銀！五萬兩銀買她花默初夜！」靜默過後，率先舉手喊價的竟然是林主薄，只見他著迷地盯著自己，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加一萬兩！」另一端立即有人反應過來，跟上喊價。
「花默，十萬兩！」
林主薄眉頭沒動，馬上跟喊：「二十萬兩！」
「三十萬兩！」
老鴇扭著腰重新站上臺，扇子做樣搧了下，「別急、都別急，一個個慢慢喊，喊清楚了，想要碧蘿初夜的貴客也別讓碧蘿的場子冷了呀！」這突然就喊起價的架勢，還一起價就是萬兩，今晚準定賺發了，她笑的那是合不攏嘴。
「一萬兩買碧蘿姑娘初夜！」有一男客舉牌喊道。
同排另一位男客舉手，「我出三萬。」
後方的高臺上也有侍從抬手，「大人出五萬。」
這邊還在幾萬幾萬的加，尹宇莫這邊卻直直喊到了五十多萬兩，林主薄還在和人拼搏，有幾分要把家底全都拿出來的樣。尹宇莫在袖子下彎起手指算了算，這得當幾年主薄才有的銀兩？
「六十五萬兩，買她的面紗。」二樓雅間有了動靜，一位衣著整齊的小書僮指引著青樓侍僕，喊出這麼一句話。
老鴇以袖掩口，讓花默戴上面紗，還真的戴對了，「花默，把面紗拿下。」她回身囑咐，有這一個大人揭例，白花花的銀子是用倒的進她金庫呀！
尹宇莫聞言，拿下罩在臉上的薄紗，就這麼小塊的東西，也能喊價到六十五萬，看來二樓坐著的人是非富即貴。
當面紗離臉那刻，台下不約而同地或是屏息或是驚嘆，說面紗使她花默猶抱琵琶半遮面，美得神秘，拿下了就是株晶透的蘭花，美得精緻，更像書畫裡的花妖。
台下頓時沸騰，碧蘿那兒只喊到三十萬兩多便沒了聲音，花默身價已是喊到三百萬兩銀，僅剩二樓雅間買下面紗那人和對面間在喊，林主薄早早在百萬兩時敗下陣，其他男客們亦是對天價敬而遠之，今日能一睹芳顏，足矣。
但他們也不排斥看免錢的熱鬧，花默一人的初夜，就要掀掉一座城呀！
尹宇莫則在林主薄喊到七十萬兩多就開始懷疑，吃朝廷俸銀雖然穩定，但夠他這麼揮霍，也要辛勞個幾年。據他所知，林主薄上任也不過兩回春秋，家中更非名門大家，這財從何而來？
「不知對面雅間是何位大人？在下楚大將軍次子楚雲軒，對花默姑娘一見鍾情，還望大人割愛。」得面紗的雅間走出一名衣冠楚楚的俊朗青年，他拾落的整潔，又頗有英雄之姿。
尹宇莫對男人沒興趣，自然是沒接到青年投來的深情一眼。
碧蘿簡直要羨慕死花默，她初夜賣給了已有五六十歲的商賈，可不像楚雲軒年輕又英俊，她花默還不知好運到頭，此時此刻卻在遊神！
對間也出來了個人，又是個老熟人，「少將軍好興致，不知楚將軍可許你花費幾百萬銀兩買一個妓呢？我也甚是喜愛花默，不如我們再爭一爭，規矩是價高者得嘛。」李尚書也是和和氣氣回應，但話就沒那麼好聽。
「看來大人是不願意了，那我們繼續吧。」楚雲軒遺憾地說道，柔情地看著尹宇莫，後者被看得有些雞皮疙瘩，「花姑娘莫怕，雲軒要定妳了。」
「五百萬兩。」李尚書既然露面，也就沒打算坐回雅間，頂著下方議論，說楚雲軒和花默般配，他老傢伙別糟蹋人家貌美姑娘，他加價就加整整百萬。
尹宇莫睨了滿臉油光的李尚書，這是收了多少賄賂，人給他自己吃得只剩肥肉，五官全擠在一起，難看之外，細小的眼睛寫盡奸詐，直覺就不是個善類。
「六百萬。」楚雲軒也是豪橫，百萬兩說加就加。
「七百萬。」李尚書馬上跟進。
楚雲軒面色有些凝重，猶豫地喊道：「一千萬！」喊出口便沒有收回的餘地，他穩定心神，堅定地握緊拳頭，一下子抬到千萬，縱使尚書俸祿再高，應當是拿不出更高的價了。
「少將軍不行了吧？」李尚書看破他的窘境，嘿嘿一笑，「一千五百萬！」他自信滿滿地大喊。
「這……」楚雲軒不可置信，失神間微晃身型，茫然的朝台上望去，這麼好的一個美人，就要拱手讓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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